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起心道:“队副,他们像是怀疑我们了。” 阎锦文没有响,径自思忖着,自言自语道:“不能朝环龙路开。唔,得反个向——骗他们一下。” 车子还未及到路口,横肚里杀出一组哨兵: “停车!” 阎锦文只得停下车,但不敢熄火。 “口令?” “海豹。” “证件。” 阎锦文掏出“派司”一亮:“警备司令部的。” 验明证件,哨兵手电又往车里两保镖与两人犯张、罗一照:“什么人?” 阎锦文毫不迟疑地回答:“犯人。送上海港。”他又亮出毛森局长的手令,随即启动轿车。 哨兵提着醒:“长官,你方向反了。” 阎锦文不等他说完,自咒着:“是么?见鬼,这黑灯瞎火的!”他油门一踩,轿车只得往斜反方向的街路——外滩码头插了进去。 放行了轿车,哨兵又拦住了军车。 副队长一声呵斥:“你没长眼睛?”他手一敲玻璃窗下。 哨兵一看是特别通行证,连忙立正敬礼:“对不起,长官。” “刚才的轿车去哪里了?” “他说去上海港,有毛森局长的手令。” 副队长眼睛一眨巴,有点难辨真假:“这个阎锦文搞什么名堂?跟上!” 前面大轿车里的张澜与罗隆基,渐渐悟出了什么。 张澜一睃反光镜里的跟踪者,问:“这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人?”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直面死神(19)
阎锦文毫不避讳地回复:“毛森的亲信,聂琮警备三大队的特务。” 罗隆基仍难解疑惑,叮问:“你是?” 保镖替主人作答:“阎队副和我们都是杨虎司令的人。” 张澜恍然而悟:“杨虎的人?!” 阎锦文如实道出实情:“聂琮是军统的死党,跟我面和心不和。我今天特地请田淑君帮忙,才请来两个圣约翰大学的女学生缠住聂琮。” 张澜从反光镜里审察着阎锦文,渐自生出几分信任。 另一保镖回首又一瞄,心猝然一拎,急道:“他们又跟上来了。” 后面的军车果然加速追上了大轿车。 副队长手一点,道:“咬住他!” 大车迫近轿车。 一阵摩托车响,军车反光镜里见到聂琮接踵而至。 副队长着即报告:“大队长,好像没有问题,方向是外滩码头。” 聂琮紧瞄住轿车目标:“唔,已经误点,再不能出任何差错!” “明白。”副队长回答着,用手枪在后挡板上敲了两下。 车厢内立时出现一阵枪械的响动。 军车、三轮摩托车紧紧咬住前面的轿车。 同一时间段,林森路培恩公寓的郑定竹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我是。张老先生他俩救走了?太好啦!什么,你说我全家?现在就走?……谢谢。哎,你是谁?” 汪婉清提着心问:“谁?” 郑定竹头一摇:“挂断了。关照我们又不留姓名?!……” “又会是谁呢?” “准定是好心人。嗯,一定是救张老先生的人!对,我们也得逃,我是出具了身家性命担保书的。” 汪婉清也觉着事态严重,欠身起床:“我去叫醒他们三个。” “我去备车。要快!” 都想赢得新生。都在抢时间。 “咳,今晚真‘够刺激’的!”大轿车里的罗隆基又恢复出戏谑的天性开起玩笑。“就像小时候玩‘官兵抓强盗’。” 阎锦文哭笑不得:“抓到了,你、我怕都得去黄浦江喂鱼。” 张澜不由睁开眼皮:“喔?” 保镖提着醒:“到外滩了!” 车中人往前一看,外滩码头已横在眼下,但见一艘孤独的海轮寂寥地等候着。 虽然灯火昏黄,海轮驾驶舱里,船长还是从望远镜里发现了驶来的大轿车:“毛局长,来了!” 毛森有点居高临下的得意,冲着驶来的轿车中人,掠出一丝耻笑。不过顷刻之间,耻笑骤然就从嘴角消失。他在望远镜中发现—— 夜色中的大轿车猛一个急拐弯,直往北边的白渡桥方向冲去。 “混蛋!” 阎锦文当然晓得,决定生与死的时刻,全看自己的快慢机巧了。他一声叮嘱:“坐稳了!”一脚踩足油门,手里猛打过九十度的方向盘。 轿车顿如离弦之箭,横空射出。 “咬上!”军车中的副队长命令着驾驶员,同时抬臂猛叩两下后挡板。 车厢的油布立被掀开,亮出一车的武装军警。 “给我打!全部干掉。”聂琮一边喝令着,一边掏出手枪连连射击。 摩托车上的贴身警卫同时出手。 卡车上的军警即刻横枪扫射! 飞箭般的大轿车在前逃,疯狂似的摩托车、大卡车在后追。 呼啸的子弹,如骤雨一般划出流光,阵阵往轿车上倾泻,击出朵朵细碎的火花。 街路上摆豆浆摊的被冲掉,烤烧饼的连人带炉被带翻……,一个个赶早集的人被惊吓得目瞪口呆! 轿车中的阎锦文仍不失冷静,从反光镜瞄定聂琮,嘱令保镖:“二位神枪手,干掉领头的聂琮!” 两保镖乘后面扫射中刹那间的空隙,掠身窗外,往后反击。 至此张澜与罗隆基彻底信任了阎锦文。 张澜主动在阎锦文肩上沉沉一拍,道:“谢谢。委屈你了!” 轻轻一语,顿激出黑脸汉子阎锦文的两点泪光:“有你这句话,就什么都有了。” 张澜倒并不遑急,嘱咐:“放心开车,出了事,谁都不用怨谁。” 罗隆基的兴致顿被引发出来,接口道:“这叫有难同……” “当”字还未及出口,又一阵子弹横扫过来,保镖连忙将两先生拉趴下。 后窗被击碎,扫落进来的子弹击伤了保镖的手臂。 罗隆基一惊:“你受伤了!”他掏出手绢要替他包扎。 保镖毫不介意地拨开罗隆基的手道:“不用。”旋即返身,从后窗一角瞄定摩托车上的聂琮,扣动扳机。 枪响,聂琮从三轮摩托车上斜翻落下去。 阎锦文从反光镜里看到了,大声称赞:“干得漂亮!” 聂琮也非等闲之辈。人已倒翻地下,仍指令急拐弯折回到自己身旁的警卫: “不要管我,告诉副队长,一定得干掉他们,不留活口!” 警卫班长应命,驾起摩托车又急急追击。 海轮甲板上的毛森手里捏着望远镜,气得七窍生烟!怎能让总统特别钦点的重要人犯从自己手掌心里溜掉?他下了死令:“通知各路哨卡,一定要截住那辆顺风牌大轿车;谁让它逃脱,我就要谁的脑袋!”   
直面死神(20)
秘书官领命急去。 大轿车已飞驰到白渡桥。 罗锦文牙关一咬:“我让你追!”小计谋一冒出,他即瞄住左边的小街,突见有赶早集的路人、摊贩之类,不得不一个急转弯,从空当里插将进去。 张澜亟亟提醒:“当心行人!” 阎锦文习惯使然,随口道:“顾不得那么多了。” 张澜顿时变得严肃,关照着:“必须得顾!我两个不过两条命,不能害了人家!” 两保镖没有想到这种时候,老先生居然还能这般提醒,不由相顾愕然。 阎锦文只得稍稍放慢车速,留心起行人、摊贩来,嘴里嘀咕着:“再被抓着,就怨不得我了。” 张澜连连宽解:“不怨。不怨。你说呢?” 罗隆基也凑着趣:“表老都不惜性命,我努生当然舍命陪君子喽!” 阎锦文撞上这么一对见所未见的大书生,不得不大摇其头! 阎锦文突发的小计谋,到底难住了大卡车。笨家伙钻不进小街。 副队长急了,拉开车门喝令:“二班长,你们咬住他;我从外头包抄。” 摩托车即刻飞插进小街,带翻了紧挨着的一串摊贩。 副队长撞上车门道:“倒车!” 阎锦文反光镜里见到了。他奚落地一“哼”,转瞬间又从“慢速”中忽生出“灵感”:“对,干脆再慢一点。”他缓踩着油门。 轿车益发慢了。 两保镖急了: “队副?” “你这是?” 阎锦文反到不急不忙地布置着:“大卡车进不了,三轮摩托肯定追来。你俩下车,打它个伏击!” 保镖恍然大悟,即刻一左一右分头跃下。 罗隆基兴致不减:“哈,表老你这一‘慢’,还让阎队副‘慢’出妙计来了!” 阎锦文不敢大意,关照着:“子弹不长眼,二位千万不要起身。”〓〓〓 张澜道:“听你的。” 张澜和罗隆基旋即隐身在后座下,罗隆基还半扶托住表老。 阎锦文从反光镜里已瞄见摩托车,提着醒:“注意,来了。”他继续放慢车速。 张澜与罗隆基屏息以待。 那摩托车上,驾车的警卫班长一脸替主子报复的杀气道:“看你还往哪里逃?打!” 潜伏左右街边的两保镖“应命”出击,但闻得左右两声枪响,驾车人与后座的伙伴便随声倒地。 坐舱中的军警大料不及,一个飞身,骑上驾车座,一手往街边回射,一手驾车急急回撤。 两保镖也好生了得,一左一右,横空斜出,人在空中,扳机已扣响。 两颗子弹交汇:“砰”! 回撤的军警立时毙命。 两保镖不敢延误,又纵身追上慢速在迎候的轿车,一左一右横身跃进。 罗隆基如看杂技,大是惊叹着:“果然是神枪手!佩服佩服!” 车子立时加速。 张澜见身旁的保镖手臂上仍流着血,便从衣内兜里抽出手绢。 保镖头一摆:“没事。” “别动。别动。”张澜很有些内行地摁住伤口,随即用手绢箍住:“紧不紧?” “不紧。”保镖感觉着什么:“张老难道还做过这个?” 张澜莞尔道:“是跟夫人学的,半瓶醋。” 一车开颜。 张澜包扎着伤口,忽然间想起来:“郑医生必有危险!得赶紧……” 阎锦文回说:“郑医生家里和我家属,都转移了。” 郑定竹驾着自己的奥斯汀小车,也在“逃亡”。夫人汪婉清陪坐在身旁,后面是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从车窗望出去,时不时撞见撤退的政要与出逃的显贵,还有就是捕人的特务、警车和盘查的岗哨。 汪婉清感觉出什么:“看来,是要解放啦!” 郑定竹心下慰悦:“天到底要亮……” 一声“口令”,将郑定竹大吓一跳。 不晓何时,哨兵已横插在车窗下。 郑定竹莫名其妙道:“没有‘口令’。我是医生,带家人去走亲戚。”他从西装兜里掏出工作证。 岗哨手电在工作证上一照,往郑定竹脸上一对照,又往后座里一扫。 岗哨手一拨,郑定竹即刻启动车子。 “当心红灯!” 夫人一句提醒,路口已亮起红灯。猝然间,似听得车后岗哨又在呼喊什么。 汪婉清的神经闻声一记抽搐:“定竹?” 郑定竹怕再横生出枝节,咬牙一踩油门,直冲红灯! 后面的枪声响了!…… 逃亡的大轿车从小街里一驶而出,仍不敢大意,又钻入斜对过的里弄。 罗隆基有点解不开疑团,问:“哎,谁这么快就通知了你家人和郑医生他们?” 阎锦文回说:“上海地下党。” 张澜一怔:“喔?” 罗隆基半信半疑:“你怎么晓得?” 阎锦文如实回禀:“杨虎的夫人田淑君说的。我现在就送你们去她家。”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直面死神(21)
张澜不由不赞叹了:“嗯,没有想到,恩来先生他们不光在前线,在后方也了不得哇!” 举座兴叹。 保镖一声惊呼:“队副!前面——” 车中人惊抬首,但见正前面的路口当中央,不晓什么时候已横着那辆大卡车。车厢里军警个个横着枪,虎视眈眈;车门踏板上,站着副大队长,正以逸待劳。 阎锦文近乎本能地立马倒车。 车后即刻有人被带翻,惊呼突起。 张澜一呼而起:“后面人太多,倒不得!” 阎锦文一筹莫展了:“那……只有死路一条!” 张澜带电的眼光一射而出,直趋路口的凶神恶煞道:“绝不能便宜了他们!” 罗隆基像是估量到什么:“表老是想?” 张澜牙关一咬,冲口直出:“阎队副,开足马力,冲关!” 一语激出车中人的血性! 阎锦文头一点,关照两保镖:“保护好两先生,豁出去啦!” 他猛地踩足油门,了得的顺风大轿车果然似扬起一溜顺风,箭一般地往路口撞去! 几乎同时间,大料不及的事突发了——路口的背后猝然响起一阵猛烈的枪声,子弹却没有射过来,反而是大卡车上下倒的倒、伤的伤,一片惊惶。 阎锦文傻眼了! 保镖傻眼了! 张澜与罗隆基也一样傻眼了! 大卡车上的人一样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