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语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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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语书年-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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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问。

我叹口气,摇摇头:“不知。”

我无比想念雍都。那里,虽然每日对着郭夫人的指东说西,还要担心着魏傕还是哪个老匹夫给魏郯塞妾侍,但我还有别的会让我振奋的东西。比如生意,比如魏郯……想到那个名字,我不禁出神。他在洛阳。在洛阳干什么?

还有那个“马奎已至”,至何处?洛阳么?我忽然想到下车时看到的人,心底一动,莫非……

“要是能快些回去,就好了……”阿元的声音已经迷糊。

我应一声,慢慢闭上眼睛。

手放在小腹边上,我的肩膀抵着阿元的手臂。淡淡的体温,让我努力地将身旁的人想作记忆中的模样……此时此刻,他也在想着我么?

魏安无论做什么,画图总是必须的。

韦郊讨来的纸都给了魏安。一天过去,两天又过去,魏安一直在画图,对院子里的木料熟视无睹。黄叔忍不住,说要先把那些原木锯好,魏安却说不必。

“急什么,磨刀不误砍柴工。”韦郊慢悠悠地说。

来探望我们的人,除了裴潜,还有崔珽。

照事情看来,如果不是他那日在吴琨面前称赞魏安的马车做得好,魏安也不至于被吴琨拿马车来羞辱。

所以他来的时候,阿元、黄叔和韦郊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但是崔珽显然不在乎,魏安也显然不在乎。

魏安将自己的图在崔珽面前摆了一堆,二人你一眼我一语,埋头讨论。

“二公子真是。”阿元不满地说,“跟那小人有什么可说的,如今倒真像要一心一意给吴琨造车。”

韦郊用石杵“铛铛”地捣药,一边捣一边悠悠道:“说不定,四公子是想马车做得好了,吴琨一高兴就会放了我等?”

这些话说得够大声,可是那两人全似充耳不闻,阿元和韦郊一副悻悻之色。

七日之后,魏安的图终于画好了。他先交给士卒几块木板,让他们拿去按图打制金件。而后,就开始对着院子里的一对木材画画量量,定好之后,几人开始锯的锯,刨的刨,动手造车。

我无事可做,只能在一旁看着,守着水碗,谁渴了就递上水。

而魏安设计之事亦有奇效,三日之后,那些木料拼拼楔楔,已经能看到一个大致的架子。

劳作的乐趣,有时并非在结果。日头西斜的时候,众人擦着汗,人人脸上都有几分得意的神采。傍晚凉快,我们几人也不讲究太多,就在院子里坐着木料用膳。吃完之后,一名士卒来收碗筷,阿元正要将食器递去,才抬头,忽然低低地惊呼一声。

“嘘!”那人连忙示意噤声,片刻,向公羊刿一笑,“公羊兄弟。”

☆、邺城(下)

天色半暗,杨三笑盈盈地望着我们。

阿元捂着嘴,瞪大了眼睛,众人皆是惊喜。

“哟哟!”韦郊跳起来,绕着他转了转,笑道,“杨兄弟穿起了官兵的行头。”

杨三低头看看,不好意思地说:“也就头上这巾子是配的,除了去,再把衣襟一敞,还是江湖模样。”

“嘘!”公羊刿打断他,示意门外。

杨二嘻嘻一笑,说:“无事,邓五在外面。”

公羊刿仍不放心,眼角却掩不住笑意:“尔等几个都来了?”

“就我和邓五。”杨三道,“其他兄弟都在城外,他们不是有刀疤就是做囚犯时刺了青,征兵的一看就知道是牢里逃出来的。”

公羊刿颔首,道:“大哥也在城中。”

杨三眼睛一亮,顿露喜色:“大哥?他怎会在此。”

公羊刿没有解释,道:“城中有县牢,尔等去打探一番,商议下路线时辰,便可救人。”

“好嘞!”杨三搓搓手,正要再说话,门外响起邓五的声音:“碗筷收好不曾?磨磨蹭蹭!”

杨三收起神色,低声道:“有人来了,我须赶紧走。”

公羊刿颔首:“去吧。”

杨三把碗筷收拢好装进筐里,提着往门外走去,嘴里嚷嚷:“来啦来啦!催什么!”

大门重新阖上,我对公羊刿说:“你这些兄弟倒是讲义气。”

公羊刿看看我,淡笑:“义气是其次,你那一万二还未付钱。”

我:“……”

自从知道了杨三他们来救人,院子里的气氛明显不再压抑。阿元每日都要念着父亲和兄长落几滴泪,现在又全然恢复了从前的精神。

魏安的马车已经大致做了出来,工匠打制的车轴等金件也送了来,装上车轮,竟是严丝合缝。黄叔负责和公羊刿给木头磨光涂漆,魏安拿着凿子和锤子在车厢里敲敲打打。

杨三时不时会来送饭,跟公羊刿商谈些劫囚逃走的细处。从他口中,我得知那个马奎虽然有伤,但走动不成问题。

他还带来了匕首,一人一把,用腰带捆在衣服底下带进来。深夜里,公羊刿把刀分给我们。我得到了一把短小些的,小心翼翼地抽出鞘,月光下,寒光如水。

许是魏郯的关系,我有些心疼魏安。他在家中不曾干过重活,如今,我每天晚上我都要给他挑手上磨出的水泡。

“疼么?”我问他。

“不疼。”魏安摇头,眼睛还盯着他作图的图板,似乎在琢磨着那车。

我瞄了上面一眼,道:“这车改了?”

“嗯。”魏安说,“车厢加装精铁板,可更加牢固。”

我有简直想一掌过去把他脑袋拍醒:“吴琨让四叔造车,不过想要个样子,四叔这般下力气做甚?”

“让他做吧。”公羊刿走过来,悠悠道,“四公子声名在外,不做出些好物镇镇吴琨,他那眼睛能长到天上去。”说罢,对魏安笑笑,“对么?”

魏安抿抿唇。

我觉得这两人神色蹊跷,狐疑地看了一会,问公羊刿:“杨三他们要劫囚,这边还顾得了么?”

公羊刿没答话,却问魏安:“四公子,此车何时可成?”

“再过五日。”魏安答道。

心中似有一道亮光划过,我睁大眼睛看公羊刿:“你是说……”

公羊刿笑笑,正色对韦郊、阿元和黄叔道:“诸位都过来,我等商议商议。”

乘车逃走之事,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悬,可是公羊刿和魏安却以为可行。

“四公子将此车加固,我等五人坐在其中,并无妨碍。”公羊刿道。

我说:“光坐得下可不够,此车沉重,奔跑起来岂不吃力?”

公羊刿胸有成竹,“附近驻有吴琨的骑兵,杨三打探过,马厩就在东面百丈之外。若得三匹以上,此车奔跑起来不会慢。”

“那如何出得此宅?”阿元问。

公羊刿道:“宅外的守卒由我对付。杨三等人去救马奎,行事时,另有兄弟在城中放火,待得大乱,我等便可一道冲出城去。”

众人相觑。此计他们说得顺利,施行之时却会有诸多变数。可如果想凭自己的本事逃出去,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有了对策便好办。”韦郊率先开口,跃跃欲试地搓搓手掌,“韦某来配些毒粉,也叫吴姓小儿尝尝厉害!”

阿元瞥他:“你不是扁鹊么?怎还下毒?”

韦郊不以为意:“毒算什么,某还会开颅取骨,在天灵盖钻个窟窿,治不好死不得,疼死他。”

阿元皱眉,一脸嫌弃。

“此事,有裴潜么?”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之时,我问公羊刿。

公羊刿没有否认,却意味深长道:“他有他的不得已,也不能全靠他。”

我微微颔首。

众人有了计议之后,事情的眉目也渐渐清晰。

韦郊说到做到,打着给我治病给众人治劳疾治虫咬治鼠啃等各种名目,向外面要药材。而杨三和邓五每次送来的饭,桶底都会夹带些锐器,或是些箭头,或是些形状不一的铁刺。有一回送汤来,阿元刚要拿碗去盛,却被公羊刿止住。

“火油。”公羊刿将汤罐闻了闻,对她一笑。

这些物事是如何得来的,我没有细问,但是心底总能想到一个人,他暗地张罗着,脸上却平静如故。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动手时的细节也已经安排好。根据杨三送来的消息,由于附近有兵营,宅院又小,看守正门的士卒三人一班。动手之前,正是人定渴睡之时。公羊刿先潜出门外,杀掉那三人,与韦郊和黄叔穿上衣服扮作士卒。而后,公羊刿去寻马,套上车,就能离开。

到了第五日,傍晚之后,眼见着金乌点点西沉,只觉心中咚咚撞响。

用膳时,杨三又来到,可是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今日吴琨将骑兵派出了城外,只怕今夜无马。”他忧虑地对公羊刿说。

众人脸上皆是一沉。

公羊刿沉吟,冷静地说:“无事,我来想办法,尔等劫狱,仍可依计行事。”

杨三应了一声,走开了。

时辰一点一点地过去,天空无星无月,魏安自制的滴漏上,杨三等人约定的时候已经越来越近。

“怎么办?”阿元着急地问。

公羊刿蹙眉思索,片刻,深吸口气,忽然露出一副笑脸。

“哈哈!成了!”他发出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走到门前,用力地拍门,“开门!成了成了!”

我们都被他惊了一下,立在原地发窘。

门被打开,士卒一是一脸奇怪:“吵什么?”

“成了!马车成了!”公羊刿高兴地说,“快报知你家主公!我家四公子已做成了马车,还不快快放人!”

士卒不耐烦地说:“什么时候了,我家主公已经歇息,明日再报!”

“明日?”我忽然明白了公羊刿的用意,走上前,“你家主公两日前还来催,不是急用?”

“这可是你家主公要的车,若耽误了,你来担罪?”阿元也帮腔。

士卒一脸犹疑,片刻,与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对我们道:“等着。”说罢,转身走开。

门阖上,众人脸上都露出希望的神色。

“吴琨会立刻来取马车?”我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

“八成会。”公羊刿道,“他是出名的性急。”

“那就有马了。”黄叔眼睛发亮。

公羊刿的神色却紧张,低低吩咐:“再去看看有什么不曾准备,稍后马匹来到,便可动手。”

当一阵马蹄声传来,我的手心已经腻出了薄汗。我的腹部重新裹起了布条,匕首按公羊刿的指点缚在小腿上,一切都为了出逃。

可是当大门打开,却见火把耀眼。两列军士涌入,后面,一人踱入,却是吴琨。

情况转变得让人措手不及,众人相觑,脸上都有些惊惶无措。

“我听士卒来报,马车制好了?”吴琨一身锦袍,神色已然带着倨傲。

“正是。”片刻,魏安答道。

吴琨将院子里的车看了看,未几,忽而看向我,笑意弯起:“今夜邺水之畔,水榭楼阁皆缀以明灯。若得与夫人乘此新车同游,岂不美哉?”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一下,邺城在河北,鹅架空挪来了南边

伪更插一句,大家都很想见大公子么?鹅还觉得他们俩可以再分开久一点呢。。。快了快了

☆、出逃(上)

此言出来,我的气息僵住。

“将军此言何意?”公羊刿首先道。

魏安一步挡在我身前:“长嫂不会不同你……”

我挡住他的手臂:“四叔。”说罢,望着吴琨,片刻,道:“便如将军之意。”

众人皆惊异。

吴琨微笑,吩咐军士:“将新车换上。”

“夫人……”阿元扯着我的袖子,目光惶然。

我看看她,又看看众人,尽量让语气平静,低低道:“等我回来。”说罢,朝吴琨走去。

车门阖起,外面的声音就像隔了厚壁,车轮碾过路面的嘈杂也不再刺耳。

车窗上垂着珠帘,夜风带着尘嚣沉淀之后的清凉吹来,车旁兵卒的火把光明灭,将吴琨的侧脸映得半明。

虽然黯淡,但那双眼睛一直看着我。

我垂眸,手攥在袖子里。

“夫人怕么?”吴琨淡淡道。

“妾不明将军所指。”我说。

吴琨道:“夫人信么?此时,恐怕就连车外的士卒都在想,我与夫人在这车上做甚。”

我看着他,片刻,扫一眼外面夜色中的屋舍:“妾自落入将军之手那日,已难免被人议论。”我道。

吴琨笑笑:“夫人倒是沉得住气。”他挪了一下,坐近前来。

我下意识地躲开,后背顶到了壁上。

“只不知丞相或大公子,若闻得今夜之事,会如何惊怒?”他语气缓缓,我能触到口中嚼过香料的味道。

退无可退,我没答话。手在袖子的掩护下摸向小腿,我的目光微垂,盯着他的脖颈,只须……

“主公。”车外忽而传来士卒的声音,马车停了下来。

我停住手。

“何事?”吴琨问。

“主公,”士卒禀道,“裴都督来了。”

心中松了一口气。

吴琨看向我,唇角勾了勾,“真及时,是么?”

不等我答话,他让士卒将车门打开。

外面光照倏而明亮,脚步声急促,未几,裴潜出现在前方。他脸上的神色有几分难得的紧绷,看到我的那一瞬,稍稍缓下。

我收回目光,尽量不去看他,让自己坐得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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