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男儿★与狼共舞:祖上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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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男儿★与狼共舞:祖上光荣-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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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爷爷站在村口时,他仍穿着那身伪军装,只不过没戴帽子,没背着那杆“三八大盖”。秋阳似火,太爷爷汗流浃背,被浸透的衣服紧贴在胸肌上,衣服领子上刺眼地露着两条鲜明的“豆腐块”,那地方显然有领章被撕了去。

  第一个看见太爷爷的是喜凤她娘,她正端着簸箕在簸豆子,她是嫌村子里的风在房子和栅栏之间绕了绕去的,太小,皮屑吹不干净,于是就找了个顺风的地方。她听见远远地有人走过来,就转过脸去……她一定是吓坏了,先是脸上的表情凝固,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来,接着簸箕就掉在了地上。

  “不好了,土匪来了!”

  “不好了,土匪来了……”

  喜凤娘就这样喊着,一路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跑进了村子深处。那时太爷爷还不认识喜凤娘,其实,这村子里除了一个姑娘他感觉还算熟悉外,其他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所以,喜凤娘的举动虽让他不快,但他并没有生气,他知道她是误会他了,何况他心里想:“这个疯婆子说不准……就是她的邻居或亲戚啥的。”

  喜凤娘的举动起到了预警的效果,村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人们放下自己手里的活计,慌忙往家里跑,也有从家里往外跑的,嘴里唤着自己娃的名字,鸡飞狗跳。这样就有的扛着工具,有的抱着孩子,有的不小心撞到了一起,都跌了跟头,跑回家的赶紧关上门,关上了窗子。很快,等所有的门窗都关闭得严严实实,村子就死一般寂静了。

  太爷爷很沮丧地在一片寂静里走到了村子中央,茫然四顾,他感到有点孤独和无助。可随后他就得意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英雄或者勇士,一个人就把全村的人都吓坏了,那皇帝老儿的威风恐怕也莫过如此吧!这样得意了一会儿,太爷爷又皱起了眉头,他不能这样无休止地幻想下去,他必须面对现实:“咋才能让大家接受俺呢?”

  太爷爷想到了嘴,嘴除了吃饭,还能说话,他就咽了口吐沫。

  “叔叔大爷,婶婶大娘,俺不是坏人,俺是好人啊……你们不要躲着俺啊!”

  太爷爷喊这话时,就想起了自己从前讨饭的经历,嗓子眼儿里就有些苦涩了,喊完话,他又咽了口吐沫。他期待着能有人搭话,可四周仍静悄悄的,连蚂蚱的蹦达声也寻不见。“俺的动静太小了吧?”这样想着,他又清了清嗓子。

  “俺真的不是坏人,俺没带枪,你们再看这儿……俺衣服领子上也没领章!”

  太爷爷说着,两只手还比画着,拽了拽两片衣服领子,他忘了门窗都关着,根本没有人看得见。但他的高嗓门儿还是起了作用,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尖地响了起来,是喜凤娘。

  “小个子,别以为俺不认得你,烧成了灰俺都认得,上次日本人来逼粮烧房,那些鬼子兵里就有你一个!”

  喜凤娘没有认错,那次日本人来了村里,在前边像狗一样开路的是几十个伪军兵,那里面就有太爷爷;而日本人离开时,在后面像狗一样跟着几十个伪军兵,太爷爷也在里面。

  太爷爷脸色难看起来,他受到了刺激,他觉得喜凤娘的话简直就是侮辱。个子小是父母给的,可偏有人嘲笑他,更让他生气的是,因了他这个缺陷,每次跟随鬼子兵行动,老百姓都能记住他,好像把所有的帐都算在了他头上似的。太爷爷憋了一肚子气,说话就难免有了火气。

  “俺是给日本人干过,可俺现在不干了,再说,那次来你们村儿,俺也没跟着动手烧房啊?”

  “承认了吧?干过就是干过,他们都是土匪,你干过你也是土匪,土匪到啥时候都是坏了心肝的,你见过哪个进了窑子的女人会从良?”

  好像是从太爷爷身后的哪个方向传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愤愤地充满了鄙夷。太爷爷转过身去努力搜寻着,可声音却已断了来源。男人的话让太爷爷一肚子的气全消了,他甚至忍不住想笑,他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把他和窑姐扯在一起。他小的时候在老家,常听大人们说窑子里的女人都不要脸,伤风败俗,没一个好东西,可后来他到县城里当了伪军兵,好奇地在窑子门口转悠过几回,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很风骚,却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可恨,而且看上去还有点可爱。太爷爷还是忍住了笑,他又清了清嗓子。

  “俺不是坏人,俺跟着他们没干过坏事,俺……俺还干过好事呢,真的,俺……就是看不惯他们那么干,俺才不跟他们干了!”

  “啥?跟着他们你还能不干坏事?你还说你干过好事?土匪也能干好事?”

  男人的话音刚落,全村的人都哄笑起来,太爷爷很尴尬,他想反驳,但他知道他的声音肯定盖不过这么多人的笑声。好不容易等到哄笑声落了,太爷爷想开口,却被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抢了先。

  “那好,那你说说,你干啥好事了?俺听听!”

  “就是,你说说你都干啥好事了?”

  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附和,随后四周又静下来,紧闭的门窗后面,显然有一双双的耳朵在等着太爷爷的回应。

  “俺……俺……”

  太爷爷憋红了脸,他忽然想起这个村子里那个他感觉还算熟悉的姑娘,他就兴奋起来,盼到了救星似的。

  “上次日本人来村子里放火烧房,是俺跑进去把翠花救出来的,不信你们可以问一问翠花,你们问她呀?!”

  “翠花,是吗?是他救你出来的吗?

  这回是喜凤娘的声音,于是包括太爷爷在内的所有人,又开始等待翠花的回应。一间房子的窗子忽然吱扭一下开了,一个扎着两只辫子的脑袋探出来,朝太爷爷站着的地方看了看,忽然很惊喜的样子。

  “是他,就是他,那天眼看着火都烧到房梁了,俺却光着腚在屋子里急得要死,就是他跑进来把俺救出去的!”

  无数个窗和门都打开了,人们纷纷探出脑袋或身子来,他们要瞧瞧这个做了好事救了人的土匪。太爷爷倒被看得不自在了,他想找个地方藏一藏,可转了一圈,到处都是盯着他的眼睛,他不能上天,也不能入地。人们看着太爷爷傻子似地在原地转来转去,他们开始指手画脚地议论起来。

  “他救了翠花,他是个好人啊!”

  “难道土匪里也有好土匪?”

  “啥?好土匪?你想想看,他去救翠花的时候,翠花可光着腚呢!”

  “对呀,那,那他啥不都看见了?那……”

  什么事情若没了框框儿,就不像样子了,人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就跑了调,可这也提醒了一个人,那就是翠花她爹,他呵斥的声音就从翠花的窗口里传出来,当然是呵斥翠花的。

  “你个死丫头,瞎说个啥呀?这光腚的事儿咋能往外说呢?!”

  毕竟翠花爹是当事人的爹,所以他的声音很有吸引力,几乎每个都听到了,他话音刚落,人们就哄笑了起来。

  “你嚷嚷啥呀?你还怕谁不知道咋的?”

  这是翠花娘的口气,是在和翠花爹发脾气。翠花娘的话再次提醒了翠花爹,让他懊悔不已,他当然很不甘心,便又更大声地补充了一句,他无非是想再解释解释。

  “那天鬼子兵来,让都到街上集合,俺就把那条裤子穿走了,翠花她……她只能光着腚呆在屋里!”

  原来他们一家人都是不穿裤头的,而且两人穿一条裤子,或是三人穿两条裤子。这在那个困苦的年代,其实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一大家人都穿不起裤头,轮流穿一条裤子出门,也很正常,但若把这件事摆在公众面前说,就热闹了。

  人们当然笑得更厉害了,一时间似乎忘记了太爷爷的存在。殊不知他们那一个个“光腚”的脱口秀,就像一根根手指戳在了太爷爷的背上,羞得太爷爷抬不起头来,他脸上烫得厉害,他眼睛就看着自己的两个鞋尖,那双旧兵鞋已经破了两个洞,两只大拇脚趾呼之欲出,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次日伪兵来村子里催粮,翠花的爹娘还有其他几个村民,因交不出来,就被绑在了村口那几棵杨树上,那个叫什么“高森”的日本军官还下令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太爷爷听见一间房子里有女人叫,忙趁人不注意从后窗跳了进去,就看见翠花还蜷缩在被窝里,他就来了气:“都火上房了,你咋还赖在炕上?”太爷爷说着一把拽起了翠花,谁知翠花的下身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他一愣之下松了手,翠花惊叫了一声又钻进了被窝。火势越来越旺,太爷爷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连被子带翠花抱了起来,他一直把翠花抱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当时,太爷爷看着翠花,忽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他很想跟翠花说句话,就说:“你叫啥?” 翠花看着太爷爷,脸上满是惊恐,她说:“俺叫翠花。”太爷爷就问了这么一句话,却记住了“翠花”这个名字。

  就这样,太爷爷成了村子里的一员,标志性事件是:他娶了翠花做媳妇。虽然太爷爷一再强调,当时他只看了翠花一眼,以表明自己的清白,可村民们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说你看一眼跟看十眼一百眼是一样的,反正翠花已经让你给糟蹋了,是用眼睛糟蹋。

  被你糟蹋的女人,你一定要娶她。 。 想看书来


那一年是一九三八年,太爷爷28岁,按旧时的标准,一个老光棍的年纪。他所去的村子叫氓牛屯,是东北很小的一个地方,怎么个“小”法呢?如果那片新生的土地是一位黄花大闺女,那它就是她脸上的一个雀斑。迄今为止,它只在日本人详细的军事地图上出现过一次。
  我姓杨,所以我太爷爷也姓杨,这样说虽然不伦不类,可我习惯这样,毕竟我离你们很近嘛。我同辈的杨姓族人名字里都犯个“景”字,我爸爸那辈犯“金”字,我爷爷那辈犯“明”字,我太爷爷那辈犯“玉”字,太爷爷名字就叫杨玉红。一个很女人的名字,听爷爷说太爷爷出生时,家族里的阳气已经很旺了,于是就给了他一个软绵绵的称唤,想阴柔一下。至于爷爷是听谁说的,那我就不清楚了。
  我之所以能说得这样准确,当然是看了家谱的,家谱上还写着太爷爷出生在河北。我于是就努力着想顺着家谱追溯到比河北更远的时空,却失败了,我的家族史在那个框框里定了格。据说是一把火烧去了前半部,才让它变得模糊起来,但这也正好给我留足了想象余地,我曾把“老祖宗”和“杨家将”扯在一起,我就很兴奋,可一想到杨家枪法的失传,我也很失落。
  太爷爷生在河北,可怎么又去了东北呢?他怎么还做了伪军兵?做了伪军兵怎么又不做了,又去了氓牛屯呢?这话说来就长了。
  太爷爷生长的那个村落有一半住户是杨姓人家,虽大多都有血脉关联,但也无异于一个小社会,有好人坏人的区别,有贫富悬殊的差异,复杂得很。太爷爷是“贫农”,这样说的根据是:他的家是一个“单亲”家庭——作为家庭主劳力的太爷爷的父亲,就是我的太太爷爷,在太爷爷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死去了。太太爷爷是怎么死的,没听谁交代清楚过,这也给我们这些后辈留下了很多揣测:痨病?兵乱?仇杀?或者干脆是累死的。
  那个战乱的年代,老百姓的日子都很苦,太爷爷家就更苦。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不用划了一大车,而没爹的孩子也常常会受到欺负,娘俩相依为命的生活可想而知。太爷爷那倔强的性格就是在那种不平的环境中炼就的,他倔强起来五头牛拉不回来,真是天王老子都不怕。至于太爷爷后来被人所称道的“义气”,他小的时候倒没太显露,只是有一年春天,菜地里正愁种豆角没种子呢,一个好心人给送来一捧,等夏季结角后,他瞒着娘还回了一筐豆角去。
  好不容易熬到太爷爷成了壮小伙子,日子好过了些,太爷爷娘就合计着给儿子说媳妇,村子里都知根知底的,恐怕没人愿和她结亲家,就托了媒人到外村去,喜事已经八字有一撇了,却突然间被冲了。“狗日的鬼子!”这是太爷爷娘当时的原话。是日本人,“九一八事变”侵占我东北后,便窥视我中原,1933年春,日本突然出兵占领热河(今分属河北省和内蒙古自治区)、察哈尔(今分属河北、内蒙、山西)两省,接着就进犯河北省北部(今仍属河北)——太爷爷人生的“第一大喜”就这样被“狗日的”搅和了。
  “日本鬼子啥样?跟鬼一个样儿!青面獠牙,眼冒凶光,舌头耷拉老长,见人杀人,见鸡吃鸡,见了大姑娘就糟蹋……”这话在鬼子兵还没踏进河北时就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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