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翱会安排什么阵仗等候着他,还是先吩咐好,以免这班奴才坏了大事,瞧见不宜的场面,削了凤冰翱的自尊。
皇帝十分了解凤冰翱是个多么傲骨的男子,决不希望在承欢时被奴才们撞见那副痴态。
他内心透着期待,简直可以想见凤冰翱的姿态会多么妩媚撩人。
“但……曦凰宫内透着古怪,为防万一,还是让奴才陪同圣上进殿,待见着皇后娘娘时,奴才再退下。”钦公公担忧地劝戒皇帝莫蹈险境。
“多事!全部退下。”
皇帝眼角余光扫过西侧殿上方,方才好似有些影子闪过,心眼一转,顿时明了,倘若不是凤冰翱在探视情况,就是有人好奇心过剩,想来看戏瞧热闹,隔岸观虎斗。
“朕在曦凰宫内十分安全,不用防范,没人敢伤了朕。”皇帝相信凤冰翱虽想逼他打消歪念但决不至于伤害到他。
“奴才听旨。”钦公公无奈地领着众人离去。
不一会儿,大批侍从禁兵全部退到外殿,只剩皇帝伫立在曦凰宫内殿大门前。
“翱,既然你不喜欢太多人服侍,我便将那批随侍都撤了,你也该出来迎接了吧?”
皇帝上前推开通往内殿的大门,边小心翼翼地举步进入,边对着内殿里紧紧关闭的正厅喊话。
“……停住!不要再前进了。”
一道幽远缥缈的嗓音自四面传来,彷佛近在耳旁却又宛如远在天边,震撼了皇帝殷盼的情绪,不自觉地停下正要跨下阶梯的步伐。
“皇上,您不该来的。”平淡悠然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叹息意味。
“为什么我不能来?今日是我迎娶皇后的大好吉日,喜宴已过,佳时到临,我为什么不该进喜房?这可是我当新郎倌的权利。”
皇帝振振有词,说得头头是道,顺道暗示凤冰翱目前的情势局面,他可是他所迎娶的皇后,没有拒绝的余地 “微臣不想跟皇上争辩,不管原因理由是什么,还是请皇上离去吧!”
“翱,你想要反悔吗?”闻言,皇帝露出凶恶的神情。
“……微臣反悔了什么?”依旧平静的口吻,彷佛水波不兴的湖面般淡然。
“少跟我打浑话,你明明说过只要办到你所开出的三项要求,便肯卸下战袍进宫与我共度晨昏,永伴君侧,这些都是你亲口应允的,现今却来扮傻?”
皇帝怒极地大吼,愤怒之火烧红了他的理智和眼瞳。
“……没错,微臣是说过,但微臣已经实践诺言了,皇上不该再做强求之事。”
“我连你的宫门都踏不进,这算哪门子实践诺言?!你分明是故意强词夺理!”
皇帝简直想破口大骂,奈何想到凤冰翱那般沉静的态度就只好硬生生地压抑火爆的冲动。
“臣不敢,那些承诺臣确实一一实践了。您要臣进宫,此时臣不就是待在宫里了吗?您要臣与您共度晨昏,但此刻既非清晨亦非黄昏,而是星辰挂满天际的夜晚时分,臣当然无法与您共度,倘若皇上回宫安寝,明日早朝之时,臣定会恭候皇上圣驾;待到黄昏时刻,皇上至御书房处理公务时,臣亦会在偏殿里静待。至于永伴君侧,那更是无庸置疑,我凤氏子孙历代为臣,总是忠心耿耿地为皇室效命,臣当然也不会例外,只要皇上不撤官不斩微臣,那当然是永远伴随皇上。”
有条不紊的耐心说明简直是将皇帝当成三岁娃儿般教导,凤冰翱那冷漠的态度和彷佛将皇帝当成傻子般愚弄的回答终于使他爆发出熊熊怒焰。
“狡辩!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皇帝用着雷霆般的声音怒斥。
“是吗?臣就是认定这个意思。”
凤冰翱始终冷淡,故意将皇帝视为要不到糖吃的娃儿般无理取闹,用着一副“不然你想怎样”的敷衍态度应对。
“臣劝皇上不要因怒火攻心而轻举妄动,倘若不小心踏下阶梯进入内院中,便会激活机关。臣在内院里摆下方阵以防闲杂人等随意进入,万一皇上不知情而误触机关激活阵式去伤了龙体的话,那臣真是万死不足以赎罪。 “好!很好!”皇帝闻言怒极而笑,他就亲身试试凤大将军的能耐吧!
“你藏头缩尾的算什么?不要故作玄虚,你何不亲自出来看看朕是否有这本领通过阻碍?”
危险的情势一触即发,两人针锋相对,互不遑让。
而屋顶上观看的其中二人则捧腹暗笑到快岔了气,缪亲王身子还差点滑下屋檐,李修勤暗暗叹气,无奈地揽腰一抱,稳住他的身子,三人静待情势如何发展。
“这阵式只是草草布置一番,虽无法克敌制胜,但若只是要困住一个人的话可说绰绰有余,皇上应当清楚臣的能耐,征战十载可不光是纸上谈兵,臣亦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请皇上莫轻蹈险境。”
凤冰翱推开正厅大门,步出厅堂,与皇帝隔着内院相望,距离挺远,四周又昏暗无灯,但很不可思议地他居然能够感受到皇帝怒极的神态,且清楚地在脑海中勾勒出来。
那双瞳眸依旧散发出坚决的光芒,像极了当初送他出征时的眼神,充满不甘与决心,似在述说着誓言,终有一日,定要掳获他。
或许早在当年就被那双眸子给迷了吧!否则为何心里透着期待呢?凤冰翱露出凄楚的笑,暗讽自己居然盼望着皇帝能够通过阵式。
“若不想伤了朕,那就快将阵式撤了,朕不想浪费良宵在此虚度,朕只想与爱后在床榻上耳鬓厮磨,共享欢愉。”
见着凤冰翱出现,皇帝的怒火稍稍降温,慢慢劝诱着。
“臣……办不到,皇上还是请回寝殿吧!”
依恋地再看一眼那道身影,凤冰翱转身欲进正厅殿门,不想再跟皇帝纠缠下去,反正站累了他终会死心地离开的。
“翱!你别走!”皇帝心急地呼喊,却留不住伊人欲离的心意。
“朕决不放弃!你永远都是朕的人,终有一天非让你心甘情愿地投入朕的怀抱不可。”
12
“唉……”攸远的叹息声穿过门扇,似在感叹皇帝的执迷不悟,又似泄漏出心里的悸动,凤冰翱转身想入寝室,但却又挂心着内院的情况,他怕皇帝会真的闯入阵式,而依照他那倔强的脾性,恐怕非要闯一闯……
想到此,步入寝室的脚步渐缓,慢慢地又转回正厅,坐在椅上,他担忧地望着关闭的殿门,牵挂地猜想皇帝下一步的举动。
“哇!……该死!这是什么鬼东西?!让开!……□○※*……”
果其不然,内院传出皇帝咒骂声和阵式激活的声响,凤冰翱忍住想去探望的冲动,依然静坐在椅上。
为什么皇上总学不会放弃跟妥协呢?
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人总得要学着屈服与低头,但……为什么他却能无畏地迎上前去挑战?
不屈不挠地奋战到底,不达目的势不罢休……
是因为掌控权力吗?所以才让他有唯我独尊的狂妄?
古有贤者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既为国君,就该视民如子,勤政爱民,尽他最大的努力和仁心来造福百姓,当个贤明的君主,像他这么任性恣意的个性若不改,迟早有天会惹出大祸的。
凤冰翱严苛地审视着自己的肉躯,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还是无法明白皇帝究竟着迷哪一点?
平板硬挺的胸膛;纤瘦毫无曲线美的腰干;紧绷结实的臀腿……根本没有勾起男人欲望的任何条件,为何独独让皇帝痴迷不已?
若是单论这张宛似妇人之貌,那也挺牵强,毕竟较他秀丽绝美的男女比比皆是,皇帝若真性好男色,那也绝不该看上他这个刻板无趣的武夫才是……
前思后想,凤冰翱还是觉得皇帝的癖好未免怪异了些。
“……哎呀!这死东西居然敢挡朕的去路?!让开!真该死!……”
内院里不断传来皇帝痛斥怒骂的吼声,可感觉出他的耐心和毅力已经达到快崩溃的程度,凤冰翱将思绪转回现实,起身来到窗边,悄悄地推开窗棂偷看皇帝的举动。
就见皇帝汗涔涔且泪潸潸地在内院里四处打转,嘴里时时咒骂着,脚步也不停地走着,整个人狼狈不堪,龙冠歪斜,头发散落,衣衫凌乱,双手低垂,脚步阑珊,怎么走都是在内院打着圈圈,根本无法接近厅门一步。
四周摆设的石雕花树总是不断变化位形,且十分恰巧挡住皇帝继续前进,使他陷入迷阵中看不清楚方位,丝毫不知自己正在打着圈圈绕,依然奋力地抬起酸痛的腿向前迈进。
凤冰翱将窗棂再推开点,抬头看看夜色,再算算时辰,皇帝竟然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而他居然还没放弃?!
凤冰翱不由得愣了楞,平日养尊处优惯了,出殿门若不是骑马要不就是乘坐銮轿,皇帝竟有能耐单凭双腿撑到此时?
他只要不继续想往前进,稍稍后退即会令阵势缓和下来,那他便可脱离方阵,转回宸龙宫中歇息,但他却依然不死心地想踏进曦凰宫内殿。
那份毅力真是令人不能小觑哪!
“翱,你居然敢这么对待我,走着瞧,我势必会在床榻上加十倍讨回!”
皇帝目前处境虽然十分凄惨,但依然不死心地撂下狠话,存心不让凤冰翱安稳就寝。
“笨东西!死东西!敢挡住朕……等朕出了这里非叫人将你们这些死东西砸成粉碎不可,看你们还敢不敢作怪……”
看着皇帝那么认真地且愤怒跟那些没有生命的石雕斤斤计较,凤冰翱原本错愕的神情渐渐转为好笑,这样狼狈不堪的皇帝看起来居然还带着三分未泯的童心,让他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呼呼……呵……呼哈……这该死的内院怎么这么大?走了老半天还没居然连门槛都踩不到……”
皇帝终于体力不支地坐卧在地上,根本顾不得地上沾染的尘土,啪地就倒下,且不停地自口中呼出喘息声。
“该死……呼哈……我绝不放弃……翱,你尽量使出花招来吧……呼呵……不管如何,我今晚非进曦凰宫不可……呵哈……呼……哼!我若进不了曦凰宫,莫说头一个不放过翱,连那些存心看热闹、嘲笑我的人也别想好过……”
声响不大不小,恰恰好让攀卧在西侧殿屋檐上的人听得明明白白,令他们心中大惊失色,相互推卸责任。
“都怪你!笑得那么夸张,你看!被发现了……”李修远立刻将矛头指向缪亲王,想推他出去垫背,毕竟是皇亲一族,纵使皇帝责怪下来应该也不会死得太惨。
“哪有?!是你才对,我的笑声都被修勤的大掌给遮住了,哪传得出去?你别故意混淆视听,推卸责任。”
缪亲王亦不是笨人,当然清楚李修远的目的是啥,他才不会白白上当。
自小这九皇弟对于犯到他的人从不留情,哪会顾及兄弟情谊轻易宽怒他,倘若承担下来恐怕挺惨,要死也要连坐一堆人陪葬。
“而且修勤可以做证,是你拉我来看热闹的,可不干我事……呐!对不?修勤?”
“……”李修勤无言地看着个性半斤八两的两人,内心十分无奈地大叹三声,谁叫他对他就是没辄……“没错!若不是大哥先来出言引诱,王爷怎可能做出这等事?”
“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居然出卖亲兄弟?!”李修远哇拉哇拉地大声叫起来,再也顾不得放低声量。“你有没有兄弟道义呀?!还是不是姓李?!”
“我是帮理不帮亲。”李修勤不为所动。
“就是,我就知道修勤最公正了,哪像某人总是想设计陷害我。”
缪亲王笑语晏晏,开心无比地拉住李修勤的臂膀,亲昵地靠在他身上。
“长兄如父,你居然这么无情无义,好!咱们今天就来说清楚……”李修远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瞪视坐在屋瓦上的两人,大有上演兄弟阋墙剧码的冲动。
“都滚下来!立刻!”皇帝又累又渴且十分恼怒,没心情见他们继续闹下去,既然舍不得骂那造成现今局面的罪魁祸首,就只好拿他们出气,对于他们,皇帝可没半点怜惜之心。
三人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跪到皇帝跟前,很小心地忽略皇帝那副衣衫不整以及满身尘土的狼狈貌,以免更加触怒他。
“好大胆子!居然敢夜探皇城?!是谁教唆你们的?!又是谁给了你们这项权力的?!”
皇帝斥喝,带着三分气恼七分迁怒。
“臣等知罪!”
千错万错先道歉总没错!更何况皇帝正处在爆发阶段。
三人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地等待皇帝怒气稍歇。
“看得很乐是吗?”皇帝冷笑,阴侧侧的风顿时吹进缪亲王三人心中。“小心朕让你们乐极生悲!”
“皇上怒罪!请给臣等一个赎罪的机会。”
李修远状作泪涟涟貌地哀求,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