他们呢。”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团圆夜,曹芙自从搬来与沈棠同住之后,便只在碧痕的掩护下回去了一次,自小便不曾离开过祖父母的她,在这举国团聚的日子自然是越发想念祖父母的。
沈棠却很是迟疑,“青衣卫的人在学士巷那儿布满了桩子,最近京畿卫的人夜常常出没于那儿,曹爷爷来信叮嘱说不让你回去,我也是这个意思。”
但曹芙却很坚持,“如今天下学士的人心已定,这绝非我祖父一人就能扭转的,想来也没有什么危险了。况且,祖父也会回家与祖母团聚,他们两位老人家都不惧风险,我又怎能为了那未知的危险而连家都不回了呢?”
安远侯府再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沈棠再贴心,又怎及得上自己的祖父母?
沈棠望着曹芙坚定无比的眼神有些动容,她沉吟了良久后,方才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便多派几个人保护着你,安然将你送回家,但愿这大好的新年,那些人能够消停一些。”
曹芙终是在第二日的清早在碧痕和数十名鬼卫的护送下,悄然地回到了学士巷曹府。
出人意料地,在年夜饭前,沈灏却问及了曹芙的行踪,他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却依旧低声地向沈棠问道,“那位曹小姐,怎么不曾过来?”
沈棠眉头轻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曹芙自然是轻衣简装地回家的,这事虽然做得未必多么隐秘,多半是瞒不过青衣卫那些老狐狸的,便是告诉了沈灏也不算是什么也不得的大事。
但她心下却极其排斥沈灏对曹芙的过分关注,她知道他的关注源自于曹芙那酷似自己娘亲方氏的侧脸,但方氏早已经魂逝多年,且究其原因,沈灏难逃罪责,但他此时却这般地表现,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
这时,沈紫嫣满面容光地进了花厅,一见到沈灏便将手攀至他的手臂上,不知不觉地便隔开了他和沈棠,她娇笑着唤道,“爹爹!”
沈灏向来最疼爱这个女儿,虽然就嫁给了自家的外甥,又同住在一个府邸,但毕竟沈紫嫣如今已经是苏家的媳妇了,又甫一嫁过去,便做出了替公爹纳妾的彪悍事,他便是再宠爱她,也不得不要顾及沈明月的面子,少不得要冷落她一些。
但此刻却不必,这顿年夜饭一吃,旧的一年便就算彻底过去了,新的一岁即将来临,便是沈紫嫣做了再大逆不道的事情,今日也不该再故意给她脸色看。
更何况,沈灏自来荒唐惯了,并不觉得沈紫嫣替公爹纳妾的行为有多么地离经叛道。
他的注意力立马便被沈紫嫣吸引住了,方才对沈棠的问话一下子便丢到了脑后,他笑意盈盈地望着气色红润的爱女,只见她身后除了一个长相妖娆打扮却甚是素淡的女子外,并没有其他人跟着,不由问道,“蓦然怎么还不来?你公爹婆母呢?”
沈紫嫣抿嘴一笑,“婆婆病了来不了,公爹呀,大概是婆婆不来,他也不太好意思来吃我们沈家的年夜饭吧。至于蓦然,他随后就会到的。”
沈棠见他父女两个亲昵地谈话,不由松了口气,她悄悄地将身子挪了出去,然后在荣福的身旁坐了下来,低声地问碧笙,“沈紫嫣身后那女子,眼生地很,你可知道她是谁?”
碧笙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便是二小姐从万花楼给姑老爷赎回来的一个花娘,好像叫做窈娘。奇怪,沈氏的家宴,二小姐带她来做什么?”
沈棠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姿态恭顺的窈娘,便收回了目光。
过不多久,苏蓦然果然到了。
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衫,似乎又清减了一些,以至于身上的衣裳看起来显得有些肥大,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眼神中写满着烦乱与苦寂。
他如同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头人一般向屋内的众人行过礼,然后便任由沈枫拉着坐了下来,沈枫不知道在问他什么,他并不回答,只是目光呆呆地望着桌上渐渐布上的菜色,沈枫问得急了,才偶尔点个头或者摇个头,像是失了神一般。沈棠状似无意地望了一眼碧痕,看到她的脸色还算是镇定,但眼中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她眉头微微一蹙,便低声说道,“碧痕,这时候文清想必已经到了,他们母子三人难得团聚,又都是谨慎守礼的人,我猜他们定是窝在了厨房那里聚了。你回去让他们到厢房用餐,然后便留下来好好招呼他们吧!”
碧痕的身子微微一僵,但随即她便应道,“是,小姐。”
沈棠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在心内暗暗地叹了口气,碧痕对苏蓦然的爱意那般明显,若是让沈紫嫣或者秦氏看了出来,决不是件好事。
大夫人莫氏一切安排停当后,便请了众人入座,她徐徐地说道,“郡主杂事繁忙,将这过年的任务派给了我,只是府中还带着热孝,老夫人卧病在床,几个孩子都嫁的嫁,游学的游学,并不如往年那样人多热闹。因此我便简单备下了这桌宴席,只盼来年我们侯府一切都顺顺当当的,等明年的年夜饭再请郡主给我们办一桌好的。”
她话音刚落 ,便听到秦氏笑嘻嘻地说道,“大嫂就是谦虚,这桌酒水虽然没有大荤,但每个菜色可都是精致非凡的,可见大嫂花费的心思之巨,明年郡主若是想盖过去,可是真有点难。”
这话说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却明里暗里地都在挤兑着莫氏,但莫氏却是淡然一笑,她的嘴角微微撇动了一下说道,“雨柔说笑了,快用饭吧,如今天冷,这些菜虽然看着精致,但凉了就不好吃了。”
若是往日,沈明月夫妇没有来参加家宴,不管是老夫人或者是莫氏,总归是要开口问一声的,但今时不同往日,饭已过了三巡,竟然并不一人出声相询。
沈紫嫣便有些忍不住了。
她突然放高了声音,对着立在身后伺候着的小丫头说道,“搬个凳子过来,再拿个干净的碗来,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多夹一些。”
然后又柔声冲着身后立着的窈娘说道,“你是公爹的姨娘,论起来也算是我的长辈,非要跟在我身边伺候我,这算是个什么事呢?再说,如今你可是双身子的人了,若是立得久了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让我可怎么有脸面对苏家的列祖列宗?快,快坐下。”
窈娘一时有些惊惶,身子略向后退了两步,嗫嚅着说道,“不……不用了,窈娘岂敢?”
秦氏便装腔作势地怒喝道,“紫嫣,你这是作什么?她不过是苏家的姨娘,岂不是要让人笑话我们侯府没规矩?”
是哪家的姨娘倒并不是重点,往日也曾有过丫鬟被老夫人赐了席位的事情,只是窈娘乃是花娘出身,在座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又岂能与一个风尘中打滚过的花娘同坐一个席次?
沈紫嫣忽然掩嘴笑了起来,“哎呀,瞧我,真是一着急便就糊涂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约会
沈紫嫣轻轻地叹了一声,似有万种愧疚一般地对着窈娘说道,“窈姨娘,对不住你了,侯府的规矩不可废,就只好委屈你在偏厢用饭了。”
偏厢就在花厅的隔壁,说是个厢房,其实只是小小的一个隔间,主子身边的丫头们在伺候主子入了席后,若没有特别的事情,是被允许在这里简单用些饭食的。
窈娘长在市井花楼,对于高门大户里的规矩并不知晓,听了这话,便以为是得了天大的恩典,面上不由露出感激的神色来,她深深地向沈紫嫣鞠了一躬,然后便跟着引路的丫头袅袅婷婷地去了。
秦氏与沈紫嫣对视一眼,然后便撇了撇嘴笑着说道,“一个买来的妾侍罢了,也值得你这般费心?”
沈紫嫣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莫氏的方向飘了一眼,然后掩嘴说道,“她虽然是公爹的妾侍,但身上怀的确是苏家的骨血,总是相公的弟妹,婆婆她……哎,我这做儿媳妇的,总是要多替她分担一些的。”
这话说罢,在座的众人便都明白了沈明月病出何因,也皆清楚了沈紫嫣故意在此演这一出戏的目的。
这从花楼赎身出来的窈娘怀了苏长海的骨肉,等于是沈紫嫣在沈明月的脸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沈明月的心情自然是不会好的,而她向来好强,又如何肯在娘家人面前露怯?
至于苏长海,明知道如今还是沈谦的热孝中,虽然他这做女婿的不必为岳父守孝,但此时传出妾侍怀孕的事情来,总是不雅的,何况这窈娘还是沈紫嫣所买,但他却还是不顾斯文道理动了她。这是件让沈明月下不来台的事,估计夫妻之间没少为了此事吵架,如此羞愤之下,自然也是不会来吃这顿年夜饭的。
沈紫嫣将窈娘带在身边,无非是想要向沈棠和荣福示威,她使计如愿嫁得如意郎君,在苏家又生活地好好的,便是厉害如沈明月不也是照样任她拿捏?
沈棠和荣福相看而笑,对她这装棋作样的小伎俩丝毫不曾放在心上。荣福是真的不屑,而沈棠却是相信二姑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此时沈紫嫣就开始得意,确实有些太早了一些。
沈紫嫣见沈棠和荣辐甚至是莫氏,都安坐泰然,丝毫不为她的言外之意所动,不由有些憋闷,她的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一圈,忽然又将目光集中在了角落里坐得恭谨谦卑的白姨娘身上,她略提高了声音说道,“既然要讲规矩,白姨娘不过是个婢妾,怎么也能坐在这桌上?”
柳姨娘是贵妾,又生了一个男孩,这种重要的家宴自然也有她的一席之地,但白氏确实是头一遭列入席次的。
白姨娘闻言,身子一抖,手中的筷子便不由自主地掉落了下来,她一时讪然,也不知道是要立起来还是要继续坐着,只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望向了沈棠。
沈棠心内微微一叹,向白姨娘抱以温和的微笑,示意她安然坐下,然后才转脸过去,笑着对沈紫嫣说道,“如今家里的人少,四妹妹又嫁入了恪王府成了侧妃,让白姨娘一个人在霜华院孤零零地用年夜饭,也有些说不过去。所以郡主便开了恩,特允白姨娘以后参加我沈氏所有的家宴,二妹妹是嫁出去的人了,不知道这事也倒还情有可原,只是以后切莫再这样不管不顾地提起了,若是因此伤了二妹妹和四妹妹的和气,便就不好了。”
她一副关切的面容,语调又柔婉之至,微微侧过脸去望着沈灏,“爹爹,您说女儿说的可是?”
沈灏转头望了眼意气风发咄咄逼人的沈紫嫣,又转过身去看着柔弱无助的白氏,心中不由起了浓浓的怜惜,他沉沉地点了点头说道,“棠儿说的是。紫嫣,你白姨娘以后会列席我们侯府所有的家宴,这事是我和郡主的决定,也算是让你四妹宽宽心。”
白姨娘眼中含泪,很是不敢相信一般地望向了沈灏,得了他的点头示意,才惊喜地安生下来,这一刻,她望向沈灏的目光里写满了柔情蜜意。
这顿年夜饭在沈紫嫣的不甘心和秦氏的愤恨中终于落幕。
大年初六,是沈谦遇害后的百日,按照大周的习俗,出了百日后,府邸中的白幔白幡丧灯便都能撤下来了,府中的饮食也便能够不忌荤腥,除了尚还不能议亲结亲,平素已经不需要忌讳太多事情了。
那日的清晨,安远候府的老李头与往常一样驾着运送蔬菜的车子从西北角门处出了来,径直驶向西城,但到了城西的拐角处,却不小心与另外一辆马车迎面相碰。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两辆马车相碰交错然后各自按照原定的路线走远,在电光火石相互交错的那一瞬间,没有什么人发现有两个身影已经从老李头的马车上跳到了另外一辆车上。
沈棠笑意盈盈地望着赵誉,“你这时间掐得可真准,不早不晚刚刚好地接住了我和碧笙。”
赵誉笑得自得极了,“你交代下来的事,我什么时候没办好过?为了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可是天还没亮就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了呢。”
他一边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碧尘睁着一双警惕的眼,在赵誉身上从头到尾地扫视着,她自然是认得眼前这个男人的,但小姐是什么时候和他竟然那么熟了,她有些懵懂不知。
透过时不时掀开的车帘,她也能看到车外驾车的那个魁梧的身影,那背影眼熟极了,但不知怎得她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那人到底是谁。
沈棠见碧笙浑身警戒了起来,又数度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她刮了刮碧笙的鼻子说道,“好了,放松一些。世子不是坏人,他还曾经救过你呢!”
碧笙想到了般若山那次的遇袭,又见到沈棠的神情态度,心中微微一动,种色便软了下来,只是颇有些好奇地将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打转。
沈棠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脸去对着赵誉说道,“皇上下了旨意,正月十五中秋夜,又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