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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娶了袁冬梅并且退学之后;排戏对他来说已是幼稚的游戏了;兴趣日渐淡薄。
赵子明这次来隐贤集;样子有点神秘。赵子明说;这次排戏;要见到大人物;要做大事。陈秋石稀里糊涂地问;难道一个小小的新潮剧社;还能把天给翻了?
到了淮上州之后;陈秋石才发现;这一次的所谓排戏;真的是要上演一场大戏了。赵子明领着他到皋城大饭店参加了一个秘密会议;会议的主要内容是成立淮上州军事特委;同白色恐怖开展武装斗争。
陈秋石既不是共产党员;也不是青年团员;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参加会议。据说这次开会还很危险;外面有人站岗;风声倘若传出去;被江亭耀的部队抓去;那是要杀头的。
坦白地说;陈秋石参加革命的想法并不是没有;而那主要停留在口头上;跟叶公好龙有点相像;说几句大话;唱几句高调;发一些无关痛痒的牢骚;或者附庸风雅;都是没有问题的;真的拿起刀枪去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冲杀;他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最初坐在会场的旮旯里;陈秋石心猿意马;老是担心会场会被军警突然包围。会议领导人韩子君在台上讲话的时候;他的两只眼睛不停地骨碌。他在察看出逃的路线;一旦有了情况;从正门是跑不脱的;他右手边有个窗户;栏杆是枣木的;虽然硬了点;抱起板凳还是能砸开的。
旁边的赵子明见他老是心不在焉;低声问他;秋石;你是怎么啦?这是党的重要会议;关系到淮上州革命力量的生死存亡;你要认真聆听上级的指示。
陈秋石支支吾吾地说;啊;我在听啊……是不是要组织军队上战场啊?
赵子明说;要成立淮上州独立师;开到大别山同江亭耀的部队作战;配合红四方面军反围剿。
陈秋石一听这话;脑袋都大了;心里埋怨赵子明没早一点把话说清楚。赵子明当初劝说他到淮上州来;只是说要排戏;至多搞搞学生运动;哪里想到是成立军队去打仗啊?可是事已至此;他又不好反悔。
陈秋石这才知道;赵子明已经是地下党员了。他后悔得要死;不该被赵子明拖到这个危险的漩涡里去。他说过要参加革命吗?好像有这方面的流露;可是;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过去信誓旦旦地说过不少大话;什么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什么砍头只当风吹帽;什么甘当革命马前卒之类的话都说过;覆水难收啊;现在退缩是要遭人耻笑的。
陈秋石正在忧心忡忡的时候;袁春梅出现了。
袁春梅的出现;就像黑暗中突然升起了太阳;使这个空气沉闷的会场骤然间明亮起来;空气中洋溢着桂花的香味。
陈秋石那一瞬间;恍然如梦;脑子里出现了空白;几乎忘记了几分钟前还强烈地支配着他的逃跑的念头。
在少年陈秋石的心目中;凡是有女人参与的事情;都是靠谱的;也是安全的;连漂亮的女子都来了;你的小腿肚子还抖什么抖!
袁春梅是陈秋石首任妻子袁冬梅的堂妹。过去陈秋石曾经在袁冬梅家见过袁春梅;那时候她还是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双纯净的眸子天真无邪;跟在堂姐的身后;像个跟屁虫。转眼之间;这个跟屁虫长大了;脑后的发髻被剪掉了;理了一个二刀毛革命头;明眸皓齿;面如桃花。她现在是会议的工作人员;给大家分发传单;发到陈秋石面前的时候;她的眸子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低声说;姐夫;没想到你也参加到革命队伍来了;我们一起战斗;去打倒列强;打倒军阀;打倒帝国主义!
陈秋石傻傻地看着袁春梅;一不留神;眼睛就有点下滑;滑到了袁春梅的胸脯上;那微微隆起的胸部让他在那一瞬间恍如隔世。他分明看见了袁春梅的两只雪白高耸的乳房和饱满的乳头;同袁冬梅的似乎一模一样。直到袁春梅嗨了一声;他才骤然警醒;惶恐地抬起眼睛;为自己的下作心跳不已。好在袁春梅并没有察觉他走神。
袁春梅热情洋溢;脑门上汗涔涔的;一双清澈的眸子湿漉漉地看着陈秋石。
陈秋石呆呆地看着袁春梅;垂下眼皮;又抬起脑袋;慢吞吞地说;小妹;我们这是要跟谁战斗啊?
袁春梅说;你没有听韩子君同志说吗;我们要组织一支红色武装力量;开到大别山去和江亭耀的部队作战。
陈秋石哦了一声;目光从袁春梅脸上移开;看着窗户外面渐渐西沉的夕阳出神。他在心里想;赶快结束吧;开完这个会;他还是赶快滚蛋;回到隐贤集;和他那丑妻薄田小眼睛儿子过日子;继续忍受那杂面馍馍一样丑陋的乳房和黑紫桑葚一样丑陋的乳头。他可不想到山里和江亭耀的部队打仗。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又打错了。当天晚上散会之前;淮上州地下组织的领导人韩子君宣布了几项决定;一是特批二十六名同志加入淮上州地下组织;二是淮上特委军事部即日移师三十铺;游击支队宣告成立;三是为了加强武装斗争力量;派遣赵子明等十名同志;隐瞒身份;报考黄埔军校南湖分校;连夜出发坐船到信阳;再改走陆路到武汉;四是……
往下还有几条决定。后面的决定陈秋石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也在特批加入组织的人员当中;而且还是被派往黄埔南湖分校的人员之一。
陈秋石不是糊涂蛋;这个时候如果他退缩了;那就不是组织上答应不答应的事情了;因为他已经参加了这样一个事关重大的秘密的会议;他已经掌握了组织的秘密;一旦他脱离了组织;组织上是不会让他活着留在淮上州的;除非他去向国民党反动派自首。可是;组织里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要让陈秋石去出卖他们;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转眼之间;陈秋石就冷汗飕飕了。到饭馆吃饭的时候;陈秋石瞅个空子问赵子明;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让我加入地下组织了?
赵子明停住筷子;惊愕地看着他说;怎么没打招呼?我上午在路上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吗;我们要加入地下组织;为革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你当时还很激动;说大丈夫纵也天下横也天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陈秋石把肠子都悔青了。他恍惚记起来了;那些话他确实说过。
那顿晚饭不算差;除了青菜豆腐;居然还有叶集风味萝卜炖羊肉。可是陈秋石吃到嘴里;索然无味;感觉就像在吃最后的晚餐。他想质问赵子明;虽然我同意加入地下组织;但是我没有说要报考南湖分校啊;为什么不打招呼?但是这次他没有问;他变得聪明起来了;他知道现在一切都迟了;而且他从韩子君和赵子明等人的表情上看;这是一件很重要很严肃的事情;他如果三心二意;组织上秘密处置他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陈秋石庆幸的事情有三件;一件是到南湖报考黄埔分校;毕竟比参加游击队直接拉到大别山去打仗要好。二是同船到南湖的还有两个女生;两个女生中就有袁春梅。袁冬梅去世之后;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常常在惊悸中哭醒;而袁春梅比她的堂姐还要漂亮;天生丽质;神清气爽。袁春梅的乳房一定是洁白高贵的;袁春梅的乳头一定是晶莹剔透的;这一点从袁春梅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他乡遇故知;倘若以后志同道合;就一封休书把丑婆娘蔡菊花给休了;跟袁春梅过上有爱情的日子。
陈秋石庆幸的第三件事情是;他已经有了儿子;无论怎么说;他给爹妈有了交代;丑是丑点;好歹是个传宗接代的种啊!
吃完饭;大家就分头行动了。各人行李都很简单;连书都不用带;南湖分校内部的同志已经安排好报考入学事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军校;考得上要上;考不上也得上。
组织上给大家发了盘缠;每人三块大洋。
袁春梅跑过来对陈秋石说;姐夫;太好了;我们就要投身到火热的武装斗争当中了。我的心已经飞到了南湖;飞到了长江边上;飞到了火热的战场上了。
陈秋石看着袁春梅那双漂亮的晶莹的眸子;突然来了精神;腰杆一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袁春梅高兴地说;姐夫;你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功名应向马上取……
陈秋石随口接道;男儿何不带吴钩;直取关山十五州……
袁春梅说;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两个人一唱一和;越说越多;越说越投机;越说越来劲;到了最后;陈秋石真的激动起来了;好像他已经纵身骑在马背上;挥军掩杀;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以后;袁春梅就不喊他姐夫了;喊他秋石兄。
几年后陈秋石在红四方面军的一支部队里当团长;因为肃反被关进土牢;差点儿被砍了头。那也是个夕阳西下的黄昏;他在无数个后悔当中;最后悔的就是几年前的这个黄昏;他确实是被一种虚无的激情冲昏了头脑;说了那么多的大话;做了那么大的蠢事;当真像他爹说的那样是个半吊子。
四天后到了南湖;应考的卷子很简单;形同过场戏;问了一些三民主义的常识;然后就是中国古代一些著名军事人物和著名战例。这时候陈秋石才发现;他过去在新潮剧社里排戏得到的那些知识;远远比他在淮上州国立中学学的数学物理管用得多;他是以高分考入黄埔军校南湖分校的。
六
陈九川最早的名字不叫陈九川;叫陈继业;这个名字是他爷爷给起的;除了希望自家东山再起;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继业的谐音就是盼父。
继业的名字喊了三年;陈秋石杳无音信。那一年小继业生了一场热病;把一家人吓得魂都没了。陈本茂豁出了老本;雇了一驾马车拉着孙子到淮上州治病;而且进的是洋医院;用的是西洋的药品。继业的病倒是治好了;家里的大洋也折腾掉不少。回到隐贤集;陈本茂还是不放心;又请孙半仙给孙子看前景。孙半仙说;你知道你孙子为啥老是头疼脑热吗?你儿子娶了两房媳妇;都是不到二十岁归西的;阴魂不散啊;她们阴魂不散找谁去?就找你的孙子。
陈本茂老泪纵横;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儿哀求孙半仙想办法解救他的孙子。
孙半仙举着右手;手心朝内;手背朝外;问一句;陈本茂答一句;末了;孙半仙说;你那两个死去的儿媳妇;一个难产而死;是善鬼;对你家怨气要小一些。还有一个暴病而亡;不是善终;是厉鬼;对你家怨气冲天。春天你孙子头疼脑热;是善鬼作祟的小劫;破财消灾;她收几个香火也就罢了。可是秋冬属阴;厉鬼猖獗;你孙子到了秋天还有一大劫难。
陈本茂一把把孙半仙的腿给抱住了;哭着喊;大仙啊;咋办啊?
孙半仙说;你这孙子是戊辰年丙辰月生的;没错吧?
陈本茂说;千真万确;一点不差。
孙半仙说;属龙的。而你那阴间厉鬼儿媳;是属虎的。龙虎一斗;两败俱伤。
陈本茂说;只求大仙指点迷津;救救我的小孙子。
孙半仙叹了一口气;说了声;难啊;拿腔拿调地扭捏了半天;直到陈本茂表示再奉献三十块洋钱的香火;这才慢悠悠地说出了陈继业的前景和处置的方法。孙半仙说;我在关帝爷那里为你的孙子改了八字;从今往后;他就是丁卯年生人了;改龙为兔。
陈本茂一骨碌从地上翻起来说;大仙;咱听你的;今儿个晚上;咱就摆席给孩子长岁。
没有了陈秋石的陈家;就像断了脊梁骨的狗;光景一天不如一天。
陈本茂有一次红着眼睛对蔡菊花说;闺女;嫁到陈家屈了你;可是没办法;这是天意;是观音菩萨派你来的;就是来给陈家送烟火的。你还年轻;陈家不能圈你一辈子;但是眼下你不能走。娃子长到十岁;你愿意到哪里到哪里;陈家会像嫁闺女一样给你办嫁妆。
蔡菊花也红着眼睛;眼泪扑扑簌簌往下掉。蔡菊花说;爹;我给陈家当一天媳妇;就是陈家一辈子的人。我哪里也不会去;我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
陈本茂那时候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披星戴月地侍奉他那剩下的十几亩薄田。家里的长工辞退了;春耕秋收忙不开的时候;请两个短工;大鱼大肉吃上三五天;把庄稼收上来;还是吃咸菜萝卜干。老母鸡下蛋是断然不许吃的;放进罐子里攒着;赶集的时候;由老头子自己挑上街头;卖几个铜钱;再放到另一个罐子里。爷爷攒这些钱;不像过去是为了买地;而是为了孙子。儿子的出走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买地再多;也拴不住人心;他的地盘再大;儿子长腿一蹽就能走出去;用不上一袋烟的工夫。
日子终于又恢复了平静;清贫使得陈家多了很多忧愁;多了很多思念;却又少了一些烦恼。
陈家一日三餐是不缺的;继业碗里的东西永远要比他的爷爷碗里的好;三天一小荤;十天一大荤;小荤就是鸡蛋鸭蛋;大荤则是鸡鸭鱼肉。但是有一条;吃干饭老头子要求孙子碗底一粒不落;喝稀饭则必须把碗底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