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好这才知道,原来七皇子今天宴请大周质子,元好脑海里模模糊糊的有些明悟,但还不甚明白。
元好和秀云就并肩跪在亭子里的一张长条矮桌边上,而那牡丹夫人,却垂手立在门口,显然是要等侯迎接的。
“喂,那杨柳儿是跟你一起做事的?”元好正慎微的跪坐着,没想一边的秀云碰了碰她的手肘道。
“嗯。”元好轻声的嗯了声,没再多言,她心里还想着一下该怎么办?
“呵,那也是个有心计的主,你跟她共事,没少吃亏吧,不过啊,这人再有心计,总还是抵不过命的。”那秀云继续道。
元好看了她一眼,不知她此话何意?
“你道她如今真成了七皇子的人?”秀云又道,亭子里只有秀云和元好两个,秀云倒是放松的很,显然这样的阵仗,她不是第一回遇上。
元好摇摇头。
“我可听说了,杨柳儿的孩子在去西宫没多久就流掉了,如今被发配在宫里做宫奴,比咱们罪奴也好不了多少。”秀云这话有些幸灾乐祸。
“这谁知真假呢。”元好回了一句,然后便有些走神,如果真如秀云所说,那杨柳儿一番心思便付东流了。
“七皇子,周爷,请,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时,七皇子屈暄已陪着周潢到了园门口,牡丹夫人迎着,进了凉亭。早有人上了点心,一边的秀云也在备好的新泥小炉上煮起了茶。
元好则在边上清洗茶具,这一道工序叫洁器,是属于茶道的一环,是不能假手他人的。说实的,沈家的人好酒但不好茶,但元好这一套手法做下来却是行云流水,这盖因于,当年,神医莫望天在沈家小住,元好奉茶之故。
茶水煮好,倒茶也要茶功,茶水倒在茶碗里,要漩起一个漩涡,但水却不能溅出来。
倒好茶水,元好和秀云分别给两人上茶。
上完茶,元好就在牡丹夫人的示意之下,跪坐在大周质子的身边。
“周兄,等合约一签,你就可以回到大周了,今天,我算是提前恭贺了。”七皇子道。
“七皇子客气,其实我这心也是惶惶然啊,真要回去了,却是忐忑的很,八年了,大周京都对于我来说已经陌生的很,倒是这楚都,洞庭美酒,乐坊佳人,让人流连。”那周潢两眼看着茶杯上蒸藤的雾气,声音清朗的道。
七皇子屈暄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周潢会这么说,心中大叹,尹相看人功夫果非一般,前几天,尹随提出,先放大周质子回国,以示诚意,朝中许多人都认为,这大周质子应该留在手中为质,等合约签好后才放,而父皇也久决不下,如今看来,这周潢对南楚大有好感,倒是真可以考虑早些放这周潢回去,说不准,他还能为南楚说说话呢。
“好了,及时行乐,咱们不谈那些,今天就让周兄好好尝尝这洞庭春酒,乐坊佳人,周兄看看身边的女子可满意,她的父亲是当年沈长风。”七皇子道,转眼看了低垂着头的沈元好,有些不忍,说实在的,自两年前见过一面,这个小女子给他不一样的感觉,让他至今不掂记着,但如今为了拉笼这周潢,那也顾不得了。
“哦,沈长风之女,那我跟她可有缘了,若非这个沈长风,我也来不了这楚都。”周潢道,声音带着一种调侃的味儿,却让人听不出喜乐。
元好此刻在边上握紧着拳头,脸上仍是低眉顺眼的表情,心里却是怒焰涛天,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她生病了,牡丹夫人还执意让她来侍侯这大周质子,自己根本就是一个牺牲品,或者不是自己,而自己这个沈家之女的身份。让这大周质子出气的。
接下来,酒过三旬,菜过五味。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周兄了。”说完,那七皇子就拥着秀云离席。
随后那牡丹夫人上前,对周潢道:“周爷请跟我来,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说着,又瞪了一眼边上的元好:“小心侍侯着周爷。”
“是。”元好咬着牙应着,为了小仇儿,什么她都得忍。
屋里,大红蜡烛,粉色帐幔。两人进了屋,牡丹夫人就将门关上出去了。
元好站在屋里好一会儿没动,因为那红红的烛光映的她头发昏,好一会儿,她才适应屋里光亮。看着正坐在床边的大周质子,此刻他黑漆亮如星的眼光盯着自己。
元好知道此刻,她幸免不了了。
于是,便上前屈膝为他解靴:“周爷,小女子侍侯你。”
周潢看着眼前女子低眉顺眼的为他解靴,可那微抖的手指,以及挺的笔直的脊背无不显露着这个小女子的抗拒。
轻轻的叹了口敢,收回脚,周潢自解了靴,然后上床,盘腿坐在床中间:“这个时间是我打坐的时间,那边桌上,有茶水有点心,还有休闲的话本,你自读书自饮茶,别打搅我就成。”说完,周潢又解下帐幔,将元好隔在了床外。
周潢的话让元好一愣,然后猛的抬起头,看着帐内虚虚幻幻,不甚清晰的身影,元好的眼神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清亮。
随后转身,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即没吃点心,也没有饮茶,只是默默的坐着,她不去追究这质子为什么放过她,她只知道,这一关,她算是过了,头仍然昏沉,这情绪一放松便有些倦意,不知不觉得,元好就靠在椅背上居然睡了过去。
第十六章万事俱备
元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罪奴宫内,敲更的公公嘶着嗓子在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室内烛光昏黄,元好坐在身体,不由的伸手揉了揉脖子,靠着椅背睡,姿势不舒服,脖子肩背都僵硬的发疼。
“醒了,那去给我煮壶茶吧。”这时,床上,周潢撩了帐幔下床,走到桌边,却摆开了一局双陆棋。
“是。”元好应着,起身开门,门外,垂手立着一位侍女和一位公公。
“周爷要喝茶,麻烦公公和这位姐姐准备一下器具。”元好躬身行礼道。
“好的,沈姑娘稍等。”那公公应声离去,而侍女去进了屋,挂了帐幔,正要收拾床铺,只是一看之下,那脸色却不由的一阵讶然,床上锦被整齐的叠着,原先铺在床正中的大方白锦,此刻虽然看上去有些皱巴巴的,但却未见落红。
那侍女有些奇怪了,就她所知,这位沈姑娘是第一次点牌啊,这没能落红,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这位沈姑娘之前已经破身了,想到这里,那侍女眼角扫了元好一眼,只见此刻元好正坐在椅子上同那位质子对局,神情沉静安宁,而罪奴宫的人都知道,姑娘身份的,若是第一次点牌被发现已失身,那绝对会被套个**之名,乱棍打死,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位沈姑娘应该不会这么平静。
那么就只有第二个可能,这位沈姑娘同那大周质子并未欢好,难道他们一直在下棋,想到这里,那侍女又奇怪的扫了正下棋的两人一眼。
“沈姑娘,煮茶的器具已备好。”这时,先前离开的小公公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公公,两人手里都捧着东西,泥炉,铜壶,紫砂茶具,茶叶等一应俱全。
“麻烦公公了。”元好连忙过来,然后跪坐在屋正中的矮桌边上,洁器,煮茶,整套程序做来行云流水。
那周潢也不下棋了,拿了桌上一本话本,走了过来,盘腿坐在矮桌前,然后就一页页的看起手中的话本来。
元好则专心的煮茶,一边的公公和侍女看着两人,一个煮茶,一个看书,都是极为专心,各管各的,却自成一体,井水不犯河水,但又感觉和谐的很,给人感觉十分的静溢自然。
“周兄,今天的安排可尽兴了?”这时,七皇子屈暄进来,他身边跟着的仍然是秀云,这时,那边上整理床铺的侍女上前,在屈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屈暄皱了皱眉头,随后又道:“怎么?周兄对沈姑娘不满意?”
“非也,猫抓老鼠,之前总是要先逗逗的,七皇子也是好玩之人,应该懂得里面的妙处吧。”那周潢放下话本,起身道,嘴角翘着,眼神中似乎也别有意味。
七皇子屈暄先是一愣,随后却哈哈大笑道:“周兄果是妙人。”说着,他不由看了一眼在边上低头煮茶的元好,心中有些不忍,这周潢果然恨极了沈家人,听他的话意是自然是要先用手段拢了这沈四姑娘的心,然后再狠狠的报复,这是要绝沈四姑娘的心哪。
当然,不忍归不忍,为了南楚的江山,一个小小女子还真不放在他的心上。
这时,元好已冲好了茶,茶杯上雾气蒸腾,雀舌小芽儿在紫砂的茶杯里上下翻腾,仿若有了生命一样。
“周爷,请喝茶。”元好托着茶托将茶放在周潢面前,神色仍是平静,尽管,今天七皇子之举,以及周潢的话,让她屈辱,但她现在身处弱势,爹说过,人生无处不是战场,身处弱时,当分清形势,以不变应万变,然后再从别人的变化之中寻找破局之机。
今天,她这一遭是占尽弱势,但周潢此人,无疑是一个变数,而如今朝局却又是另一个变数,今天,她从七皇子的嘴里知道一个消息,那就是这个大周质子很可能会马上离开质子府回大周了,梦里,这质子是何时离开大周,元好并不知道,梦里,自二嫂和二婆去逝后,她因万念俱灰,再加上受到金姑姑的多方打压,身子一直是病势沉沉的,梦里此刻,她连床都起不来了。
而今不一样,她不想等到大周兵攻进城时再逃离,那样的危险无疑是最大,当然,她现在要想偷偷离开罪奴宫,也很难,但她知道一条通往质子府暗道,又知道这大周质子快离开了,那么这里面就有可趁之机了,等回去跟二婆见次面,要叮嘱她注意这方面的情况。元好想着。
其实,元好有时想提醒七皇子大周的缓兵之计的,可终归什么也没说,自做孽,不可活,何况,她就算说了又怎么样,朝中不会没人看到这些,有的说了,怕是如今已魂归地府,而没说的自然看清了形势,而她一个小小罪奴,说于不说,无关紧要。
“七皇子,请喝茶。”一边的秀云看到元好给周潢上茶,也跪坐下来,给七皇子上茶。
不一会儿,一壶茶就尽了。
周潢起身弹了弹一角:“夜深了,我该回质子府。”
“好,我也该回皇子府了,今日跟周兄未尽兴之处,下回再续。”那七皇子也起身弹了衣角。
“好。”周潢拱拱手。
此刻的七皇了同大周质子哪里象是敌对两国的皇子,倒象是两个知交好友。
元好和秀云则亦步亦趋的将两人送到园门口。
随后元好同秀云一起去牡丹夫人那里点了个卯,到此,今天的点牌就结束了。
“元好,我听说,今天那大周质子没碰你啊?”出了乐坊,那秀云一脸八卦的问。
“嗯。”元好点点头。
“怪了,男人还有不吃腥的。”借着乐坊门口的大灯笼,那秀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儿元好,又道:“不过啊,你这身子骨瘦瘦弱弱的,还没长开呢,也确实吸引不了人。”
元好摇头,没接秀云的话,不过,也确实如秀云所说,这两年,元好几乎没怎么长,跟两年前一样,瘦瘦弱弱的,罪奴宫的生活十分的清苦,再加上元好带着小鱼,吃的都尽量留给了小鱼,偶尔,二婆偷渡点好吃的东西,也都留给小鱼,所以,小鱼这两年,虽然智力没长,至今连话也不会说,但却长的玉雪可爱,整个人粉嘟嘟的。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我听说,这位大周质子当年在大周时曾是元相寺大藏大师的记名弟子,每日都要参禅念佛的,佛家讲究禁绝女色,虽说这大周质子是皇子,元相寺管不着,但我听说,这大周质子对这方面还是挺讲究的,就算是那质子夫人,一个月也难有几次侍侯在床,也难怪他今日这般。”见元好不说话,秀云又道,她在乐坊里,这样哪样的八卦听了不少。
“这些事情,谁清楚呢,秀云姐,我先回了。”元好淡笑道,然后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往自己的住处走,心里却不由的想着秀云最后的那段话,也许,这传言是真的,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南雅夫人要弄个孩子了。
大周谋南楚已非一日,想来,定是两年前,大周已准备攻楚,而周潢再怎么说也是大周的皇子,大周定然要在攻楚之前,将周潢救回去,但显然的,救一个容易,救一群人难,很可能,当时大周有计划只求五皇子一人,而放弃质子夫人等其他随行的人,而南楚夫人定然是从尹随那里知道这个计划,为了保证自己不被放弃,一个小皇子就成了必须的,但很可能因为两人同房少,南雅夫人一直没有怀孕,于是这才有假孕生子之事,只是当时,大周黄水决堤,这攻楚计划又搁置。
而经过两年的准备,大周此番攻楚,势如破竹,和谈不过是假相,近日,大周必然会派人营救大周质子。
元好想着,不由的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住处。
隔壁,贾先生和贾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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