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的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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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的权杖-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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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肚子义愤的周昌越想说可越说不出来。刘邦看着他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可周昌还是说了,千言万语憋成了两句话:“臣嘴巴不会说说说话,但是臣必必必知道是不可以的!陛下一定要废废废除太子的话,臣必必必不接受诏令。”
  那一刻,吕雉肯定觉得自己完了。
  可奇迹竟然出现了——刘邦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吕雉的灭顶之灾就在这笑声中化为乌有。
  罢朝之后,吕后接见周昌。把左右支走之后,尊贵的吕后扑通一声跪在周昌脚下,说:“要不是你力争的话,太子就被废了!”
  我们不知道那时周昌心里在想什么。可他一定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尽了一个臣子应尽的职责,说了两句该说的话。仅此而已。况且,他说的话还远远不如其他大臣说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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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吕雉的创意和手段(1)
惠帝刚刚即位的这一年,戚夫人的灾难就降临了。吕后将她囚禁在永巷宫。
  从蛛网盘结的窗口望出去,戚夫人只能看见一方阴暗而逼仄的天空。当年谋废太子不成,她就知道自己将来没有好日子过了。可此刻的她并不知道,更深的灾难还在后头。
  吕后拿下戚夫人后,便派遣使者去召赵王。而此时赵王身边的丞相,就是那个口吃的周昌。当年刘邦就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势单力孤的赵王如意恐怕有性命之忧。近臣赵尧献策,应该在赵王身边安置一个强而有力,而且是吕后、太子、群臣都尊敬和畏惧的人物,作为赵王的相国。刘邦问:“哪个人合适?”
  赵尧说:“周昌。”
  赵尧说得没错。当年出于公心,周昌反对立赵王为太子;而今当他窥见吕后的杀机,他也会同样出于公心而保护赵王。说话不绕弯的周昌对吕后的使者说:“高帝把年幼的赵王托付给我,而我听说太后历来怨恨赵王母子,现在召赵王去,他恐怕就回不来了,我不敢让他去。而且赵王正在生病,不能奉诏。”
  如是几次三番,周昌一直硬顶着。吕后勃然大怒,我召不来赵王,我还召不来你周昌吗!?于是下令将周昌征召到长安。这周昌是不会绕弯子的人,不仅说话如此,脑袋也如此。所以当吕后转而召他的时候,他有一万个理由也推不掉了。不过话说回来,在权力的高压之下,无论是耿直的脑袋还是灵光的脑袋,其实一样是不能抗衡的。
  只有权力才可以对抗权力,这是千古不易的法则。周昌跟随吕后使者走向长安的时候,内心肯定是一片难言的凄凉。周昌前脚进了长安城门,吕后的第二批使者后脚就把赵王带上路了。可吕后万万没有料到,在半路上赵王如意就被人接走了。
  接走如意的人正是当今皇帝——她的儿子刘盈。
  赵王如意住进了长安城的皇宫,皇帝刘盈与他形影不离。无论饮食起居,刘盈始终没让如意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看着这对异母兄弟成双入对的背影,吕后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这么多年都忍了,还会在乎这么几天吗?
  吕后把掌心里的一包粉末重又掖进袖中,在每一个晨昏中耐心等待。
  转眼就是冬天了。
  一个雪后初霁的早晨。皇帝刘盈很早就醒了。他一眼就望见即将放晴的天色。
  该舒展舒展筋骨了。这样的日子,数不清的野兔和山鸡都会从蛰居多日的洞里跑出来,在雪地上追逐阳光。
  刘盈已经穿戴齐整了,如意却依然睡得十分安详。刘盈打消了叫醒他的念头。
  不知道这个可爱的孩子正在做什么梦呢?刘盈大踏步走出寝宫的时候,回头用目光最后抚摸了一下如意的脸颊。
  还这么早,母后也应该仍在寝中吧?刘盈跨上出城狩猎的坐骑时,或许仍然有三分疑虑悬在心头。可他来不及细想,胯下的骏马就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刘盈并不知道,吕后醒得比他更早。
  天色大亮的时候,肩扛手提着一大串猎物的宫人们就一溜小跑地跟在皇帝后面回了宫。刘盈很是兴奋。他要让如意尝尝炖兔汤和烤鸡肉的滋味。
  可如意永远尝不到了。
  一只酒盅翻倒在寝宫的案上,旁边躺着永远醒不来的赵王如意。
  那一刻,年轻的皇帝肝肠寸断、追悔莫及。
  毒死赵王的兴奋还没消退,吕后就颇具创意地进行了快感升级。儿子太软弱了,她要让他鉴赏一下她创造的行为艺术,见识见识权力游戏中失败者的下场。
  因为,一个真正的皇帝,必须学会在残酷中成长。
  吕后把刘盈带到囚禁戚夫人的永巷宫,说是要让他参观某种“物事”。刘盈懵懵懂懂地跟随母亲来到臭气熏天的猪圈旁,看见里面有一团丑陋不堪的东西在蠕动。
  刘盈掩着鼻息,弱弱地问母亲:“那是什么东西?”
  吕后的眉毛轻轻一扬,说:“人猪。”
  

二 吕雉的创意和手段(2)
人猪!?刘盈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畜牧业何时开发出了这个新品种,也不知道母后是什么意思。可是母后的目光怂恿着他,也逼迫着他。刘盈不得不再仔细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依稀产生了某种可怕的感觉,可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吕后等得不耐烦,干脆把谜底揭晓了。她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戚夫人。”
  这个儿子太不长进了。吕后不免有些扫兴。她为了安排这堂现场教育课,废了多少脑筋啊。她先是让人砍下戚夫人的一双手,觉得不过瘾,就再砍掉一双脚。剩下一堆肉团的时候她基本上满意了。可她随即看见了戚夫人那双眼睛。
  这一对眸子曾几何时是多么妩媚动人啊!它们波光流转之际,没有哪个男人不神魂颠倒。当年高祖皇帝流连在这一泓美丽的深潭中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她吕后正夜夜独守空闺,看蜡烛泪尽,听更漏声残……想起这一切,吕后的愤怒越发不能遏制。她一声令下,波光涟滟的深潭立刻变成了两个血窟窿。戚夫人一阵比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也让她觉得腻烦,于是又灌她喝下哑药,再熏聋了她的耳朵。
  “杰作”完成了。欣赏着这只奄奄一息垂死挣扎的“人猪”,吕后欣慰地笑了。
  可她没想到这个笨儿子居然一点悟性都没有,让她很是失望。
  她也没想到皇帝刘盈听到“戚夫人”三个字的一刹那,泪水立刻夺眶而出,片刻后居然开始号啕大哭,让她很没面子。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皇帝回宫后居然一病不起,在病榻上缠绵了一年多。而且还派人来对她说:“这种事不是人干的。虽说我仍然是母后的儿子,可这皇帝我不当了!”
  最后,皇帝刘盈从病榻上歪歪扭扭地站起来,一转身就跳进了酒池肉林,再也不上朝了。管他什么天下大事、社稷江山!跟我无关,爱谁谁吧!
  吕后气得七窍生烟。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整日放浪形骸,破罐子破摔,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第二年十月,秋高气爽的日子,刘盈的兄长、齐王刘肥到京城来看望皇帝。刘盈很高兴,又有人来陪他喝酒了。于是设宴款待。宾主落座时,刘盈可不管旁边的母后是什么脸色,硬是让刘肥坐在上座,说你是大哥,咱就按家里的规矩办。这对异母兄弟很快就喝得酒酣耳热。他们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觥筹交错之际,那个老女人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给左右亲信使了个暧昧的眼色。片刻后,两盅酒端了上来。吕后命令齐王刘肥向自己敬酒。
  齐王刘肥端着酒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皇帝刘盈也端起酒盅跟着大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天下没有比这更笨的皇帝了。吕后肯定在心里气得直跺脚。她腾地立起身来,没等他们说完那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什么的祝酒词,走过去一下撞翻了皇帝的酒。
  刘肥的酒立刻醒了一半。看着手里头的酒盅,刘肥很诧异。
  这老女人在玩什么啊?
  一阵穿堂风吹过,他打了个寒战。
  忽然间,他明白了。赵王如意的尸骨未寒哪,他这个最大的刘姓王居然敢在这个老女人面前逍遥自在地喝酒,这不是拿自己的脑袋往别人的刀口上撞吗!?刘肥坐不住了,越想越不对劲。连忙打了几个酒嗝,顺势往旁边一倒,很快打起了呼噜。手下人一看王爷醉了,赶紧把他抬回了家。
  齐王捡了一条命回来,立刻派人暗中打探。果不其然,那是蛊毒酒。刘肥越想越后怕,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了,再也甭想走出长安城了。身边的大臣看出了他的担忧,就凑上前来耳语了一番。刘肥频频点头,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几天之后,吕后的女儿鲁元公主忽然得到了一笔意外的馈赠。齐王把他封国内的城阳郡献给她作为汤沐邑。吕后笑了,这小子还算识相。随即亲自到齐王府上设置酒宴,痛痛快快跟齐王又喝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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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吕雉的创意和手段(3)
这一次,终于没人往酒里下毒了。
  春去秋来,日子过得很快。在酒色中纵情享乐的皇帝刘盈,日子就过得更快。惠帝七年的秋天,刘盈就告别了他不喜欢的帝国和母后,彻底解脱了。
  唯一的儿子死了,吕后却只是一副干哭的样子,没有一滴眼泪。
  她在想什么?
  只有一个人窥见了她的内心。那就是侍中张辟强。他年仅15岁,却继承了他父亲——汉朝开国元勋张良的政治智慧。他发现惠帝一崩,帝国权力的天平便失去了平衡。一头是一大群威望卓著大权在握的帝国###,一头是一个生性多疑心怀怨怼且孤单落寞的老女人。这种一边倒的局面必将影响政权的稳定。要避免轻的那一头强烈反弹的唯一办法,是主动替她那一头加上几个砝码。
  张辟强把这一切告诉了左丞相陈平。陈平深以为然。遂向吕后请求,拜任她的内侄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军,统领帝国的中央军队:南军和北军。这意思明摆着:军事大权归你们吕家,而行政权仍归大臣。大家扯平了。
  吕后高兴了。她一高兴,那延迟了多日的丧子的泪水,才终于潸潸而下。
  这就是政治人物的隐忍功夫。为了权力的需要,哪怕最深刻的悲痛也要给它设计一个具有延迟效应的开关。
  泪水是有的,可既要让它看情况而止,也要让它看情况而流。
  惠帝死后,小太子即位。无知的小皇帝需要人辅佐,于是吕后正式从幕后走上了台前,临朝称制。朝廷政令从此一律出自太后。
  踌躇满志的吕后觉得自己发飙的时候到了。她向丞相们摊牌:要立那些吕家子弟为王。右丞相王陵不假思索,立刻把高祖当年的“白马之盟”抬了出来。
  碰了钉子的吕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个不识时务的右丞相一眼,不再说什么。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这些大臣们的肩膀上扛着的都是这样一颗不识趣的榆木脑袋。
  她更不相信那个入土多年的糟老头子的几句牢骚还抵得过现在她手中生杀予夺的大权。
  她转过脸,又问左丞相陈平和绛侯周勃。这两个阅尽沧桑的老政客交换了一下眼色。什么都不用说了,面对现实吧。
  他们说:“当年高帝平定天下就封自己的子弟为王,而今太后行使皇帝之权封吕家的子弟为王,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就对了嘛!吕后笑了。我就不信偌大的朝堂上就没几个明白人。
  罢朝后,义愤填膺的王陵拦住陈平和周勃,厉声质问:“当初高帝歃血为盟时,你们不在场吗?现在你们纵容迎合太后,违背盟约,将来有何脸面到九泉之下去见高帝!?”
  陈平和周勃相视一笑,说:“像今天这样面折廷争,我们不如您;至于说顾全大局,安定刘氏基业,恐怕您也不如我们。”
  两人说完扬长而去。
  王陵木立在朝堂外空旷的广场上,望着浮云变幻的苍天,心里忽然空空荡荡。
  不久,吕后罢免了王陵的丞相之职,让他去给那个傻乎乎的小皇帝当太傅。王陵苦笑,干脆托病,辞职不干了。
  此后的四年之中,吕后共封四个吕氏子弟为王,六人为侯。
  当然,尽管她经营吕氏天下的野心路人皆知,可她采取的手段却十分委婉。比如她在封吕氏之前,一般都会先封几个功臣后代或者惠帝的后宫子嗣;然后在封吕氏子弟的同时也封刘姓子弟。又比如有时候她想封之前会对大臣们做一些暗示,然后在大臣们的一致请求下表示同意。
  刘姓天下正在悄然易色,可似乎没有人觉得不妥。
  有人的地方就有秘密,而帝国的皇宫里秘密尤多。
  有人的地方秘密迟早会泄露。皇宫里的秘密泄露得更快。
  小皇帝一天天长大了。
  有一天他就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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