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语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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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语书年-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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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小,也许以为夫君在打他。”我打趣地说。

“是么?”魏郯抬眼看我,黑眸狡黠,认真无比地点头,“有这般觉悟也好,此子想来与夫人一样,出世之后要常常收拾。”

我的手在他背上捏一下:“妾自幼听话,从不惹父母生气。”

“哦?”他笑着扬眉,“那是与为夫一样?也好,那就不用我收拾,将来给他找个妇人收拾。”

我听得这话,小心眼地问:“夫君怎知是儿子?若是女儿呢?”

“女儿么……”魏郯搂着我,把头探到我的颈窝上轻咬,“那就给她找一个我这样的丈夫。”

我笑起来,想顶两句,又觉得没什么好顶的,搂着他的脖子,舒服地眯起眼睛。

“夫君,”过了一会,我望着案旁那簇迷蒙的烛光,轻声道,“我们何时回去?”

魏郯的动作停了一下,片刻,抬起头来,脸上的玩笑之色已经收起。

“此事我问过韦郊,”他将我鬓边一缕散下的头发绕到耳后,“马车铺上厚褥,行程得当,你可安然回到雍都。”

四周有刹那的安静。

我看着魏郯:“你呢?”

“阿嫤。”魏郯的眉宇间泛起无奈的神色,“我统领后军,不可擅离职守。”

灯光在帐中明明灭灭,似乎起风了。我躺在榻上,许久也不曾睡着。

魏郯出去了,他说要巡营。

我让他去了,没有像往常那样搂着他的腰再缠绵一会。

魏郯自然看出了我的不快,但他并没有解释许多,只安慰似的说他派两百人送我回去,兵将都是善战之人。

你本来就没什么把握能劝动他。心里一个声音安慰道。可是我仍然没法放下,我摸着腹部,即使是为了孩子,他也不肯离开这里……

我心中怀着纠结,辗转之间,始终睡得迷迷糊糊。

夜里再度醒来的时候,我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帐中的灯火已经灭了,显得动静十分清晰。我听到军士急急奔走的脚步声和军曹催促的呼喝声,还有“嘚嘚”的马蹄声,似乎有人要赶去何处。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下榻去掀开帐门,只见火光熊熊,营帐前,箭塔上,军曹还在大声叫军士再点火把,以冲散雾气的遮蔽。

“出了何事?”我看到阿元一边跑来一边整理着头发,连忙问道。

“夫人!”她脸色不定,道,“我听军士说,水寨被对岸火攻,烧了起来,南方大军已经登岸!”

我大吃一惊,正要问魏郯何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而传来,我望去,正是魏郯。

“即刻将马车备好!阿元,收拾物什,多余的不必带!王晖,将帐中被褥铺到车上,越厚越好!”他一边下马一边沉声道。

阿元和王晖各自应诺,转身奔去准备。

“水寨出事了?”我心中惊惶,望着他。

魏郯没有答话,走过来说:“你今晚就上路,我让部将宋柯送你。”说罢,他朝身后喊一声,“宋柯!”

一名浑身甲胄的武将应声上前,向我一礼:“少夫人。”

“你呢?”我盯着魏郯,胸口突跳着。

“我随后就到。”魏郯低声道,说罢,不容分说地握着我的手朝帐后走去。

王晖已经把马车备好,阿元和几个军士将被褥铺在上面,一队兵卒候命在旁。

“韦郊何在?不是让他一起走么!”魏郯转头对从人喝道。

“来了来了!”这时,韦郊分开一队士卒急急忙忙跑过来,衣衫不整。

“打探好了么?四周可有细作?”魏郯问从人。

从人道:“打探好了,营寨往北三十里,并无异状。”

魏郯转向我,火光将他的脸映得半明半暗,唯有双眸定定。

我望着他,知道此时容不得我做主,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跑了出来,一下子把那张脸糊得看不清。

“你与我一起走……”我低低哀求道,喉咙卡得难受。

魏郯一手放在我的肩上,想说什么,抿抿唇,低声道:“放心,我必无妨。”

我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魏郯却抓着我的手臂将我带到车前,“事不宜迟,上车!”

阿元在车上,忙拉着我坐上去。

我扶着车壁,望着魏郯。

“一路保重。”他低头看着我,粗砺的手将我脸上的泪水轻轻擦掉。

“夫君……”我唤了声,魏郯却把我抓在他衣服上的手掰开。

“启程!”他对驭者喝道。

扬鞭一响,马车奔起,我扶稳身体,再朝他望去。火光笼着雾气,在他身后连成一片,将他的身形映作剪影。

“夫君!”鼻子一酸,我大声地喊。魏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切,很熟悉。恰如我离开家的那个晚上,我爱的那些人立在雪地里,目送着我远走。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大家看美剧《冰与火之歌》,不过是个坑,嘻嘻……

☆、野人

呼呼的风声和马车的疾驰声充斥耳畔,泪水将一切模糊,只剩下扭曲的火光和阴影。

“夫人,大公子会安然回来的。”阿元在一旁劝着,把我拉到车里系好帏帘。

我伏在褥子上,睁着眼睛,除了外面的嘈杂,周遭只剩碜人的黑暗。

马车一路疾驰,两个时辰之后,护送的部将宋柯来报,说天已经快亮了,马匹和士卒奔走半夜,需要歇息。

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出去,让阿元替我告知宋柯,行止之事由他做主。

车子停了下来,我听到外面的士卒走动的声音,偶有人低语,随即被人训斥噤声。

连夜离开骐陵,谁都知道这是逃出来的。气氛有些压抑,连树上的鸟鸣也多了些诡异的意味,人们小心翼翼,就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夫人,”阿元下车走了一趟回来,对我小声说,“四公子也和夫人一样,不吃东西呢。”

我这才想起来这些人里面还有一个魏安,想了想,从褥上起来。

“我头发乱么?眼睛肿么?”我问阿元。

阿元看看我,笑笑:“我去拿湿帕来,夫人拭一拭才好。”说罢,下了车。

她用巾帕湿了溪水,回来给我擦擦脸,又在眼睛上敷了一会。等到她觉得无碍了,我下车去。

外面的宋柯和士卒们见到我,皆露出讶色,纷纷行礼。我对他们颔首,又问了些行路用食是否安好的话,寒暄一阵,朝魏安的马车走去。

魏安坐在车里,削削凿凿,正在做一只船。看到我,他有些诧异,行礼。

“四叔未用食?”我问。

魏安面无表情:“长嫂也不曾用。”

“如此正好,妾与四叔一道用。”我不等他回答,让阿元把糗粮和水拿过来。

魏安有些犹豫,看看我,还是停下了手里的活,下车跟我坐到山石上,拿起一块糗粮慢慢吃起来。

“四叔还在造船?”吃完以后,我看看那那只还未成形的木件。

“嗯。”魏安嚼着糗粮,道,“我要试试究竟如何才能找到又好锁又好解的铁链。”

我哂然,想法不错,不过,现在似乎太迟了。

“四叔。”我心底沉沉,缓缓道,“若是……我说若是,水寨被烧,那些船会如何?”

魏安想了想:“各船解脱不便,昨夜又有风,还没解开,船就已经着火。”

也就是说偌大的水寨,还未开战就没了用处。

魏郯的后军,就成了最后的营寨。

我感到手心冒着凉气,缄默不语。

“长嫂勿慌。”魏安安静片刻,看着我,双目清澄,“等我造出拆解简便的大船,将来再战,水寨就不会烧了。”

我愣了一下,只觉又好笑又无力去笑。想起昨夜那个身影,心底苦涩。

“如此,四叔努力。”我说罢起身,走回自己的马车上。

一行人紧赶慢赶,骐陵早已经被远远抛在后面。山泽草木,虽与南方隔着江,风物却与北方迥异。

谁也没有心情停下来游山玩水,一直走到午后,宋柯来对我说,前方十里是新安地界,有一城池名菀城,是菀县的县邑,可在那里留宿。

我对这些不熟悉,让宋柯尽管安排。

日头斜照的时候,果然,一座城池出现在视野之中。众人皆喜,忙加快步伐走去,到了城下,却见城门紧闭。

宋柯在城下喊门,未几,一人在城头上露出脑袋。

“何人来到?”

“我乃丞相麾下偏将宋柯!还不快快开门!”宋柯道。

那人道:“哦哦!原来是宋将军!稍等稍等,近来闻得前方又战事,县长不许轻易开门,小人故而先问问!”说着,只听一声闷响,城门缓缓开启。

宋柯却拦住众人,没有入内。

“怎么了?”阿元疑惑地错过来从车窗窥去,片刻,只见宋柯大喝一声:“回头!走!”众人皆惊,驭者急忙调转马头,我和阿元被颠簸得倒在褥上。

待我再坐起,只听喊杀声传来,宋柯大喊:“护卫主人!”话音未落,已经响起兵刃交错之声。

车辆扬起的尘土在路上飞扬漫天,我看不清楚那些厮杀的场面。但是马车飞驰,没多久就将那些声音跑到了后面。颠簸了将近一刻,突然,“噗”地一声,马车猛地一震,驭者高喊着“吁”,车厢震得人骨头生疼,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我惊魂未定,正要问出了何事,驭者气喘吁吁地说:“夫人!车不能再跑了!拉车的马跑死了一匹!”

意外频出,我心乱如麻,不顾阿元拦阻,我下车去看。

四周是一处乡野中的山林,僻静无人。马车前面,拉车的两匹马只剩一匹还站着,喘着粗气,令一匹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驭者正在拆开死马身上的羁绊,一边拆一边叹气:“它自从昨夜从骐陵出来,一路也不曾歇过几回。原想着夜里能进城邑,可……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逼近,我心头一震,正要叫他们躲起来,驭者说:“不必躲!是四公子的马车!”

我望去,果然,那马车疾驰而来,可坐在驭者位置上的却是魏安。

“吁!”魏安驾车并不熟练,超出好几丈才把马车停下来。

“四叔!”我忙上前去,将他上下打量,“四叔无事么?”

魏安将鞭子放下,跳下车来,摇头:“无事。”

“啊!总算停下来了!”我正要再说话,不料,车帏掀起,韦郊一脸菜色地钻出来,“吓死某了!”

我讶异地看着他们。

韦郊拍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少夫人莫惊。某那马中箭倒了,幸亏四公子拉我上了车,而后车上的驭者又中箭倒了,四公子就去驾车。”说罢,他拱拱手,“少夫人无恙否?”

我:“……”

“不知那些军士如何了?”阿元问。

韦郊摇头道:“那城池里的是敌军,宋柯将军为掩我等逃脱,死战在后,恐怕凶险叵测。”

众人默然。

我看看这残缺不全的马车,怅然道:“现下如何是好?”

韦郊想了想,道,“某曾在这一带行医,少夫人若愿意,某倒有一计。”

我说:“韦扁鹊请讲。”

韦郊道:“此处县乡,凡殷实人家都有马车,每逢大战,举家迁徙乃是常事。我等四人,三匹马。不若将残车弃了,两马拉车,一马骑乘,看起来也不过行人。”

我看着他,又看看众人与马车。

出门在外,我和魏安身上的都是寻常衣物,马车也是寻常式样,当初为了不招摇,如今却是正好。

“谁乘车,谁骑马?”魏安问。

韦郊道:“少夫人身体不便,仍与阿元乘车;公子与驭者在前赶车,某骑马。”

阿元狐疑地看他:“扁鹊该不会想着自己跑了。”

韦郊瞪她,恼道:“某岂是那等无义之徒?!你去乡间看看,这里的成年男子哪个不骑马!某已跟了大公子,生是他的人,死是……”

“好了,”我出声打断,“便如韦扁鹊之计,事不宜迟,速速准备才是。”

众人应下,分头收拾。

我那辆马车的车厢坏了,将上面的东西清出来放到魏安的车上去,为了不留痕迹,将残车推下了附近一处沟壑里。剩下的事,便如韦郊所言,我和阿元坐车里,驭者和魏安坐车外,韦郊骑马。

为了做得更像乡里人的样子,在韦郊的指点下,我的头上包了块巾帕,魏安的总角也被阿元梳成了最土气的样式。

一切安排好之后,韦郊看着觉得像了,这才上路。

天色已经快黑了,一行人遭遇突变,已经各自疲乏,没有人说话。

一路上,我们没有找到可供落脚的人家,只能在路边露宿。韦郊、驭者、魏安去拾柴,我和阿元留在营地,把糗粮拿出来分。

天黑的时候,篝火点起,光明冲淡了夜色。

我和阿元掰着糗粮,小块小块放入口中,魏安早早吃完,摆弄他的木船。

对面,韦郊和驭者却聊得高兴。

“某先前听那些军士叫你黄叔?”韦郊道。

驭者笑呵呵:“都是小儿们乱叫,不敢当。”

“有何不敢当,我从前乡里左邻右舍,年纪长些的谁不叫叔。”韦郊嚼着糗粮,道,“听黄叔口音,像是衡州的。”

“正是,我是衡州人。”

“哦哦,那你我算是半个乡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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