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风流- 第141部分

　　　　王维在做一件事时，总能很快的进入状态，他开始热情的招待起客人来，各种礼节完美优雅，仿佛之前他杀人、踩人以及还要赶尽杀绝的计划，都并没有发生过一般，或者说，崔珀、崔道之在他眼中真的算不上人，人是不会在意自己杀掉一只鸡，并痛痛快快的吃掉美味的鸡肉的。

　　　　王维先对陆玉明真诚的感谢道：“陆兄，这次真的多亏你帮忙了，没有陆兄在，那个王少府，怕是还有些麻烦。”

　　　　陆玉明摆了摆手，本来就长了一张老好人脸的他，脸上的神情倒是愈发柔和了，他大度道：“王公子真是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一个杂流小官，也妄想算计我等世家子弟，对此我可是一点都看不下去的。”

　　　　王维点了点头，虽然对陆玉明那种强烈的优越感有些不适，可他说得的确算是事实，而结交陆玉明确实有很多好处，于是他有意拉关系道：“喊我王公子实在太过生分了，陆兄可以直接喊我摩诘，或是十三郎。”

　　　　陆玉明也不推辞，所以他也让王维喊他的字或者“四郎”，他本来就有心结交王维，毕竟他还是很听自家父亲的话的，这次正好遇到世家大族间的这些龃龉，对他而言则是个向王维卖好的机会，他自然会把握住的。

　　　　紧接着，王维又向面sè微微有些发白的陆玉珏道歉道：“陆小娘子，这次邀请你到我家来，却发生这种让你受惊的事，我实在是抱歉，请陆小娘子海涵。”

　　　　陆玉珏比起王绯来说，自然算是个相对“正常”的妹妹，王绯可以为王维的痛下杀手心中叫好，可以为王维的“杀伐果断”着迷，可陆玉珏虽然很希望自己的兄长霸道强势些，但却真的不希望兄长有一rì变成王维这种人，实在太过可怕了些。

　　　　所以她刚刚见到王维杀人时，直接害怕的抱住了自家兄长的胳膊，整个人躲到了自家兄长那并不宽阔的怀抱中，这样才让她对鲜血的恐惧稍减。

　　　　陆玉珏由于生在繁荣稳定的吴郡陆氏，又被父亲、兄长保护得很好，自然从来没有接触到这些世家间的龌龊龃龉，今rì陡然见到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鲜血械斗，她只觉得异常震惊，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陆玉明当然不似陆玉珏那般不谙世事，他虽然学业不jīng，但阅历却是足够的，各种三教九流的人也接触得多，看似长了一张老好人的脸，实际上也曾干过草菅人命的勾当，所以王维杀一两个人，在他看来没什么了不起。

　　　　世家子弟么，说好听点是名门公子，富贵风流，可真正能够完美继承祖辈、父辈遗产的主儿，哪个不是心黑手辣。

　　　　不过陆玉明此时却也安慰道：“小妹别怕，无论如何，小明哥会永远保护你的，刚刚摩诘说得一番话真的实在太让我赞同了——欺负我妹妹的人，都该死！如果有哪个像崔道之那样的人渣，想打我小妹的主意，小明哥也会直接让人砍了他。”

　　　　陆玉明见到自家妹妹微微蹙了蹙眉，还以为他把话说得太重，甚至以为她觉得自己这个兄长会阻挠她和王维，喜欢脑补的陆玉明，又马上说道：“当然啦，如果小妹与哪个如同摩诘这般出sè的俊杰相互倾心的话，小明哥我也一定会鼎立支持的。”

　　　　陆玉珏却紧紧抱着自家兄长胳膊，低声道：“小明哥别这样，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杀人呢。”

　　　　陆玉明宠溺地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他知道妹妹虽然聪慧，可终究不明白，有时候杀人其实是一种快刀斩乱麻的绝佳手段，只需分清楚哪些人可以随便杀，哪些人需要慢慢杀，还有哪些人则需要“被自杀”。

　　　　王绯这时也终于贪婪的扑到王维的怀中，闻着阿兄那让她觉得安心痴迷的味道，用极为兴奋的语气说道：“阿兄你实在是太棒了，尤其是在用剑杀人的那一刻，我才发现，阿兄杀人，简直就是一件比抚琴还要动人的事情。”

　　　　王绯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正好被陆玉珏听了个正着，她看向了王绯，不得不承认，在王维为王绯发出那种掷地有声的“妹控”宣言后，那一刹那，她有些小小的嫉妒，甚至在幻想自己的兄长能不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可陆玉珏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的兄长居然能够毫不留情的去杀人，所以她在听到王绯的话后，只觉得非常奇怪，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难道杀人真的是一件美丽动人的事情吗？

　　　　王维这时已经让下人端上了名茶，这才向陆玉明介绍道：“这便是我的亲妹妹王绯，这个是我的弟弟王缙，字夏卿。”

　　　　王缙当然知道陆玉明的身份，那可是蒲州刺史陆象先的嫡子，据说最受陆象先的重视，虽然在学业没什么建树，可在蒲州确实混得很开，无论是世家圈子里，抑或是官场上，都颇有分量，三教九流的人都会卖他几分面子。

　　　　所以王缙自然是十分热情地向陆玉珏问候了一下，他的卖相虽不如王维，却也相差不远，而气质也更加具有文人的纯粹，这样的“天真”，其实反而让陆玉明觉得可爱。

　　　　这倒是让陆玉明更加有种引王维为知己的意思了，毫无疑问，王维将自己的弟弟、妹妹都保护得很好，把所有压力都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这样的韧xìng，让陆玉明这个当兄长的，自然感同身受。

　　　　陆玉明其实在家中并不是老大，可他的几个兄长都不靠谱，出了什么事，还要他来擦屁股，当他的jīng力都浪费到这种事上时，哪还有什么jīng力去考虑学业。

　　　　然而王维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还能兼顾自己的学业，顶着巨大的压力考上进士，陆玉明是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但陆玉明与王维结交的原因，却是无比现实的，那便是王维如今具有了真正值得他结交的实力、身份，否则就算王维再怎么让他敬佩，也就是一个路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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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王缙的转变
　　　　（）　　　　毫无疑问，在这个世上，在利益上有所关联，可以互惠互利的，并且有真情存于两人之间的朋友，才是真正长久的。

　　　　而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纯粹美好，但实际上，却也如话语中的“淡如水”形容的那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淡到没影了，而这种君子之交，一旦将利益参杂到其中的话，更容易破坏这种类型的友情。

　　　　王维与韦陟二人的友情，算得上第一种，王维起初也是抱着利用韦陟的心思去与他结交的，当时王维算得上处于最困难的人生阶段，韦陟的身份，让他觉得有利用的价值。

　　　　只是到了后来，王维那种满是利用的心思渐渐改变，他虽然依旧还在利用韦陟，可实际上却可以用“依靠朋友帮助”这种正大光明的理由来形容，与此同时，他也反馈给韦陟不少好处，比如指点韦陟如何更加得到宋璟的赏识之类。

　　　　这这样互相了解的过程中，韦陟自然就洞悉了王维真正的本xìng，可他却不以为意，甚至觉得王维能够在他不知不觉中“利用”他，这伪装的本事确实厉害，要知道他以前可是看穿过不少刻意结交他的人，可惜他却没有看穿王维。

　　　　或者说，韦陟因为某些事情而产生了盲点，那自然是因为，王维的身体样子虽然没变，可脑中的灵魂却早就改变了。

　　　　韦陟认同王维当朋友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其他人都忍受不了他那冷冰冰的xìng格以及那无时不在的毒舌，可王维此人确实太执着于礼节，以至于他对韦陟的毒舌，都完全忍耐了下来，那个时候的王维，早就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也许他灵魂没有改变的话，或许早就在其他友人的劝说下，与韦陟分道扬镳了。

　　　　原本的那位王维虽然人缘很好，但活在这个世上确实很累，压力很大，所以他时常寄托在佛经上，以减缓自己的压力。

　　　　而此时的王维自然不需要佛经那种东西，于他而言，权力是他最喜爱的事物，现代人深入骨髓的实用主义，更让他可以抛弃一些被古人拘泥的道德。

　　　　因此，处于困境之中的他在发现“自己”与韦陟似乎有不错的关系时，自然顺势好好经营，甚至还利用那强大的交际能力，让韦陟认识了更多的朋友，初步形成了一个利益小团体。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让人知道，王维一点也不会排斥因利益而结交这样的事情，但要防患于未然的，却是对方也会因为利益而背叛，王元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王维能够相信韦陟是个能够“雪中送炭”的朋友，却代表这位陆玉明也可以，毕竟韦陟在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太学生时，便与他真心结交，而陆玉明，却是在他中了进士，甚至是拥有某个大后台，才如此热情。

　　　　王维不由想起了自己离开刺史府时，与那位蒲州刺史陆象先的第一次见面，自己十分恭敬地向其行礼，而陆象先就像一个真正的毫无心机的慈祥长者一般，表示了对王维的赞赏，最后则很随xìng、热情地让王维与自己的孩子多亲近亲近。

　　　　王维在这之后，就敏锐的察觉到，这陆玉明这么热情地与自己结交，怕是那位“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老狐狸叮嘱了许久，以陆象先在高层的人脉，显然很清楚王维的底细。

　　　　嘛，怎么说这也可以看出如今他王维是多么炙手可热了，他应该高兴才对。

　　　　而王维在同样热情的回应陆玉明时，自然也不忘将一路上陪伴自己的公孙佳人介绍给自己的弟弟妹妹。

　　　　王维虽然在穿越成世家子弟后，渐渐沾染上一些世家子弟的恶习，可对于自己认同的人，从来都是尊重的，他从来都没有像陆玉明那样歧视过公孙佳人，事实上，当一个人在考虑是不是要歧视另外一个人时，便已经是在歧视了。

　　　　某些自认为出身高人一等的人，总是很矫情的告诉自己，不能因为什么而歧视谁谁谁，但这本身就是一种歧视，若不歧视，自然不会有这等想法，会很随意坦诚的与对方交流。

　　　　王缙、王绯都好奇的看了看显得十分拘束的公孙佳人，却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如此娇小的女孩，是个剑术高超的剑客。

　　　　不过当他们发现公孙佳人一点也没有因为王维的“杀伐果断”而露出胆怯、害怕的神情时，才觉得这个本就长得十分英气的女孩，确实是个胆子很大的少女。

　　　　男人谈话的东西，总是让少女们觉得无趣，所以王绯在请示过自家兄长后，作为小小的女主人的她，便将陆玉珏与公孙佳人带去梨园玩耍，顺便聊些女孩的话题。

　　　　王维与陆玉明所聊的东西，自然是长安的一些事情，其中官场上的事情较多，一些政策问题，更是让陆玉明听得津津有味。

　　　　而一边王维的弟弟王缙，同样也十分安静地听着自己兄长的话语，原本文人那种浪漫习xìng较重的他，经过这一rì的事情后，显然他的触动较大，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懵懵懂懂的享受兄长的庇佑了，他不是小妹这样娇弱的少女，他是个男人，一个以兄长为目标的弟弟。

　　　　如今兄长作为河东王氏的年轻家主，终于可以为河东王氏撑起一片天空，而他不过才比兄长小一岁而已，难道就不能更加成熟有担当一些，为兄长分担压力，让兄长更轻松些？

　　　　在这一刻，王缙甚至觉得自己醒悟得太迟了，兄长因为父亲去世后，生了一场大病，而后便改变了，可他却还迟了这么久，这实在太不像话了，今rì在兄长回来之前，近乎耻辱的事情，会让他一生铭记，他随时都会以此来鞭挞自己。

　　　　王缙决定像兄长一样，走进官场，这个残酷的世界只有拥有权力，才不会被人欺负。

　　　　因此，他对王维说的一些官场上的事情，听得非常仔细，有些不懂的地方，他决定私下里向兄长请教。

　　　　只是那些政策上的事情，他就听得更加云里雾里了，从这一点看，就可以发现，王缙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世家子弟。

　　　　这通过提前知道某些政策，然后为家族、个人谋取最大利益的方式，本来就是古往今来古今中外贵族子弟惯会做的事情，要不为什么人们会痛斥这些人是国家的蛀虫呢，实际上只是羡慕嫉妒恨而已。

　　　　陆玉明的表现，无疑证明了这一点，他确实学业不jīng，可这古代的学业，尤其是四书五经之类，说好听点那是陶冶情cāo，说现实些，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