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希望通过“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林彪、江青一伙表面上十二万分地支持毛泽东的这一思想,实际上是与毛泽东的想法背道而驰。他们不是要以“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而是要真乱,越乱越好,最终目的是在乱中篡夺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权。
但是,毕竟在“天下大乱”这一阶段,林彪、中央文革一伙拍上了毛泽东的思想节奏。
因而,林彪、中央文革一伙的某些“大乱”活动,得到了毛泽东本人的认可和支持。而林彪、中央文革一伙正是以此为“尚方宝剑”,有恃无恐。谁要反对他们,就给谁扣上“反对毛主席、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罪名。以至于“谁反对中央文革,就打倒谁”,成了当时的一条重要“刑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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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倒行逆施的大规模抗争(6)
毛泽东虽然也批评过中央文革的有些做法,也批评过江青、陈伯达打击老干部,但并不意味他否定中央文革。
相反,在毛泽东看来,对他亲自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中央文革是积极的,倒是在老干部的思想中还存在着相当大的阻力。
而毛泽东的性格是,对他自己以为正确的重大决断,他是决不让步和妥协的,而是要排除一切阻力努力去实现它。
因此,对于以周恩来为代表的一些老同志的正确思想和主张,毛泽东有时支持,有时非但不支持,而且还给予严厉的批评和压制。
在2月初的一次政治局常委会上,毛泽东就表示过,要中央文革小组代替中央书记处。 在这样的情形下,与中央文革小组发生正面冲突,批评“文化大革命”,导致毛泽东的不满且不说,更不利的是会给随时都想置老干部于死地的野心家提供在毛泽东面前挑拨是非,并借机打倒老干部的口实和把柄。如果这样,党和国家更多的权力将落到林彪、江青一伙的手中,他们更加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到那个时候,代表党内正义力量的老干部想与他们作斗争,也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因为一旦被林彪、江青一伙借机打倒,即使有幸生存下来,也失去了合法的斗争权力。
像李富春、陈毅、谭震林、聂荣臻、李先念、徐向前、余秋里等,是周恩来在###中与中央文革一伙周旋、斗争,维系党和国家工作基本运转可以依靠的重要力量和得力助手。周恩来就是担心几位副总理和老帅因一时不慎,被中央文革一伙抓住把柄借机打倒,那他就真正成了“光杆司令”,只能孤军奋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恩来正是基于如此错综复杂的斗争形势的冷静分析和估量,从维护毛泽东的威信和党的团结着想,从党和国家的利益着想,以超群的胆识和智谋,选择了一种不知要比拍案而起艰苦多少倍的迂回的、曲折的、韧性的、在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斗争方式。同时,他也希望在他身边工作的老同志也能够采取这种斗争方式,以保存足够的力量,与林彪、江青一伙抗衡,以便共同支撑这个危局。
周恩来的许多举动都表明了他的这一良苦用心。
1967年2月2日,也就是在几位老帅“大闹京西宾馆”后不久,周恩来给陈伯达、江青并中央文革小组写了一封信:伯达、江青同志并文革小组各同志:一、提议今后每星期一、三、五晚十时起在钓鱼台开碰头会,以文革为主,我参加,讨论形势和政策及有关文件草案,其他有关同志按问题性质临时通知参加。
明(3)日,我提议讨论初中和小学开学文件、工业生产问题(文件在印发),下一次讨论农业。
二、提议今后每星期二、四、六下午三时半在怀仁堂或国务院会议室开碰头会,以常委四同志(周、陈、康、李)为主,副总理(陈、李、谭、聂、谢)和剑英参加。务请文革江青同志或指定的同志参加,分别讨论党政一些业务问题。
敬礼!
周恩来 二月二日 周恩来的这封信,目的是想把国务院碰头会和文革碰头会分开,其用意是很明显的:一方面,他试图把“文化大革命”与党和政府的业务工作分开;以减少“文化大革命”运动对生产业务工作的干扰和冲击。
另一方面,鉴于几位老帅“大闹京西宾馆”,几位副总理的火气也越来越大,随时都有可能与中央文革一伙闹翻脸的态势,也有尽量减少他们与中央文革一伙的正面接触,以避免发生面对面冲突的用心。
但是,周恩来的提议,毛泽东没有同意。毛泽东在周恩来的信上批:“此件不用,退周。”
事情也巧,好像周恩来有预感似的。几天之后,就发生了“大闹怀仁堂”。
虽然周恩来不希望副总理和老帅们采取这种拍案而起、阳刚硬抗的斗争方式,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也就不好当着中央文革一伙的面来责备这些老同志,只能暗中支持这些老同志。
对倒行逆施的大规模抗争(7)
“大闹怀仁堂”的老同志是可钦可佩、可歌可泣的。
但是,在当时那种特殊的历史环境下,周恩来是为“大闹怀仁堂”的这些老同志捏着一把汗的。
周恩来的担心是,中央文革一伙肯定会到毛泽东那里去告黑状。
以往每次开完碰头会,周恩来都要向毛泽东汇报,或到毛泽东处当面口头汇报,或写信向毛泽东书面报告。但这一次会后,周恩来既没有到毛泽东处当面汇报,也没有书面报告。对此,谷牧同志是这样解释的:“这一次总理没有去,三天没有去。江青、张春桥就到毛主席那里去告状。毛主席不高兴了,说过去每次开会,你周恩来都来讲讲,怎么这次不来。因为总理去不好讲,他实际上是支持我们的,但是他又不敢说支持啊,他想拖,看看能不能拖过去。”
然而,事情还是没能拖过去。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周恩来对“大闹怀仁堂”的担心和忧虑并非多余。
周恩来被迫检讨2月16日怀仁堂会议结束后,擅搞政治阴谋的张春桥、姚文元当即与王力一起核对整理了一份会议记录,并逐条向江青汇报。
江青一听,暴跳如雷,大叫“这是一场新的路线斗争”。她要张春桥、姚文元、王力连夜向毛泽东报告。
当然,他们知道毛泽东最不爱听、最忌讳的是什么,也知道什么样的话能激怒毛泽东。哪些该详细说,哪些该简略,都有一番谋划。
江青还给毛泽东写了张纸条:“主席:张、姚有重要情况报告,盼速见。”
毛泽东当夜召见了张春桥等三人,听他们汇报。
张春桥先是汇报了谭震林责问陈丕显的事,说老同志有情绪。毛泽东只是笑了笑,没当回事。老同志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接着,张春桥使出了杀手锏,详细地添油加醋地汇报了陈毅的“黑话”:“陈毅说,延安整风冤屈了许多人,这次文化大革命也将冤屈许多人。他还说斯大林晚年重用赫鲁晓夫,斯大林在世时,赫鲁晓夫吹捧得最起劲,斯大林死后,赫鲁晓夫就焚尸扬灰……”
毛泽东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斯大林晚年”的曲笔之意,是晚年毛泽东最忌讳的话题,而当时毛泽东重用林彪,有意让林彪来当接班人。延安整风总体上是正确的,但其中也有些彼此心照不宣的敏感问题。
毛泽东被激怒了。
张春桥继续说:“总理对《红旗》杂志第13期社论没有送给他看有意见。”
毛泽东说:“党章上没有这一条,党报党刊社论要经常委审查!”
……
王力曾回忆过当时的汇报情况,他说:“我注意到汇报前面其他情况时,主席光笑。当讲到陈老总发言的时候,主席变了脸,不再笑了。主席开始是当笑话听的,听到这里,板起面孔,从此以后再也没笑。主席以后讲的问题,话都比较厉害。……主席已当成很大的问题了,但还没有发脾气。”
次日,林彪又在毛泽东面前火上浇油。
这天,谭震林给林彪写了一封信,痛斥中央文革一伙。信中写道:昨天碰头会上我是第三次反击,第一次是前天在电话中,第二次是昨天一早写了一封信。我所以要如此,是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他们(指江青一伙──作者注)不仅不听主席的指示,当着主席的面说“我要造你的反”。他们把主席放在什么地位,真比武则天还凶。
……大批老干部,省级以上的高级干部,除了在军队的,住在中南海的,几乎都挨了斗,戴了高帽,坐了飞机,身体搞垮了,弄得妻离子散,倾家荡产的人不少,谭启龙、江华同志就是如此。我们党被丑化到无以复加了。北京百丑图出笼后,上海、西安照办。真正的修正主义反革命分子无人过问,他们有兴趣的是打倒老干部,只要你有一点过错,非整死你不可。
我想了很久,最后下了决心,准备牺牲。但我绝不自杀也不叛国,也绝不允许他们如此蛮干。总理已被他们整得够呛了,总理心襟宽,想得开,等候下去。等候,等候,等到何时?难道等到所有老干部下去了再说吗?不行,不行,一万个不行!这个反我造定了。下定决心,准备牺牲,斗下去,拼下去。
对倒行逆施的大规模抗争(8)
林彪看了谭震林的信后,恰好江青来到神秘阴森的毛家湾,向林彪状告“大闹怀仁堂”的老同志。
可以想象,当江青看了谭震林的信后,会是怎样的暴跳如雷。
于是,谭震林的信被立即转送给毛泽东。
林彪还在谭震林的信上批道:“主席,谭震林最近的思想意识糊涂堕落到如此地步,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现将他的信送上,请阅。”
2月19日凌晨,毛泽东召集政治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周恩来、李富春、叶剑英、李先念、康生、谢富治、叶群等。
会上,毛泽东严厉批评“大闹怀仁堂”的几位老同志:中央文革小组是执行八届十一中全会决定的。十一中全会你们都是举了手的,讨论进行文化大革命的决定,你们都是投了赞成票的,为什么现在又反对?文革小组错误是百分之一、二、三,百分之九十七是正确的。谁反对中央文革,我就坚决反对谁!你们要否定文化大革命,办不到!叶群同志,你回去告诉林彪,他的地位也不稳当哩!如果文化大革命失败了,我和他再上井冈山打游击。你们说陈伯达、江青不行,那就改组文革小组,让你陈毅来当组长,谭震林、徐向前当副组长。我和林彪马上走!
陈伯达、江青枪毙!康生充军!力量还嫌不够,就把王明、张国焘请回来。你陈毅要翻延安整风的案,全党不答应。你谭震林也算是老党员,为什么站在资产阶级路线上说话呢?
毛泽东这次的确是大动了肝火。据康生后来说:“我跟主席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周恩来事先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也没料到毛泽东会把话说到这种地步──把话说绝了。他心情十分沉重。
明摆着,如果这时硬要起来论个我是你非,党就要分裂,军队就要分裂,国家和民族将陷于万劫不复之中。
顾全大局,相忍为党。这是当时的历史空间留给周恩来的唯一选择。
这时,必须有人出来承认“错误”,以缓和毛泽东的气头,使毛泽东平静下来。
除了周恩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为什么说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中起到了特殊的缓冲作用?为什么说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起到了他人绝难替代的作用?这就是其中一个生动感性的实例。
周恩来一边劝毛泽东不要生气,一边诚恳地自我检讨,大意是:怀仁堂会议的事,主要责任在我,我作为会议主持人,没有掌握好。会后,几位老同志也感到这样做不对,找我作了检查,我没有及时向主席汇报。他们自己也感到讲了些对不起主席的话,想找个机会当面向主席检讨。
毛泽东的怒气和缓了一些,他说:恩来同志,我建议这件事要开会认真讨论,一次不行就开两次,一个月不行就开两个月,政治局解决不了,就发动全党来解决。
于是,会议决定由周恩来出面主持政治局“政治生活批评会”,对陈毅、谭震林、徐向前等进行批评,陈毅、谭震林、徐向前三人“请假检讨”。陈毅的工作,由周恩来亲自做,亲自找他谈。
从2月25日至3月18日,根据毛泽东的意见,周恩来被迫在怀仁堂主持召开了7次“政治生活批评会”。
会上,中央文革一伙扯大旗当虎皮,借机以“资产阶级复辟逆流”(又称“二月逆流”)的罪名对陈毅、谭震林、徐向前等三老四帅进行批斗围攻,并把矛头指向周恩来。
康生说:“这是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