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开心的夜晚,平添了许多哀愁。
辗转反侧间,想到了许多事,我不能如往常一样生活了,以前的珞珞已经不再,我绮回今后要如何生活?是继续回小木屋,还是留在青城县?十五、六岁的年纪,别的女子一定不是待字闺中,就是早已许人,她们自有父母亲人疼爱,我却孤身一人,要如何养活自己,难道竟要高寿相助我一辈子吗?
我得自己找个出路,找活干?我能干些什么呢?没有一技之长。找人嫁?有姑娘家急着嫁人的么?我想起了徐阿琭,听孟昶之言,她家里一定出了大事,才会流落风月,可她毕竟还有孟昶的怜爱与牵挂。
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我热切地想要去接近徐阿琭,也许,我会和孟昶靠得更近些,如此而已,我已经想到了将要面对的来自高寿的风暴。
高寿像是睡得不太安稳,双眉紧皱,不知梦到了什么。他突然睁开双眼,“唰”地一声拔出床头宝剑,锋利的剑尖抵在我的喉头,待他看清是我,呼出了一口气,盯着我道:“你是怎么进我的房间的?我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我指了指窗户,笑道:“我从小干惯了翻窗进屋的事情,自然身法轻盈,行动敏捷咯!”高寿半立在床上,露出精壮的上半身,飞速取过衣服穿上,冷着脸道:“偷进男子房间,不是好女子所为!”我点了点头,用认真的眼神看着他,道:“我是坏女孩啊!”
高寿瞪了我一眼,看向窗外,道:“这么早来找我,一定不是好事!”我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了一会儿,心里在做最后的挣扎,“高寿……我想进揽月阁!”“什么?”高寿跳了起来,直视着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多少女子想脱离青楼,你却拼命想往里进,你昨晚脑子睡糊涂了吧!赶紧给我清醒清醒!”
我抬头看着他,神色坚定,“不!我昨晚清醒得很,现在一样清醒!我想了一晚上,山里是不会再回去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想认识徐阿琭,你知道我一直很羡慕她的,你和月娘那么熟,一定可以把我安排进去!”高寿冷笑道:“认识徐阿琭是假,借机亲近皇上是真的吧,昨天在房上见了皇上之后,你就一直失魂落魄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他是不会看上你的!”
我大声道:“是!我是爱慕皇上,特别是看到他对徐阿琭一往情深,我心里就很难受,你知道吗?他第一次在山中遇险,是我救了他的,谁知道他复明后看到的人却是徐阿琭,后来我又遇见了他,他送了我一块稀世雪玉,谁能确定他不会喜欢我呢?”
高寿哈哈笑道:“雪玉?这种玩意在宫中太普遍了,比它珍贵的多得是,他只是随手送你的,你不要白费心机了!”他一脸气愤,却是对我的关心。
我的语气软了软,道:“我是真的很想接近徐阿琭,想看看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也许你说的对,皇上是不会看上我的啊!”高寿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再想嫁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我笑道:“那就去你家里为奴为婢啊,干一辈子粗活我也愿意,你一定会收留我的,对吗?”
高寿瞧了我一会儿,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跟我当时决定求他帮忙时一样挣扎万分,我的眼神越是恳切,他长长叹了口气,盯着我的眼睛,道:“记住,不要勉强,即使最后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别迷失自己!”
我欢呼一声,抱住了他,笑道:“谢谢你!高寿,你真是个好人!”高寿抚摸着我的头发,低声道:“我宁愿是个坏人!”
第十二章 入青楼
过了一夜,我又回到了揽月阁,站在月娘的房里,满心期待。
月娘不可思议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她那双美丽明澈的眼睛一会看我,一会看高寿,高寿坐在一旁低头饮茶,神色难辨。
月娘终于确定高寿和我不是在开玩笑,她皱了皱眉,劝我道:“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进揽月阁,也不知道高大哥为什么跟着你发疯,但我还是要劝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月姐姐,我一定要进揽月阁,请把我和徐阿琭安排在一块!”面对我的直接,月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转身深深地看向高寿,高寿一脸平静,淡淡道:“就依她的!你去安排吧!”
“是!”月娘回过头来,神色恢复平淡,道:“跟我走吧!”我见月娘答应,顿时欣喜万分,朝高寿挥了挥手,跟着月娘出了屋子。
月娘领着我来到徐阿琭居住的园子,边走边说:“这里是揽月阁里的歌舞楼,费妈妈管的,徐阿琭就收编在她名下,你以后也是她的人!”
我点了点头,朝四周望去,原子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水池,碧水清澈,却没有栽种任何植物,池水中央,建有一个稍高水面的圆形石台,可容纳十几个人站立。走近水池,却见石台两边,有一排石柱,略低于水面,隐藏在水里,远看不易察觉。
月娘道:“这是平时姑娘们练舞所用,水中石台乃巧匠所造,可升可降,表演时,石台就如石柱一样,是看不见的,用来练习我们揽月阁特有的凌波舞。”
说着,已到了一处宽大的阁厅前,四处门窗开着,站在屋外,已可清晰看见里面场景,我向里眺望了一下,隐约见到几个美貌姑娘端坐其中,手中各自摆弄着些乐器,神情很是懒散。
月娘走进屋内,拍了拍手,众人都停下了下来。一个四十岁上下年纪的美貌妇人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向月娘,叫道:“月老板!”
月娘朝她点了点头,指了指我道:“费妈妈,今日揽月阁新来了个姑娘,我将她收在了你的名下,她以后就归你管了!”费妈妈瞟了我一眼,正色道:“虽说你是老板,但我的规矩你该是懂得,想要进歌舞楼,得符合我的条件才是!”月娘笑道:“这是自然!”径自走到一边坐下。
我站在众人中间,很是紧张,觉得数双眼睛都盯着我看,手脚都不知怎么放才好,也没有心思去打量其他人。
费妈妈绕着我走了一圈,边走边问,“什么名字!”我清了清嗓子,回道:“绮回!”说出来的声音干哑,立时低下了头,费妈妈走到我面前,喝道:“头抬起来!”我快速抬起头来,快速看了她一眼,不敢与她锐利的目光直视,总觉得她能看进我的内心。
“多大了?”
“应该是十六了!”
“琴、棋、书、画会哪一样?”
我茫然地看向她,摇了摇头,小声道:“都不会!”费妈妈道:“会跳舞吗?”跳舞?怎么跳?我又摇了摇头。
身边忽然传出一声讥笑声,我转头一看,是一个杏眼尖脸的女子侧坐在椅上,好笑地看着我,费妈妈瞪了她一眼,她立马敛住笑,低下了头。
看来过了月娘这一关,费妈妈这也不好过吧!正在忐忑时,费妈妈又问:“会唱歌吗?唱两句听听!”我这时已不太紧张了,但唱歌却是不会,只好继续摇头,费妈妈看了我一眼,向月娘道:“模样倒是水灵,但基础太差,恐怕……”
一见她不要我,我立时着了急,忙道:“我……我会学鸟叫……”费妈妈回过头来,周围发出了一阵笑声,我顶住难堪,见费妈妈和月娘都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象自己深处幽静的青城山中,学着鸟儿的歌唱。
天还昏沉,鸟儿探出巢穴,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与试探,尖利而绵长;渐渐展开了它们的歌喉,声音变得清亮与愉悦,等到觅食归来,两三个鸟儿开始对歌,你一句我一句,比谁发出的声音更嘹亮,谁的声音更清脆,谁的声音最有感情。我学者鸟儿歌唱林中美景的声音,不停地转换着,同时可发出不同鸟儿的歌声,传达着我们对那片山林的喜爱。
大鸟要离开幼鸟了,它们的声音充满着悲伤,还夹杂着幼鸟脆嫩地不舍的叫唤,声声凄厉。最后,夕阳西下,太阳最后的余晖洒在这片树林,鸟儿的声音变得倦怠,消撤在林梢。
周围寂静无声,我不安地看着费妈妈,不知自己学得像不像,却见她忽然回过神来,拍响了巴掌,笑道:“太好了,你的声音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转头向月娘道:“我收下她了!”
月娘笑道:“我今儿也真是第一次听见这么美的歌声,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好好调教!我先走了!”费妈妈送月娘出门,月娘一路和费妈妈低声交谈着什么。
我松了口气,环视一圈,发现刚刚讥笑的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见我看她,转过了脸去,和一旁怀抱琵琶的女子低声谈笑。
在数道或羡或妒的目光之中,我和徐阿琭的目光相撞,她一身青衣,端坐在一把古琴之后,向我点头一笑,她的目光中带着欣赏,更多的是哀怜,许是觉得又多了一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吧。但能被她这样看着,我的心里感到十分欢喜。
我向她甜甜一笑,正要向她走去,费妈妈走了进来,她看向我的眼睛中多了些深意,月娘应该跟她交代了些什么。
费妈妈拍了拍手,其他三人丢下手中物件,聚拢了来,费妈妈扬声道:“耽搁大半日了,那些劳什子都给我丢一旁,歌舞楼里不练那些没多大用处的东西,那些都是对面琴画楼里的姑娘练的。你们都是月娘挑选进来的拔尖的苗子,接下来的训练会决定你们日后是成为揽月阁的头牌花魁,还是沦为一般娼妓,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接受训练。云香和秋艳自是不必我说了,阿琭和绮回来的晚,都给我听仔细了。现在,云香和秋艳一组,到水池里去练舞,阿琭、绮回一组,今日练歌,隔日互换。”
云香和秋艳自去练舞。费妈妈领着我和徐阿琭,穿过偏厅,跨过偏厅,进入另一个厅堂,已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坐在琴边,见费妈妈走来,站起行礼,“费妈妈!”话音刚出,已觉是出谷黄莺,美妙无比。
费妈妈道:“她叫鹂儿,以后就是你们的歌艺师傅,好好跟着她学,我出去瞧瞧她们练舞!”向鹂儿点点头,便迈步离去。
我和徐阿琭并肩站在鹂儿身前,各自介绍之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鹂儿向我俩温婉一笑,指着一旁的两张凳子,道:“坐吧!”俆阿琭自始安静沉稳,走至凳子处坐下,抬眼看我,我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却是有些局促不安。
第十三章 歌舞训练
鹂儿眼眸清澈,不是外面见惯的妖娆类型,她淡淡扫过我俩,道:“以前学过曲吗?都会些什么?”我道:“不会!”徐阿琭轻声道:“哼过些曲子。”鹂儿拿起琴边的两张彩笺,分别递给我们,“这是章台柳的词,你们先熟悉熟悉!”
我接过词,看了一眼,只有简单几句,但是一个不识,叹了一声,鹂儿望向我道:“怎么?不认识字么?”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徐阿琭有些诧异地看向我,道:“听你说话,好像也读过些书,怎么会不认识字呢?”
徐阿琭第一次和我说话,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她,她的肌肤毫无瑕疵,容光摄人,不知道别人与美人近距离对视是什么感觉,我却是有些呆愣,转不开眼来,赶忙低下头,道:“我是孤儿,从小被一对农人夫妇收养,养父母死后,现在更被人卖入青楼。哪能读得什么书?不过是小时常常偷溜出门,趴在书塾外偷听,自然不识字!”
许是我带着五分瞎编的故事引起了徐阿琭的哀思,她伸手握住我的手,眼中满是怜爱。
“不识字倒是不行,阿琭,你以后与绮回一起学艺,常常接触,得了空就教她识字!”费妈妈不知何时进来,出声嘱咐,径直走到一旁坐下。随后一个粗实丫鬟头捧着托盘走进来,给每人上了一杯茶后退了出去,费妈妈默默喝茶,不再说话。
鹂儿道:“那我们开始了,这首曲子很是简单,我唱一句,你们跟一句。”鹂儿伸手抚琴,在琴音中歌声滑出,“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我和徐阿琭跟唱:“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鹂儿接着唱道:“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着他人手!”
“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我不时侧头看徐阿琭,随着歌声,她的眼睛变得雾雾蒙蒙,脸上神色依旧,歌声却是比我凄凉许多。
“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
一曲唱罢,鹂儿笑看向费妈妈,道:“妈妈真是会找人,这两个丫头各有千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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