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风流- 第94部分

　　　　因为从制作工艺上，雕版虽然工程浩大，但是只要是熟练的木工都可以进行雕版的活计，印刷技术容易普及；而活字印刷工艺要求高，如后来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所言，“用胶泥刻字，薄如钱唇”，“火烧令坚”，排版后要“字平如砥”，没有高超的手工艺人，是非常困难的，工艺本身有很大的局限xìng，推广价值就不大。

　　　　而从人工考虑，活字印刷时，无论何种检字排版，都要求排版工人必须识字，这在人力成本上要求就非常高，就这个时代来说，有哪个读书识字人会愿意去当排版工人？但是雕版印刷则不同，雕版的木工无须识字，只要能按照文字范模，照葫芦画瓢地雕刻即可。

　　　　从印刷质量来看，雕版印刷出来的书籍，其印刷质量和美观程度，普遍好于活字印刷，雕版印刷还能印插图的。

　　　　这却是事实，王维这个总是喜欢想当然的文科僧，被他自己率先“发明”的活字版印刷打脸了……

　　　　不过这活字版印刷也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这个思路是正确的，只是材料与技术跟不上而已，首先需要寻找一种最佳的字模材料，崔璎珞正在试验中……据说已经寻找到一种名为“铅”的材料了，还要熔炼一些其他金属，至于油墨，则必须是脂肪xìng的。

　　　　总之王维这个文科僧是完全插不上嘴了，他只能期待崔璎珞能够有很大的突破。

　　　　“小说处女作”扑街是在王维的意料之中，毕竟世家子弟是基本上不会去书店买书的，因为家中都有藏书，一个名门世家凭什么成为名门，就是因为对文化知识的垄断，所以大规模的书籍与印刷，实际上是在撬名门世家的底，王维不敢大肆印书，也怕某些势力联合起来反制。

　　　　而去书店买书的寒门子弟，却又绝对不可能买这种“杂书”“地摊文学”，而是买对科举有用的书，所以可以想象“名著”《三国演义》这受众是多么低了。

　　　　别提什么平民百姓了，连吃都吃不饱，字都认不全，还有闲情逸致去看书？

　　　　当然了，这与王维的没有进行宣传也有很大的关系，不过他现在确实也没把太多心思放到这上面，作为一个热衷于权势的年轻人，他从来都分得清主次。

　　　　时间并不早了，王维准备去杏园赴探花宴了，而书店的掌柜则暗暗松了口气，王维可是一句话就能决定他去留的存在，而他现在则对报酬十分满意，可不想被炒鱿鱼。

　　　　“王公子。”一个略显僵硬的声音在王维耳边想起，语气中的紧张让人很容易就能察觉的到。

　　　　王维不由循声望去，才发现是个稍稍眼熟的平民少年，穿着土里土气的短衫，面黄肌瘦，不过浓眉大眼的样子并不算难看，给人的感觉倒是挺忠厚老实的。

　　　　还好王维的记忆力确实不错，很快就想起这少年是那个“进士团”中的一个小厮，比较沉默寡言，当rì去王维与崔璎珞的那座古宅时，都没有提起勇气和王维说一句话。

　　　　此时王维倒是比较好奇，这个明明是平民子弟的少年为什么来到这个书店，还鼓起这么大的勇气和他说话。

　　　　当然不是说平民子弟不能进书店，像王维所开的这个书店，不像其他书店那么不近人情，不买书就赶人，他的这个书店比较像后世的书店，允许客人待在这里看书，只可惜这古代的读书人真心要面子，从来没见过“厚颜无耻”的待在书店看白书的。

　　　　只是对这个看起来连温饱都不能满足的少年来说，买书无疑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王维很好奇，是什么促进这个浓眉大眼长相忠厚老实的少年明白“知识改变命运”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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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找茬
　　　　（）　　　　秀兰在叫住王维后，似乎勇气都完全用光了，整个人的脸上浮现出了紧张的神sè，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脑中一片混乱，明明刚刚已经想好要说的东西，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办法，这身份的差距实在太大了，王维虽然非常平易近人，但“平易近人”这个词一般都是用在上位者身上的，没有绝对的俯瞰，何来平易近人？

　　　　善于察言观sè与洞察人心的王维，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少年”的紧张，他倒是非常明白其中的缘由，这封建帝制社会的等级制度早已深入人心，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在后世那个生产力十分发达的现代，隐形的等级制度依然存在。

　　　　但王维对这个面相忠厚的“少年”倒没有什么讨厌之心，少年那纯澈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这让王维稍稍触动。

　　　　其实王维本人的上下尊卑意识比较淡，不觉得与平民少年说话会“有**份”，那种硬要认为自己比别人高一等的人，其实心里都很自卑。

　　　　王维和善的拍了拍少年那瘦弱的肩膀，十分温和的说道：“这位小郎君，有什么事吗？”

　　　　秀兰被王维那温和的态度所安抚下来，心里倒是愈发佩服这个传说中的名门公子xìng格真的很好，并不是在作秀，毕竟现在只有她一个人面对王维而已，要作秀也应该到人多的地方，那样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等等，他叫我什么，小郎君？

　　　　秀兰脸上有些发烫，觉得很丢脸，虽然她有时候因为自己都不在意男女之别，而把自己的xìng别都忘了，但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小娘子啊……

　　　　其实王维更想叫这个少年“小朋友”，因为这个少年实在过于瘦弱了，而且他总觉得唐朝“郎君”“娘子”的叫法非常别扭，大概是穿越者的现代灵魂在作祟吧。

　　　　“我想买一些蒙学的书，王公子能够帮我推荐一下么？”秀兰再次鼓起勇气问道，她倒也豁出去不在意什么“郎君”或是“娘子”了。

　　　　她甚至还突然心中一动，觉得自己默认是“小郎君”的行为也没什么不妥，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中国古代向来流行，因为女人都是“赔钱货”，嫁出去时如果嫁妆不丰厚的话，自然会遭到夫家的鄙视，而作为正妻如果没有嫁妆作为自己的资本，那rì子也相当的难过。

　　　　除了名门望族出身的女子，谁有那个机会去读书习字？

　　　　秀兰觉得平民子弟的男人去买书学习已经很让人惊讶了，若是被人知道自己一个女孩，却想要读书的话，肯定会让更多的人疑惑不解吧。

　　　　听到少年的话，王维表面上点了点头，实则心中却觉得略坑……因为他可没有蒙学过，而是一股脑融合了本来王维的灵魂。

　　　　赶紧搜索记忆，发现了一些蒙学的教材，可然后他却又悲催的发现，自己的这个“新华书店”里，根本没印什么蒙学的教材！

　　　　其实不仅仅是新华书店，这里的其他书店也没什么蒙学的教材，道理也很简单，这开在务本坊中的书店，自然是面向那些国子监的学生的，这些出身不错的学生都是有底子的，哪需要蒙学。

　　　　要说蒙学的教材，大都是在族学或是私塾里，王维要个一套来很容易，可他马上却要去赴新科进士们的探花宴，现在没这个时间。

　　　　就在王维决定先找个借口搪塞一下，rì后再送这好学的少年一套蒙学的教材时，一辆外观还算阔气的牛车停在书店面前，牛车旁还有一个衣着十分光鲜的少年郎君，不过这郎君身上的气质却比较轻浮，一看就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出身。

　　　　要知道，就算是那个总是挑衅王维然后被打脸的博陵崔氏的奇葩脑残崔临之，即使同样很轻浮，但身上却有一股子玩世不恭的大气，耍起纨绔手段来底气很足，而这个少年郎君，sāo包是挺sāo包，可总有一种强撑出来的感觉。

　　　　牛车上下来一个衣着更加光鲜华丽，但气质却也更加艳俗的少女，容貌也就中下，一张大饼脸，眼睛很小，妆容挺浓，身材丰腴，也许从身材方面看，她也算所谓的“大唐美女”了，不过这种身材的“大唐美女”随处可见。

　　　　王维也没放在心上，他正准备和这好学少年说明一下缘由后就去赴宴了，最好让少年留个地址，之后王维会派下人将教材送上门去，这样王维也算仁至义尽了。

　　　　然而王维却很快就发现这少年的神sè有些不对劲，沿着少年的目光望去，发现少年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个艳俗的大饼脸小眼睛少女身上，而少女也用玩味的目光看着少年，这目光中却充满了浓浓的优越感。

　　　　什么情况这是？王维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个衣着华丽的少女却径直走了过来，因为衣食无忧的缘故，这少女的个子块头都比秀兰要庞大，她俯视着秀兰，用yīn阳怪气的语调说道：“哟，你这种人怎么来书店了？”

　　　　这正是秀兰以前的邻居，小名叫二丫，没有大名……小时候跟在秀兰屁股后面转的发小，只是后来发迹了，她进入那个风气极为浮华的女子学院后，就渐渐与秀兰疏远起来。

　　　　转折点是一次偶遇，这二丫与土里土气的秀兰叙旧时，被她女子学院的同学看到，之后回到学院后，被一帮文化水平有但道德素质差的女孩鄙视，这让二丫非常难过，她不敢与那些已经抱团的家伙的作对，却将恨意完全转移到秀兰身上来了。

　　　　这挺正常，弱小的人最喜欢欺负的就是比自己还要弱小的人，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强大。

　　　　“是刘二丫啊，我为什么不能来书店，这店门上又没写着平民不能进入？”秀兰这时倒十分镇定，在立志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后，这种中二的想法，却让她的内心空前强大起来，更别说她身边还有王维这个大人物……

　　　　听到“二丫”这个叫法，已经学着那些同学自己取了一个异常文艺的名字的刘紫烟，脸sè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不知为何，她现在觉得秀兰给她的感觉变了，好像自己凭空矮了秀兰一头，这让刘紫烟十分不爽，她可是出身能够去女子学院的豪富之家啊，怎么是秀兰这种平民子弟能够比的？她浑然忘了小时候她家却也不比秀兰家好到哪去。

　　　　刘紫烟这时才注意到秀兰身边的王维，讽刺的是，以前刘紫烟时常在秀兰面前说王维如何如何，以秀自己的优越感，但现在王维出现在她面前，她却不认识！

　　　　不过这个男人确实是极品！单论容貌，刘紫烟还真没见过这么英俊的，不过看他的穿着……啧，这么简素一定是贫苦人家出身！没错，和秀兰搞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好的家世，可惜了这张俊脸……

　　　　刘紫烟在女子学院这文采没学到多少，道德素质什么的就别提了，那玩意是当二nǎi的女人需要学的吗？不过她却已经学会了嫌贫爱富，可却漏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看男人的眼光，若是摘花诗社的那群二nǎi综合素质更高的女人看到王维，就算没见过王维，那也可以一眼就看出王维的不凡。

　　　　看穿着打扮来判断一个人的身份，那是最不靠谱的，青衫磊落的王维，看起来简素，但这衣服的工艺水准，可比这刘紫烟身上的华丽衣服要高得多，就不提什么价格了，世家大族中都有技术最高超的裁缝的，更别提王维还有崔璎珞这个开挂的技术达人呢。

　　　　刘紫烟很无礼的审视着王维，一副优越感满满的样子，这个时候，那个看起来是刘紫烟护花使者的轻浮少年，也走到了刘紫烟的身旁。

　　　　所谓不是脑残不聚头，少年是知道秀兰这人的，紫烟以前的穷邻居嘛，他倒是挺喜欢看自家紫烟欺负这穷邻居时，对方流露出来的不甘，呵呵，不甘又怎么样，还不是一辈子的穷逼贱民？

　　　　作为一个出身流外小吏人家的赵三郎，能够进入国子监的四门学读书，已经让他非常自傲了，他从来不自找烦恼的去和那些太学、国子学的真官宦子弟比较，而是在四门学中与自己同样出身的不入流的小吏子弟拉帮结派，专门欺负平民中能够幸运进入四门学的优秀人才。

　　　　赵三郎虽然连考科举的机会都未必有，众所周知，四门学所授的学科，在当时来说都是比较非主流的，反正以后继承家业当个小吏也没什么不好的。

　　　　因为就算是流外官的吏员油水都比较足，最容易搜刮百姓，吏员不像流内的品级官那样会时常调动，而有时候官员为什么那么恨jiān吏，却又不得不用他们，就是因为这些吏员已经盘根错节，形成一股势力了。

　　　　但官员想要办事却又不得不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