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语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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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语书年-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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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嫂!”周氏的声音突然传来,我望去,却见她和毛氏二人匆匆前来。

她们显然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惊醒,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

周氏一把拉住我:“我听说,郭夫人带着府兵全都走了,是么?”

心蓦地一沉。

“府兵?”我睁大眼睛。

“仲明!”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我们望去,竟是梁蕙。

她白日时入宫,原本听说是要宿在宫中,如今这般模样,显然是听到消息赶了回来。

“仲明呢?”她神色惊惶,“仲明何在?”

我摇头,连忙问她:“公主从宫中过来,外面如何?”

梁蕙不回答,却径自朝还亮着灯火的魏傕的卧室奔去,一把推开房门。

“啊!”一阵尖利的惊叫声传出来,我们三人立刻跟过去。

“啊……”当看清面前的景象毛氏掩住嘴,瞪大眼睛,我亦感到周身蹿起恶寒。

魏傕的榻上空空的,榻下,一名女子翻白了眼,舌头歪了出来,脖子上缠着一根布条,已经死去多时——是任姬。

“这……”周氏扶着浑身颤抖的梁蕙,面色苍白。

“郭夫人命人缢死的,”这时,一个声音轻轻传来,“就在带着丞相逃走之时。”

我们都吓了一跳,看去,却是许姬。

她的头发高绾,身上衣裙轻薄,在夜色中平静得诡异。

“许姬。”我看着她,隐觉得有异,“别的人呢?”

“走了。”许姬缓缓道,“车太少,郭夫人就把姬妾都杀了,带走孩子。这府中没了府兵,家人也自行逃生去了。”

“仲明呢?”梁蕙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也走了么?他不等我……”

“等你?”许姬笑起来,“他为何要等你?你只是个公主,又不是天子!”

梁蕙的脸色登时变得扭曲。

“是你!”她恨恨道,放开周氏,“是你这贱人!若非不是他昨日又去见你,我怎会回宫!”

许姬没有辩驳,脸上却挂着嘲讽的笑,见她扑来,也不躲不避。梁蕙正抬手要掌掴她,我瞥见许姬手中寒光一闪,连忙道:“当心!”

可是已经太迟,梁蕙的手僵在半空,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口。

“啊!”毛氏尖叫起来。

“许姬!”周氏神色剧变,“你……”

“总算了结了呢。”许姬盯着我们,低低道,一手将梁蕙推倒。

“走!”我大喝一声,扯着周氏二人便朝院门奔去。

许姬立在庭中,似乎没有追逐的意思,单薄的身体犹如鬼影。周氏不放心,“哐”一声,将院门阖上。

梅瓶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用回原来的好……不要问我节操在哪里……魏傕的七七之后,府中已经无所大事。严均管事做得不错,我这个主母日子过得清闲。

于是;我又开始关心起李尚那边的生意来。

有了韦郊;延年堂重开了。魏府的名声到底硬朗;登门请韦郊的人不少,据阿元说;他有时忙得吃饭都顾不上。

朝廷收复了荆州和江东;江南的货运已经重开。李尚立刻请马奎从南方押运货物;首批已经在了路上。而朝廷南进;所需药物又是紧张。李尚告诉我,太医署又向蔡让求药了。

这可谓好事连连,我盘算着自己能分到的钱,吃饭都觉得香了许多。

可是有一日;阿元从柴房回来,却神色紧张。

“夫人,今日我去取信,却不见有信。”她低声道。

我正与阿谧玩耍,道:“怎会?李掌事未送来?”

阿元想了想,道:“父亲的信一向守时,从未失约。”

我也觉得有些蹊跷,道:“问过送信之人了么?”

阿元摇摇头:“不曾见到那人。”

“再去问问。”我沉吟,道,“若不然,你回家一趟也好。”

阿元应下。

此事我并非放在心上。与李尚通密信的事,我从嫁来魏府就开始做了,从未出过纰漏。

可是当夜,魏郯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拿着一张纸。我瞥到的时候,只觉心“嗵”一声响,双目定住。

那正是李尚的密信。

“夫君手中何物?”我心虚,若无其事地问道。

“府中新来的府兵军曹董骅,今日巡视柴房,发觉地上落了此物。”他说,“董骅方才交与我,说像是密信。”

心登时沉到谷底。我看着他将信打开,灵机一动,拉着他的手,道:“夫君,来看阿谧的新衣。”

“看什么,阿谧在睡。”魏傕对那密信却是兴致勃勃,不仅不走,还将我拉到身边,手一抖,将信纸打开。

心跳得十分快,我几乎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表情对着他,脑海里只剩下了那张纸。

此时,我心底无比地盼望阿谧立刻醒来大声哭闹,好让我觉得不那么窘迫。可阿谧还在熟睡,我的希望破灭了。

授受私通。每一个字在我心里都那样惊心,魏傕会怎么想?我盯着那张纸,心中有一丝仅存的希翼。李尚的信向来谨慎,善于藏字,别人看着或许会觉得全然狗屁不通。可是,魏郯这样的人,脚底都能长出心眼,他看不出来,岂非更加怀疑?我又该如何掩饰……

“六月,止血散二十石,每石五百钱;止泻散二十石,每石六百钱;雄黄十五石,每石一百五十钱;藿香丸一百斤,每斤两百钱,共四万四千二百五十钱……”魏郯缓缓念道。

我:“……”

只见魏郯眉头微蹙,似在深思:“都是军需之物,我几日前曾令太医署屯药,藿香丸似乎只有一家有,叫什么来着?延年堂?”

我的身上像灌进了冰水,看着魏郯,心跳都快停了。

魏郯看向我,目光变得饶有兴味:“我记得它的主人是夫人从前那位掌事,姓李。”

如果说他方才把密信里的字一个一个挑出来念,把我惊得一身冷汗,那么如今他说出这话,我已经视死如归。

这个怪物。

我也明白过来,他将这信拿来我面前,就是要念给我听的……

我点点头,仅存的那点力气让我不够胆量开口,也没信心在他面前掩饰过关。

“李尚才来雍都之时,不是快饿死了么?后来竟做起这般大的买卖,是夫人出的本钱?”

我听到这话,刹那间,似乎嗅到了一线生机。

是呀,我救助自己的旧仆,有什么不对?这算不得私通,我可清白得很。

我定定心,抬头道:“正是。李尚生活艰难,妾便取了嫁妆中的金子与他。”说罢,委屈地望着他,“李尚为人敦厚,每月送信来报知盈利之数,可张扬出去,又恐惹出是非,只得出此下策。”

魏郯摸摸我的头:“这信中最后那句,夫人还当解释。”

我愣了一下,看向那纸。

果然,魏郯方才念完的那几句后面,还有几个字——夫人分七成,共三万零九百七十五钱。

我欲哭无泪。

李尚为人诚实是诚实,有时候简直迂腐又死板。他每次报账,必定要写上我那份钱的数目。我曾觉得不妥,告诉他不必如此,他却坚持,说写的时候会做得更隐蔽。

也的确写得隐蔽,隔着几行,要斜着看才能看出那些数字,但夜路行多遇鬼,河边走多湿鞋,今日撞上了魏郯这个妖怪。

“那是李掌事借了妾的钱觉得过意不去,一定要与妾分账……”我连忙解释,“妾从未收过一钱。”

“哦?”魏郯看着我,“真的?”

我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魏郯笑笑,却叹口气:“我本以为夫人是有意分成,还想这月要添的药也一并交与李掌事算了。”

我愣住。

“军中还要添药?”我问。

“嗯。”魏郯道,“南方瘴气毒虫甚猛,军士多有水土不服。”

我却谨慎地看着他。

“夫君。”我拉着他的手,“李掌事入傅府之前曾经营药材多年,货良价优,夫君既有意将药材之事交与他,何不照做?”

魏郯却摸摸下巴,似在认真考虑:“可别家价钱也好,包退包换。夫人不分成,钱花出去也全是别人的,我为何要给李管事。”

我忙道:“那妾分成便是。”

“哦?”魏郯注视着我,意味深长。

我看着他的神色,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为什么。

这时,阿元在门外说,午膳已经备好。

“用膳吧。”魏郯站起身,拉过我的手,往门外走去。

说实话,这一餐饭,我吃得十分忐忑。

魏郯一言不发,吃过饭之后,在堂上见了几个人,交代一声不回来用晚膳,就出去了。

我回到屋子里,阿谧正好醒来,肚子饿了,一脸要哭的样子。

我忙七忙八,心里却想着方才的事。

魏郯已经发现了我的生意,我便也不多隐瞒。回想起方才的答话,我觉得并无错漏。与李尚分成的事,能遮掩过去就遮掩,遮掩不过去也无所谓。反正直到如今,钱财的确都由李尚保管着,我也确实不曾拿一钱回来。

魏郯如果实在要气,大概就是气我从来没跟他说过。

可正如我方才说的那样,我不要钱,这也就不是我的生意,告诉魏郯做甚?

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遍,我觉得自己也算有理的。

那么,魏郯是如何看法?

我又陷入了苦恼。

胡思乱想之间,我忽然想到了裴潜的那张纸条。

与魏郯同室共处,该小心的我还是会小心。那张纸条,我在长安看过之后,回房就烧掉了。

魏郯虽然从不与我多说外面的事,但是我知道,他与梁玟都在谋划着新的大战,南北相对,你死我活。

即便魏郯已经将收拾了魏昭和魏康,可朝廷中的那些人还在,他们都在观望。如果前方不利,说不定仍然会有新的动荡。

我和阿谧呢?

我沉思着,低头看看怀中。

阿谧正静静的用食,两只眼睛瞥着我,乌亮而纯净。

魏郯虽然没有用晚膳,回来的时候,却不算晚。

阿谧刚睡下,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走了出去。

魏郯风尘仆仆,我看到他的袴上大半湿了,就知道他又去操演水军。

“夫君沐浴么?”我问他。

“嗯。”魏郯走到案前,将一碗水仰头喝下。

我想说些什么,可要开口,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只得转头,吩咐阿元去叫家人备好汤水。

魏郯将剑和革带等物除下之后,往门外走去。

我不由自主地跟上前,才到门口,他忽而驻步回头。

“夫人要与我一同沐浴?”他问。

我摇头:“不是。”

魏郯唇边掠过一丝戏谑:“那总跟着我做甚?”

我哑然。

“有话要说?”他问。

我踌躇着,片刻,轻声道:“夫君,白日之事……”

“我已告知太医署。”

我讶然,望着他,不知应该笑还是应该更忐忑。

魏郯深吸口气:“随我来。”

说罢,揽过我的肩,朝侧室走去。

……

“这梅瓶……”我抬头,心跳得很快,“这梅瓶是谁人的?”

“嗯?”魏郯看一眼,“多年前我买的。”说罢,继续铲土。

“在何处买的?”我忙问。

魏郯直起腰来,悠悠道:“忘了。只记得是个不识货的傻瓜,值十金的梅瓶,一百五十钱卖给了我。”说罢,他看着我,唇角勾勾:“诚然,夫人这般聪颖,是断不会将十金的梅瓶卖一百五十钱的。”

我望着他,愣愣的。张张口,想说什么,可是眼前一酸,泪水却率先涌了出来。

“怎么了?”魏郯放下铁铲走过来,声音啼笑皆非,“怎没说两句又来红眼?”他伸手来扶我,我用力捉住他,一下扑到他的怀里。

宽阔的胸膛,温暖,厚实。

我不说话,只抱着他,哭得越来越厉害,却又忍不住想笑,气息一下一下地哽咽着,像是小时候在花园的哪个角落找到了自己苦寻无果的宝贝。

魏郯也不再说话,任我哭着,轻拍着我的肩膀。

“你……”好一会,我埋着头道,声音断断续续,“你将梅、梅瓶放在……放在金子上……就、就是要等我……等我挖的时候看、看到……”说着,我抬头看他,“是么……”

出乎我的意料,魏郯的神色居然有些窘。

“不是……”他扯扯唇角,似乎想若无其事,却极不自然地别来脸,“这瓶子也算是花大钱买的,我就觉得与金子放在一处合衬。”

“就是!”我扯着他的衣襟,固执道,“你就是故意!”

魏郯愣了愣,脸上忽而有些可疑的晕色,像刚喝了酒。

“胡说什么……”他笑笑,正要再把头转开,我一把固住他的脸。

“好好好!”魏郯一脸苦相,“我故意我故意!”说着,他掰开我的手,指指那土坑里,“金子挖到了,不看?”

我怔了怔,看过去。

只见魏郯弯腰,将一只布包提出来,沉甸甸的。他将布包放在地上,打开,我睁大了眼睛。

烛光下,只见里面黄澄澄的,确实是一块一块的金子。但再仔细看,许是埋藏多年,有几块的面上泛着绿色。

“赤金?”我讶然。

“嗯。”魏郯将那些金子拿出来看了看,颇有感慨:“我祖母留给我的,从我六岁起,一年给一斤,说要用来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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