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的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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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的权杖-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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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曾经荡平匈奴、勒石燕然的大将军,居然死在一个14岁的孩子手上。
  窦宪很可能死不瞑目。
  可不管他愿不愿意,这年秋天,旷野上还是多出了一座新坟。
  不管他愿不愿意,燕然山上的风还是吹了一年又一年,山顶上的碑文逐渐漫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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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历史在这里拐了一个弯(1)
和帝刘肇成功夺回政权后,当即启用袁安之子袁赏与任隗之子任屯。郑众因诛窦有功,升任大长秋。刘肇将其倚为重臣,政事无论大小均与其商议定夺。
  虽然郑众为人谨慎,有功不矜,但是他的荣显还是为东汉中晚叶的宦官弄权开辟了道路。
  刘肇10岁登基,14岁亲政,历13年而卒。
  他是东汉自建国以来最短命的一个皇帝。
  光武帝刘秀卒年62,明帝年48,章帝年33,到了他,年仅27。
  这是一个无奈。
  然而更令人无奈的是,此后的皇帝们竟然争相刷新天子早殇的记录——殇帝年仅2岁,安帝年32,顺帝年30,冲帝年仅3岁,质帝年仅9岁,桓帝年36,灵帝年34。
  起于草莽、享寿62的刘秀肯定想不到,他的儿孙皇帝们竟然都像温室里的花朵,生命力一个比一个孱弱!
  东汉自和帝之后一百多年的政治乱象,不能不说与历代皇帝皆不永年息息相关。
  天子早殇,继位的皇帝必然幼弱。
  天子幼弱,母后必然临朝。
  母后临朝,外戚必然当政。
  外戚当政,皇帝年长必将其诛杀。
  未久皇帝又崩,幼主又即位……
  这是一个无奈的轮回。
  和帝卒后,邓皇后立出生仅一百天的刘隆为帝。
  这是一个还在吃奶的皇帝。
  不用说,邓太后又临朝听政了。太后拜其兄邓骘为虎贲郎将,其弟邓悝为黄门侍郎。表面上官阶不高,但实际上举足轻重。
  不到一年,襁褓中的婴儿皇帝就夭折了。这个最短命的天子终于创造了一个永远不可能被刷新的记录。
  这东汉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
  对此我们不得而知。反正既然有母后临朝,外戚当政,谁来当皇帝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邓太后与邓骘、邓悝商议后,便又迎立清河王刘庆之子刘祜继位。是为汉安帝,时年13岁。
  安帝登基后,太后再拜邓骘为大将军。这回总算名实相符了。
  邓太后临朝听政长达15年,这邓氏一门也显赫了15年。
  可他们在东汉一朝的外戚中却可以说是个异数。
  他们当权,但并不乱政;显赫,但并不骄横。
  这15年中,天下并不太平:外有羌人侵扰、战乱频仍,内则盗贼蜂起、灾害连年。虽然内忧外患纷至沓来,可邓太后却颇能勤政,且知人善任,总算撑持住了一个危而不乱的局面。邓骘诸兄弟虽皆拜将封侯,可尚能自律,没有步窦宪之后尘。
  然而,对于安帝刘祜来说,15年太久了。
  13岁那年,上天和邓氏一起给他戴上了这个天子的冠冕。可直到28岁,他仍然不知道这个冠冕意味着什么。除了好吃好穿,美女如云,他真的没感觉自己是个天子。
  曾有朝臣杜根和成翊世联名上疏太后,让她还政于君,却被她装进麻袋,在朝堂上用乱棍活活打死。只是杜根命大,诈死之后逃出宫去,在民间隐姓埋名地当了十几年店小二。
  还有太后的堂弟邓康也曾因屡屡劝谏,被她免了官,遣回了封国。
  看着在朝堂上乾纲独断、颐指气使的邓太后,刘祜的眼中有仇恨的火焰在聚集和闪烁。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人,显得比他更为咬牙切齿。
  一个是他的乳母王圣,另外两个是宦官江京和李闰。
  邓太后一直将政权把持到了最后一刻。
  建光元年(121)三月,太后撒手西归。28岁的安帝刘祜终于收到了这份迟到的礼物。
  他迫不及待地亲政了。
  太后虽然死了,可邓氏兄弟和子侄仍然位列要津,王圣、江京和李闰觉得他们太挡道了,于是略施小计就清除了路障。他们告诉刘祜,当年邓氏兄弟们一直密谋要废除皇上,立平原王刘翼为帝。如今宫人们把这事都捅出来啦,邓氏兄弟真是大逆当诛啊!
  安帝刘祜勃然大怒。早就听说有这一茬,没承想居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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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历史在这里拐了一个弯(2)
刚刚握住了这把天子权杖,他要试试,看看它威力有多大。
  他轻轻一挥,这一杖有如犁庭扫穴。
  邓氏一门均被贬谪,财产抄没,勒归原籍。邓骘父子忧愤之下,绝食而亡。其兄弟子侄同时被逼自杀的还有邓广宗、邓忠、邓豹、邓遵、邓畅等多人。唯独当年劝太后还政而被罢黜的那个邓康荣升太仆。无端被牵扯进来的平原王刘翼也被贬为都乡侯。
  朝堂一下子冷清了。
  可转眼间它又热闹非凡了。
  一帮春风得意的新贵一边互相祝贺一边鱼贯而入。
  王圣被尊为“野王君”。江京被封为都乡侯,任大长秋。李闰被封为雍乡侯,任中常侍。江京的心腹樊丰任中常侍。皇帝的舅舅耿宝封牟平侯,统领羽林左军车骑。皇后阎氏的兄长阎显任执金吾,弟弟阎景、阎耀均任掌管禁军的卿校。
  挥舞着权杖的安帝刘祜感觉很好。
  他看见自己身边人才济济。既有宦官集团,又有外戚集团,还外加一个贴心的奶妈。
  可他没有看见东汉帝国的历史在这里拐了一个弯。
  一个长达百年的黑暗时代正等在前面。
  王圣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她女儿伯荣就把朝堂当成了自家庭院,整天忙里忙外,进进出出,在那些贪赃枉法、行贿受贿的官员之间牵线搭桥,充当权钱交易的经纪人。司徒杨震愤然上疏,要求皇帝把她们逐出宫廷,取缔伯荣的中介公司。可安帝刘祜不但置若罔闻,还把奏疏拿给了王圣看。
  王圣冷笑着,记住了这个叫杨震的人。
  伯荣的生意照样红火,而且又顺带替自己做了两单。一单是物色了一个如意郎君刘环,另一单是给刘环搞了一顶侍中的官帽和一个朝阳侯的爵位。
  杨震忍不住又上了道奏疏,可刘祜懒得理他。
  刘祜还派遣伯荣去祭拜他母亲的陵墓。伯荣欣然领命,前呼后拥地出了洛阳。各地官员一听大红人要来,便提前修筑道路,扩建驿站,添置设备,所征调的劳役动辄以万计,老弱相望于途。沿途所过郡县,大小官吏无不迎风而拜,甚至连王侯都跪在她车驾前。伯荣的随从仆役也跟着鸡犬升天,每人收到的礼物都有几百匹帛。
  大臣陈忠看不过去,大声疾呼:“伯荣之威,重于陛下!陛下之柄,在于臣妾!”
  可刘祜乐意,谁也拿他没辙。
  陈忠的话如风过耳,说了也白说。
  刘祜还花费上亿巨资为王圣大兴土木,修建豪宅。宦官樊丰等人一看,这皇帝太好糊弄了,要是在邓太后那会儿,哪有这等好事?于是假造天子诏书,挪用国库公款,以朝廷名义征调工匠、徒隶、木材、谷米等为自己大肆兴建亭台楼观。
  杨震此时已升任太尉。身为当朝首辅,眼看群小为所欲为,杨震怒不可遏,再呈奏章。樊丰等人恨得牙痒,但无计可施。正巧当时有个书生赵腾上书议论朝政,被皇帝拿下诏狱,杨震上书为他求情。樊丰等人便与国舅耿宝联手弹劾杨震,说他是邓氏旧臣,与赵腾一样心怀怨怼。
  刘祜的耳朵和大脑之间本来就是一条直线,如今一提到邓氏又触痛了他的旧伤疤,于是不假思索地收回了杨震的太尉印绶,将其遣返原籍。
  杨震还乡的那天,轻车简从,身无长物。
  日暮时分,一行人走到洛阳城西的夕阳亭。
  杨震远远望见夕阳亭上的那颗夕阳正在无力地坠落。
  他不想再走了。
  跟随他的几个儿子和门生听见老人最后说了几句话:“人生固有一死。死不得所,也是士人常事。我身为首辅,目睹奸臣女子祸乱朝廷而不能诛除,有何面目再见日月!?我死之后,以杂木为棺,粗布当被,盖形掩体,已自知足,不必归葬墓园,不必设置祭祠了。”
  杨震说完,端起毒鸩一饮而尽。
  杨震的后人扶棺行至陕县,还没从悲痛中回复过来,一群官兵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二 历史在这里拐了一个弯(3)
他们将杨震的棺椁弃置路旁,并宣下诏书,褫夺杨震儿子们的功名,将他们贬为送信的驿吏。
  这些人当然是樊丰的人。所谓的贬谪诏书毫无疑问也是出自樊丰之手。
  太尉杨震临终的愿望,仅仅是入土为安而已。然而,当他看见自己从此只能躺在这尘土飞扬的路边时,肯定觉得自己当初的愿望还是太奢侈了。
  国舅耿宝因剪除杨震有功,升任大将军。
  太子刘保一天天长大了。阎皇后开始忐忑不安。
  因为他不是她的儿子。
  倘若安帝刘祜哪一日宾天,她和她的兄弟们就靠边站了。
  所以她不能不未雨绸缪。
  而阎皇后的不安也正是王圣、江京和樊丰的隐忧。
  因此众人一拍即合。
  很快,一串谣言从他们的嘴里孵化而出,张开翅膀日夜盘旋在东宫的上空,仿佛一群不祥的乌鸦。
  如果不是太子行为不端,哪里来的这么多谣言!?安帝刘祜不顾大臣们的劝阻,废掉了刘保的太子之位,把他贬为济阴王。
  女人的第六感历来很灵验。
  就在刘祜废掉太子的第二年春,皇帝刘祜就在出巡的半道上驾崩了。
  阎皇后为自己的先见之明窃喜不已。是日,阎皇后、阎显兄弟、江京、樊丰等人立刻开了个碰头会。会议一致决定:秘不发丧,天子的饮食起居,一切照旧。同时,车驾昼夜狂奔,一路向洛阳疾驰。
  四天之后,国丧正式发布。尊阎皇后为阎太后,迎立济北惠王之子刘懿为帝。
  这又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皇帝。于是拜阎显为车骑将军辅政。
  接下来的形势颇有些微妙。
  当年以皇帝刘祜为核心的利益集团此刻走到了瓦解和内讧的边缘。
  皇帝死了,他们失去了共同的主子。
  刘保废了,他们失去了共同的敌人。
  此时此刻,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待在同一条战壕里呢?
  阎显第一个掉转了枪口。
  三月初八皇帝驾崩,四月初五,内讧的枪声就响了。
  中常侍樊丰及其党羽被捕下狱,后死在狱中。
  大将军耿宝被贬为亭侯,遣返就国,在途中被逼自杀。
  王圣母女流放雁门。
  阎氏兄弟皆位列要津:阎景任卫尉,阎耀任城门校尉,阎晏任执金吾。
  就在阎皇后与阎显兄弟相视而笑,为阎氏时代的开启而弹冠相庆的时候,刚立的小皇帝刘懿突然间一病不起了……
  

三 三年死了三个皇帝(1)
世事无常。计划赶不上变化。
  刘懿一天天病重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时刻。阎显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宫廷中的每一张脸。
  宦官孙程站在一个无人注目的角落里看着阎显。
  这几天孙程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刘懿死后,谁来坐天下?
  他的答案是:这天下本来就是太子刘保的。
  接下来的问题是:谁来拥立太子刘保?
  他的答案是:孙程。
  孙程找到前东宫宦官王康和王国,召他们入伙共谋富贵。
  王康和王国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孙程。
  这是在玩命啊!
  出来混,本来就是在玩命!孙程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犹豫,怎么样?干不干?
  为了那朝思暮想的荣华富贵,王康和王国最后咬了咬牙:干!
  此刻,在宫廷的另一头,大长秋江京正在对阎显说:“我看这刘懿是完了,谁来继位要及早定夺,不然恐怕夜长梦多。”
  满心希望刘懿康复的阎显终于死了心。他说:对!
  十月二十七日,小皇帝刘懿病卒。
  帝国出现了权力真空。
  阎显禀明太后,秘不发丧,一边紧急征召诸王之子,一边关闭宫门,驻扎军队,在皇宫中实施全面戒严。
  十一月初二,孙程、王康、王国等十九名宦官在刘保寝宫崇德殿会合,断衣起誓。随后潜入章台门,杀死江京,劫持李闰。宫中守卫看见李闰领着一队宦官,不以为意,一路放行。
  孙程等人迎出刘保车辇,突然驾临南宫,即刻宣布登皇帝位。孙程一边守住宫门,一边召集公卿百官入宫朝见天子。新皇帝随即颁布了他的第一道诏书,命令禁军镇守南宫和北宫。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阎显没想到一直躲在暗处的敌人出手这么快。
  此刻他已被困在宫中,动弹不得。仓惶之间,身边的小宦官樊登献策,以太后诏书就近征召越骑校尉冯诗,让他去干掉孙程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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