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提醒自己。
将军拿出钥匙,插进抽屉的锁眼,克雷格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才拿着好不容易得到的“巴巴罗萨”作战计划,他本能地不愿意放回去,而且,就算要放回去也没有时间了。现在,如果将军打开抽屉,发现计划不见了,他会怎么样?他会跑到窗口,向下面大喊;还是按下报警按钮。本月初,说是要把总参谋部的整个报警系统进行改造,不仅在值班室、机要室、档案室,还要在所有的办公室和楼道都安装上报警按钮。但这需要时间,克雷格所在的军备处就还没有安装,他不知道将军这里是否已经安装好,他也不知道,在没有全部改造好的情况下,部分系统是否一样能发挥作用。原先他完全疏忽了这件事,一厢情愿地认为这种情况不会出现,而现在……克雷格静静地走到卧室门后,眼睛盯着墙上镜框玻璃的反射。他在马裤上擦了擦手上的汗,小心地解开腰间手枪的皮套。这时他意识到,自己还从来没有杀过人,更不用说是面对面了,希望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是劫持。但是将军会屈服吗?
将军拉开抽屉。克雷格拔出手枪,迈出一步,只等着将军接下来的反应。
突然有人敲门。将军推上抽屉,站起来。克雷格赶紧退回到卧室门后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卡拉!汉斯!”看见他们,将军很惊讶。
在卧室里,克雷格也着实吃了一惊,他立刻明白了,双手紧紧握起拳头,懊悔地闭上眼睛。“见鬼,我怎么把他忘了,难道是我中了他的打草惊蛇之计。”
汉斯抓着卡拉的胳膊,把她拽到将军面前。将军见状很不高兴,当看见汉斯手里还握着手枪时,就更生气了。他厉声道:“这是怎么会事?”
“爷爷。”
卡尔森刚想说话,将军一摆手,制止了她。“汉斯!我希望你能够给我解释一下。”
“是!将军!我可以解释这一切。”汉斯啪的一声,立正敬礼,然后不慌不忙的地环顾四周,“但在这之前,将军,您应该见一个人。阿里克斯!我敢说,他就在这儿,就在这间屋子里。”在说出“阿里克斯”之前,汉斯故意停了一下,他很得意地看到将军的脸色发生了变化,惊疑代替了威严,不,应该是惊恐,将军已经意识到出了大事了。汉斯的嘴边闪过一丝微笑,你会感激我的,虽然我并不需要你的感激,我这样做只是因为我爱你,爱卡拉。
汉斯把目光落在了卧室门口,手中握着的“卢格”仍然指着卡尔森。 “出来吧,阿里克斯。请原谅,因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姑且就先这样叫着,你不反对吧。”说话时,汉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握枪的手竟然抖动了一下。
等了一会儿,卧室里没有任何动静。汉斯又说:“你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阿里克斯,最好不要这样。要是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只有开枪了,那样可是太糟了。”
克雷格迅速地判断着眼前的事态,主动权都掌握在汉斯手里。他到不认为汉斯会伤害卡尔森,但是如果他鸣枪报警的话,被惊动的士兵足足有一个连,那就肯定是在劫难逃了,于是他决定赌上一把。
卧室的灯亮了。
“很好,阿里克斯,不过,我希望你动作慢一些,出来时,请把把手举过头顶。”
“没这个必要吧,汉斯,不要让大家都不开心。”卧室里传出的回应平静而带有威慑力。
克雷格出现在门口,神闲气定,笑容可掬。“晚上好!将军。晚上好!汉斯,你是什么时候回柏林来的。”克雷格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利索地弹出布朗宁手枪的弹匣,分拿在两只手上,把它们交给将军。
“很好,阿里克斯,够风度。现在……”
“等等,汉斯,在解释这一切之前,我希望你也把手枪交给我。”将军向汉斯伸出手去,“我不想再看到刚才那种场面,我担心万一有谁失控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将军的话让汉斯心头一凉。克雷格也觉得非常奇怪:汉斯跟随将军多年,他应该是最了解汉斯的,怎么会……
虽然心中不快,汉斯还是怏怏地把“卢格”交了出去。将军同样把弹匣卸了下来,将两把枪和弹匣统统锁进了一个小抽屉里。“好了,汉斯,现在你说吧。”
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缴了械,汉斯的得意劲一下子没了,心里满不是滋味。 他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气,说:“将军,我想您刚才听到了,您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阿里克斯·斯坦贝克,他是假冒的。”说这话的时候,汉斯压根没有体会到设想中的*,他等了一会儿,想看看有什么反应。将军微蹙双眉,表情严峻;克雷格双手抱在胸前,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卡尔森也非常坦然,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和害怕。
没有什么反应,惊愕、慌张、辩驳、反击,什么也没有,汉斯有些失望,这个假冒的阿里克斯真是个够劲儿的对手,想到这儿,他又兴奋起来,他自信不论过程是否如他预料,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将军,我母亲的妹夫是法国人。”
“这我知道,当初调你去法国就有这方面的考虑,希望你在那儿,相互之间有个照应,这是你母亲希望的。”
“是的,将军,我在那儿跟莫雷尔子爵一家相处得很好,上星期,他儿子,杰拉德从美洲回来了。今天一早我在让·马利庄园见到了杰拉德。闲聊时,他无意中说起,他在爱丁堡大学呆了四年,并且同阿里克斯·斯坦贝克是好朋友 ,他还给我看了他同阿里克斯·斯坦贝克的合影。我惊讶地发现,同他合影的阿里克斯·斯坦贝克并不是我们眼前的这个人,也就是说我们眼前的这位阿里克斯·斯坦贝克是假冒的。”
“可是,汉斯,”将军打断他,问道,“你怎么就能肯定阿里克斯是假冒的?你说杰拉德刚从美洲回来,你了解他的底细吗?也许你们说的根本就是两个人。”
听了将军的质问,汉斯非但没有语塞,反而精神起来,他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将军,在阿里克斯来之前,您委派我去调查过,我看了盖世太保的档案。那上面明确记载着调查结果:整个爱丁堡大学从1933年到1940年间只有一位学生叫阿里克斯·斯坦贝克,而且是一位入英国籍的德国人。所以,我完全相信杰拉德说的话。我只是搞不懂,为什么当时盖世太保请谍报局帮忙,让他们在英国的间谍协助调查这个阿里克斯的身份时,所有的回音都是肯定的,这只能说明英国人的工作做得实在是太细致,太彻底了。(注:这并不是卡纳里斯帮忙。在战争刚开始的几个月里,英国反谍报机构就成功地破坏了几乎整个德国在英国的谍报网,逮捕了绝大多数的德国间谍,英国人成功地说服这些人,成为替英国工作的双重间谍,一直到战争结束,这些人都不断地向德国发送由英国人授意的虚假情报。)
接着,汉斯拿出那张照片交给将军,有些沾沾自喜地说:“您看,将军,就是这张照片,中间的那位就是真正的阿里克斯·斯坦贝克,我用笔圈出来了。要确定这张照片的真实性,问一下卡拉不就知道了,她可是唯一认识阿里克斯·斯坦贝克的人。”
为了看清楚,将军戴上老花眼镜,可再怎么看,照片上也没有他所认识的阿里克斯。将军把照片递给卡尔森,“卡拉,告诉我,汉斯说的是不是真的?”
卡尔森长久地注视着照片,头越来越低。
将军抬起孙女的下巴。不用再问了,卡拉满脸的泪水就说明了一切。
将军抱住不停抽泣的卡尔森,掏出手帕替孙女擦试眼泪, “好了,你早知道对吗?”
卡尔森呜咽着点点头。
汉斯和克雷格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因为讲话的内容,而是讲话的语气,那样温和,充满怜爱,生怕吓着孩子。将军对孙女的爱真的是超越了一切吗?
这还是我崇拜的将军吗?坚持原则?铁面无私?早知道这样,我何苦一个人扛着呢?
好像赢面增大了,克雷格更有信心了。
“你知道真的阿里克斯怎么样了?”
“他在那次海难中就死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他来了以后告诉我的。”卡尔森抬头看看克雷格。
“你以前认识他吗?”
卡尔森摇摇头。
“你事先知道他要来吗?”
卡尔森又摇摇头。
“那你怎么会认他呢?你凭什么信任他?”
“他对我说了暗语。”
“你了解他的底细吗?”
卡尔森沉默不语。
“但还是信任他?”
卡尔森使劲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是说你替那边做事。”
“39年回英国的时候。”
姜还是老的辣!汉斯心中暗暗佩服。
会不会是我判断错误,在跟自己的爷爷,一位慈祥的老人交谈的时候,卡尔森,一个伤心、稚嫩的姑娘,她的心里是不设防的。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卡尔森会说出什么话来。
将军仰头向天,用一只青筋凸起,布满老人斑的手捂住昏花的眼睛,长叹一口气。
“你瞒得我们好苦啊,可怜的孩子,你应该信任我。”将军松开孙女,转向汉斯,“汉斯,你还没有把这事告诉别人吧?”
将军转移了话题,克雷格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没有,将军,因为这件事牵涉到卡拉,我必须先告诉您。而且我已不在柏林,不可能像一年前那样保护卡拉。”
“一年前!那时你怎么样?”卡拉突然抬起头,瞪着又红又肿的大眼睛,追问汉斯,声音中充满恐惧。
卡拉的变化引起将军的关注,他跟着问汉斯:“汉斯,难道你有事瞒着我?”
只有阿里克斯没有丝毫变化,好像他们这一通“闲聊”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似的。
是时候公开一切了,那个晚上也成为了汉斯的“梦魇”。汉斯不天真,他知道卡拉关心的不是他。但是应该让你知道我为了保护你做出多大的努力和牺牲。
“一年前,将军,您还记得卡拉摔伤的那天吗?”汉斯没等将军回答,接着说,“那一跤可不是在学校台阶上摔的。事情总是那么奇怪,历史好像会一再重演。一年前的今天,卡拉也是穿着这条裙子,去学校跳舞,所不同的是,去年,她是一个人……那天也是天气不好,眼看要下雨了,我担心卡拉可能想早点回家,于是提前去学校接她。我到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卡拉跑出礼堂,我刚想叫她,却看见她叫了一辆出租车。我觉得奇怪,如果想回家,她也应该等我的。于是,我悄悄地跟在出租车后面,想看看她会去哪儿……接下来的事又跟今天一样,当时我真是吓坏了。她来到了这儿,在挺远的地方下了车,步行过来,由边门进了大院,爬上消防楼梯。虽然那时候这里的警戒没有现在严,院子里也没有防空部队,可还是挺危险的,卡拉敢这样做,真的很了不起……还是像今天一样,卡拉用钥匙开了这间办公室的门,从抽屉里拿出那份‘西线兵力调整方案’,用微型照相机拍了照,再把‘方案’放回去。”
听到这里,将军明白了,怪不得汉斯后来帮他安了个保险柜,说是文件放在抽屉里不安全。
“完事后,卡拉悄悄下楼,到大街上又叫了辆车,没有任何人看见……我想看看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就跟着她,一直来到动物园附近。那人一定是她的联络人,她把胶卷交给了他。我当然不能让这么重要的军事情报泄露出去,当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该马上冲进屋子时,那个联络人出来了,于是我就尾随着他,等到僻静之处,趁他不妨备,就……”
汉斯那个“杀”字还没有出口,就听见卡尔森叫道:“是你杀了他!”要不是克雷格及时把她抱住,卡拉已经扑上去了。
“后来呢?”将军威严地声音制止了卡拉,让汉斯继续。
汉斯没想到卡拉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有点痛心。“这时,下起了大雨。等我这边处理好,卡拉已经上了一辆观光马车。我想先跟着它,如果卡拉回了学校,我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但是马车没有回学校,它拐进了古纳森林,我还以为卡拉还有秘密活动,就还跟着她。后来隐约看见马车夫和卡拉发生争执,接着,在桥上,车翻了。当我赶到时,正碰上马车夫要非礼卡拉,我毫不犹豫地结果了他。这时卡拉已经不省人事了,我马上把她送到了医院。”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骗我?”
面对将军的指责,汉斯很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