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的那一年春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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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的那一年春季-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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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能到一线参加战斗,又能分在老鲁和团里的另外一位技术标兵――二营长的手下,那种兴奋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的。

  二营长名叫石岩,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英俊帅气,有点儿象电影明星王心刚。刚到部队就听说过他了,人家可是师里最年轻的营长,技术标兵。要说在我们这个英雄炮团里很多这样的行家里手,但二营长却让人想不服都不行。实弹射击的时候,二营长连计算尺和对数表都不用,只要观察员的坐标一出来,他马上就可以把射击诸元给报出来,每次都分毫不差,真神了。

  据说是高干子弟,但也有人说不是,他对人和蔼,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和那些下来镀金的高干子女那趾高气扬的态度决然不同,而且如果是高干子弟的话,这个时候那还会留在基层部队呀,早调机关或者干脆远远地调离这儿了。

  我们所在的炮兵团是师属炮兵团,下辖四个加农炮、迫击炮、火箭炮营。我们二营装备的是国产的60式122毫米加农炮,这是仿苏联D…70型加农炮的,最大射程公里,该炮射程远,威力大,是当时我军陆军部队军、师级炮兵部队装备最多,技术最成熟可靠的野战火炮之一。

  正是因为现代火炮射程远,要想把炮弹准确地打到十多公里,甚至是二十多公里外的目标上,那远比对着一百米外的胸环靶射击复杂的多。在炮兵部队个人只是一个复杂武器系统操作集体中的一员,集体中的每一个人都要积极地和系统中的其他人配合,一点儿也不能出错。

  炮兵团下属的营连都有自己的指挥连(排),实弹射击的时候,各营(连)首长会分成两摊,一摊带着各炮连(排)在后方合适的地方构筑发射阵地,另一摊则带同自己的指挥连(排)到前沿去开设观察所,这情形就好像神话故事中的巨人,巨人的拳头和身子留在后方,而眼睛、鼻子和耳朵却伸到敌人的眼皮底下。其中观察是关键中的关键,没有了观察,那怕巨人的身体多么的强壮,拳头多么的有力,那都是瞎子的眼睛,聋子的耳朵――摆设。

  观察所的干部战士们要按分工使用炮队镜、水平仪等各种观测仪器测量目标、观察所和炮阵地三点的坐标,并将这三点的坐标在1:50000的军用地图上标注出来,然后计算兵才能根据这三点坐标,再综合考虑当时的气温、风向、风速等因素的影响,使用计算尺和对数表将火炮射击的诸元计算出来。计算出来的射击诸元经核对无误后,由指挥员通过有线电话或无线电台报给后方的炮阵地,炮阵地的各炮位根据报来的射击诸元设定标尺、方向,进行射击。

  命令传达后,我除了兴奋外,心里也很紧张,因为据我在团部掌握的信息,不单我们军,周边省份的其他几个野战军也被动员起来了。我知道下来的战斗将不是仅限于边境线上的小打小闹,如果仅仅是边边境线上的驱逐、拔点的话,边防部队就足够了,我们的任务多半就是戒备、配合,最多也就是营连级的支援,但现在……。

  看来这次要大打了。

  我军的战术特点决定了我们的打击绝不可能是一字平推的进攻方式,必定是多路穿插,迂回包围的形式。因此,作为我们炮兵部队的观察部队,极可能要随步兵部队深入敌后,那也就是说我们除了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外,还必须要准备象步兵战士一样和敌人面对面地战斗,有可能被敌人包围,也有可能被敌人消灭。   

  战争就是这样一个对等游戏,你想包围、消灭你的敌人,敌人也想包围、消灭你。想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了团里把团部警通连鲁副连长等一些步兵战技术娴熟的干部战士“充实”到下属炮营的原因了。

  临战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了,各种战前的动员和准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上级在地方临时找来的越语教师也进驻部队,于是整个部队的干部战士都在“偌松空叶!”、“宗堆宽洪独兵!”地念个不停。也难为一帮大老爷们了,越南话的音调真怪,阴阳怪气的。大伙儿完全摸不着要领,往往这头念完了,一转身就忘记了。

  炊事班三天两头地在杀猪,伙食好的跟过节一样。一时吃不完的,炊事班长把它们腌成腊肉,在食堂外面的屋檐下挂了整整一排,听小武说总务将太小了,舍不得杀的小猪崽子都送给驻地附近的老乡了。

  偶尔也会放一下电影松弛一下紧迸的神经和激起战士们的爱国激情,可能是和炮兵这个兵种有关吧,营里的干部战士最爱看《英雄儿女》。放映时战士们整齐地坐在小马扎上入神地看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当银幕上英雄的儿女王成打光了所有的子弹,面对蜂拥而上的美国鬼子,对着报话机话筒疾呼:“为了胜利,向我开炮!”时,不少战士激动地一面流泪,一面挥动双拳。

  很快崭新的56-1折叠枪托冲锋枪和弹药由几辆军绿色帆布遮的严严实实的解放牌卡车运来,不单我们营,整个团的枪械都换成新的,旧枪全部抹上黄油封存在枪械库里。干部战士的头发也一概理成光头,开始时大家都感觉怪怪的,不但是对战友,连对镜子中的自己都感觉有点儿陌生。 。。

五、
部队出发前还有一件事记得很清楚,那一天营长、教导员都随团长到师里开作战会议去了,营部就我一人值班。 我正坐在办公台前写日记,正写得入神,一个清脆、悦耳的女性声音在我面前响起:

  “同志,请问石岩同志在这么?”

  我抬头看去,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兵走了进来,那女兵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高挑,一双大眼睛俏皮而有神,绿色贝雷帽下面露出两条小辫子。

  其实咱也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在学校那会儿隔壁的军医学院那么多的姐姐妹妹,燕瘦环肥,多漂亮的都有。也许是自打到这儿后就没见过几个女人,更别说漂亮的女兵了,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手忙脚乱地抓起帽子扣到自己新理的光头上,站起来时又不小心把台上的茶杯给打翻了,很狼狈。

  “你是找我们营长的吧?”我清了清嗓子,镇定了一下说。

  “对对,就是找你们石营长。”女兵道。

  “石营长不在,您找他有事吗?”

  女兵有些着急,道:“废话,找他肯定有事了。”

  “……”我一时语塞。

  “那你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回来?”

  “你是……?”

  “我是军医院的。”

  “噢。”我记起来了,昨天接到通知说今天军医院将有人下来检查工作和分发急救药品、用具。

  “石营长随团长去师部开会去了。估计下午就可以回来了。”我回答。

  “唉,太不巧了。”女兵一脸的失望。

  “喂,你们卫生室和卫生员在那儿?”这家伙倒一点儿也不客气。

  “你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带你去。”那天营里的主要干部都不在,是我值班,于是接待她们和配合她们工作就责无旁贷了。

  这个漂亮的女兵就是小洁,军医院的护士。也就是这一天我第一次见到我们石营长的未婚妻――小莉,小洁的同事,一个很美丽、很有气质的女兵,她的美和小洁完全不同:小洁你一见面就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的美,是活泼、青春的美;而小莉的美让我不敢正视,好像看多两眼都感觉亵渎似的。

  小洁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加上大家年纪接近,所以一个上午我就和她混的很熟了。小洁告诉我石营长和她的小莉姐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小莉年初才调到军医院的,如果不是要打仗,他们是准备年底结婚的。

  但是很遗憾的是,一直到傍晚石营长他们都还没有回来。小莉她们很失落地回去了,留下一件毛衣让我转交给石营长。

  目送载着小洁她们的救护车消逝在营区外面的暮霭中,我竟然也有一点儿茫然若失的感觉,搞不懂是替石营长和小莉他们遗憾,还是其他,以致回到宿舍连小武这个小鬼头都对我“不怀好意”地奸笑。这家伙现在也随鲁连长“充实”到二营来了。

  “陈参谋,今天军医院来的那个护士好漂亮喔!”

  “别瞎说,那是石营长的未婚妻。”我一面整理床铺一面说。

  小武凑前来,不依不饶,继续说:“我说的是和你一块儿,瘦瘦高高的那个。”

  “噢,人家是来找我接洽工作的。”我轻描淡写的回答说,然后转身拿毛巾准备洗脸,意思是对他说:我要准备睡觉了,你该出去了。

  这家伙却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说:“我看那个护士就很不错呀!挺漂亮的,和你做对象很合适呀。如果你不好意思,叫石营长给你介绍、介绍。噢,你们好像已经挺熟络了,不需要介绍了。”

  “你个小毛孩懂个鬼呀。”

  “喜欢就大胆对她说呗!在我们家乡,要是喜欢那个女孩,就冲她唱山歌,她喜不喜欢你都会在对歌里答复你。才不会象你这样扭扭捏捏呢!”小武道。

  “那你呢,有没有对喜欢的女孩唱过山歌?”我揶揄他。

  “如果我再大一点儿,我也会的。估计和我一块儿玩的同村伙伴都已经找到对象了。”小武若有其事地说。

  这家伙说的跟真的一样,我没答理他,挽起衣袖洗脸。

  我出门倒洗脸水回来,这家伙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武说:“陈参谋,你的家也在北京吗?”

  我回答:“噢,不是的,我只是在北京读过几年书而已。你去过北京吗?”

  小武说:“没有。石营长和他对象的家都在北京。北京漂亮吗?

  我说:“那当然啦,还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呢!”

  “陈参谋你别笑我了。” 停顿了一会儿,小武很认真地对我说:“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北京,去看看天安门、长城和人民英雄纪念碑。”

  我说:“好呀。到时候我当你的向导。但现在你该回宿舍了,马上要吹熄灯号了。”

  小武说:“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不许撒赖喔。”

  我笑着把他推出门去,说:“好,一言为定,咱们一道去北京长安街和漂亮的北京女孩对歌!”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
老鲁的家在5楼,我才走进楼梯间就听到他那洪亮的声音,原来这家伙已经在阳台望见我了,正下楼来接我。老鲁就这个性格,所以我就只告诉他我过来的大致日子,没告诉他确切的日期和车次,免得他早早跑去车站候着。其实出站打个车就过来了,多方便呀。

  进了门,老鲁两口子忙的不可开交,又是沏茶,又是削水果。嫂子一面在厨房准备饭菜,还不忘一面数落老鲁,说老鲁这些天吃不香,睡不好,没事就站在阳台上张望,天天盼着我来。老鲁则对着我,“嘿嘿”地憨笑。

  老鲁的大儿子早已经结婚,单位分了房子,搬出去了。女儿去年也嫁人了,现在这套四房两厅的房子就他们两夫妇住。房子拾缀的干净、整齐,饭厅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相片,其中一幅黑白描色的照片上,一位端庄的剪着齐耳短发的妇女怀抱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两人一起望着镜头甜笑。

  这是嫂子和老鲁大儿子的照片。三十年前我初次看见这张照片时,老鲁也是这样一脸的陶醉,一脸的幸福……

  那天是出发前的夜晚,聚餐后营区的操场上在放电影,鲁连长自己在宿舍里收拾行李。那时候和老鲁已经相当熟络了,毕竟咱祖籍也是山东,和老鲁也算是个老乡,再加上有在同一个连队。碰巧我有事到宿舍找老鲁,因为已经比较熟了,他宿舍的门也没关,所以就直接进去了。看见老鲁东西收拾了一半,正盯着一张照片,看的入神,没有发现进来的我。

  当我还在犹豫是径直走上前去,还是悄悄地退出去时,随后拎开水瓶进来的小武已经在我身后笑着说:

  “连长又在想嫂子了!”

  鲁连长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我不好意思地憨笑。

  “进来坐。来了好一会儿了?”

  “刚进来。”我接过老鲁手上的照片。就是这张老鲁老婆和儿子的照片,两人一起望着镜头笑得很甜。

  记得当时我还问老鲁:“好乖的胖小子,多大了?”

  鲁连长答:“过了今年的正月十五就满一岁了。”

  小武旁边凑过来道:“都这么大了,咱连长还没抱过呢。”

  鲁连长回答:“这阵子大家都忙,那走的开呀。”

  我说:“那可以叫嫂子过来吗。”

  鲁连长说:“嗨,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得照顾,她更走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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