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道:“哦?是什么?”
冯太医提起手中的茶壶道:“原因就在这里,茶壶里除了普洱茶的香气之外,还含有另一种香味,若非臣行医多年,深熟药味,这药放的也极少,平常人是很难闻出来的。这香味是一种叫木菊的香片发出,只与‘安息’毒想冲,要不是娘娘日常饮食里就有这种毒药,木菊香片平常饮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孟昶转向跪了一地的奴才,吼道:“你们好大胆子,娘娘日常饮食都是你们负责,你们通通难逃其咎,到底是谁要谋害兰嫔,审过就知道了,来人啊!”
巧儿哭着爬到了孟昶脚下:“皇上饶命啊皇上!奴婢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加害娘娘啊,奴婢是跟着娘娘进宫的,对娘娘忠心不二啊!”
“是啊!是啊!皇上饶命啊,奴才不会加害兰嫔娘娘的!”
“饶命啊皇上!饶命啊皇上!”
“巧儿!”兰嫔咳嗽了两声,欲坐起身来,巧儿立即爬过去扶起了她,兰嫔道:“臣妾相信巧儿,她们都是臣妾的心腹,一定不会加害臣妾的!”
孟昶道:“那依你说谁最有可能加害你!”
兰嫔一双泪眼在徐阿琭等妃嫔的脸上扫过,低头催泪,看起来委屈极了,“臣妾不知,但料想臣妾平日为人说话太过直率,一定得罪了不少人,却想不到是何人竟然要臣妾死!”
巧儿忽道:“皇上……”
孟昶看向她,问:“你有何话要说?”
巧儿忽然看了我一眼,我心中蓦地一紧,莫名的不安又袭上心头,果然听到她说:“娘娘的身子越来越不好,是从绮回那日送了普洱过来之后!”
“你的意思是普洱送来之前就有问题?”孟昶看向冯太医,冯太医道:“香片很有可能成粉末状事先撒入茶中。”
矛头突然指向了我,我慌忙地摇着头,想要分辨,又有些失措的说不出话来,众人齐齐看向我,有鄙夷、有同情,徐阿琭也是脸色大变,又惊又怒,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孟昶,孟昶避开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我。
我惊慌的跪了下来,“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完全不知情啊,奴婢没有在茶里下毒!”我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徐阿琭,她显然也是惊诧极了,看着我不知在想着什么,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继续分辨道:“奴婢也没有理由要加害兰嫔娘娘啊!”
巧儿道:“也不可能是娘娘宫里的啊,奴婢们对什么药性通通不懂,这些名称也是从未听过!”
略懂药性的人是我,但是除了孟昶和姐姐,谁也不知道我懂药性啊!
孟昶眼中开始有些挣扎,他用怀疑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略一沉吟,问道:“可曾推测出兰嫔是从何时开始中毒?”
周太医道:“大约是七、八个月之前!”
兰嫔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我,好像我已经是那个加害她的人,巧儿道:“皇上,这也与绮回入宫时间相符啊!”
兰嫔道:“想不到你竟然对本宫用毒,虽然你以前是徐昭仪的宫女,本宫因为吃醋对她身边的人都有些不好,你也不用如此歹毒啊!”
巧儿道:“何况娘娘如今对你这么好,赏赐给了你那么多东西!”
突然之间,跪在庭中的我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心胸狭隘,心肠歹毒的女子,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挺直背脊,跪起身来,“不管你们信与不信,奴婢都没有做过!有人冤枉我!”
我含着怒气看遍周围的每一个人,最后目光定定地看向孟昶,你也会怀疑我么?
他静静凝视了我半响,脸色半分不辨,看不出心里是如何猜想,他道:“此事还颇多疑点,不能完全判断是绮回所为,此事交给卷帘使调查后再判定!”
兰嫔道:“臣妾也料想绮回一个小小的宫女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妃嫔,说不定……是有人幕后主使!”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徐阿琭。
赵妃等人也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我和徐阿琭,我满腹委屈、怒火中烧,她竟然还想冤枉姐姐,依我看这一定是她的苦肉计,我吼道:“自己心肠歹毒,不要胡乱冤枉别人!徐昭仪才不是那种人!”
她显然被我吓了一跳,可怜兮兮地看向孟昶,好像我这一吼,更是此地无垠三百两。
我颓然地坐到在地,真是百口莫辩啊,韩修仪忽道:“皇上,臣妾觉得绮回生性善良,断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不要冤枉了她啊!”我双眼含泪,抬头看向她,她向我目光沉着地点了点头,我忽感心中一暖。
赵妃道:“看来此间也查不出什么了,不如押解下去看押起来,便于调查!”
孟昶看向我,半响,才道:“看来目前只能这样做了!”我向他摇着头,祈求他一点点的相信,他终于撇开了眼。
有侍卫进来押解我了,我曾听说过大内监牢的可怕,只怕还未将事实查明,我就会命丧黄泉了,更何况是有人有心陷害,我慌忙抬起头,“奴婢没有做,奴婢没有下毒!”姐姐呢?她为什么不为我分辨?我看向她,她脸色微白,胸口上下起伏着,看向正心神不定,我挣脱开侍卫拉我的手,向她扑去,“昭仪娘娘……姐姐……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帮我说句话啊……你知道我不会下毒的!姐姐救我啊姐姐……”
她紧抿着唇,用力扳开了我抓住她手臂的手指,面色忽然冰冷如霜,转头看向一边,“你早已不是本宫的宫女,本宫也与你谈不上多深的交情!至于你是否投毒加害兰嫔娘娘,自然有人查清!”
第一百零二章 含冤下狱(3)
她的指节冰冷,直直地侵入了我的心,我颤抖着双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如霜的侧脸,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你是要抛弃我了吗?与我决绝、撇清关系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啊!你怎么可以看着我被人抓走也无动于衷?
她的侧脸渐渐变得朦胧,我的眼前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泪、无声的滑落,心里的寒意胜过了委屈。
侍卫趁机挟住了我,将我带离了章兰殿。去监牢的一路上免不了对推推嚷嚷,我确是一路麻木的走着,想着姐姐冰冷的脸,心里一阵阵的发酸。
前路如何,一点揣测都没有。
“绮回……”
突然一声叫喊将我的思绪拉回,侍卫停止了推嚷,我的脚步也跟着停滞,一个人影如一阵风般席卷到我的眼前,微微喘息着,焦急地看着我,身边的侍卫躬身行礼:“参见卷帘使!”
王昭远脸色苍白,轻轻挥了挥手,侍卫退去一边侯立,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喘息着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不知是一路狂奔造成的,还是因为心情激荡。
我向他苦笑道,“谢谢你赶来送我!”
他一愣,脸色并不好看,失落焦急夹杂,急于向我说什么又无法说出口,显然他已经去找过我了,也听到了我留下那几句话,最后他只呐呐地说了一句:“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可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向来路走去,“不行!我不能让你进去那种地方,那简直不是人待得地方,皇上怎么能如此狠心,要调查就现在开始调查好了!”
我用力拖住他,“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行事?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是你不能这么冲动啊!你这是忤逆圣旨,也是百害无一利的!如果你真的有心,就请在我进去之后好好帮我调查吧!”
众侍卫立即挡在了他的面前,“请卷帘使放手,皇上吩咐我们负责押解,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王昭远愤恨地盯着他们,良久,才松开了我的手,看着我说:“我送你去!”
“嗯!”我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看向了长长的夹道,他问:“你在等谁吗?”
“他知道我要被关押了吗?”
他久久看着我不说话,目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我不知道,如果他有心,应该会来,这个时候还未到,证明他不会来了!”
不会来了?他的话像根根尖刺插进我的心中,我幽幽地望了一会儿,长叹一身,转身跟着他离去。
王昭远将监牢上上下下打点了一番,又嘱咐了我几句,才匆匆离去。
牢房的角落里重新铺上了干燥的稻草,可还是难言那股霉味,只要有风吹过,就会带来一丝难言的臭味。
我抱膝坐在稻草上,看着黑暗的屋顶和根根木桩,心里一片黯然,进宫时千想万想,从未想到过我会有一天住进这个牢房里来,黑暗和潮湿紧紧裹着我,恐惧和无助时时侵袭着我,姐姐曾经说过,皇宫是个富丽堂皇的大监牢,我却从一个大监牢到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小监牢,是命运在跟我开玩笑吗?有了美貌、聪颖、富贵,不一定就会事事顺利,获得幸福。如果我还是青城山上那个丑陋、无知、贫瘠的珞珞,会不会开心许多?虽然会常常自卑寂寞,但能躲在属于自己的小木屋里笑看白云苍狗。
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这般下场吗?友情、爱情通通离我而去,待在这方狭小的牢房里,我突然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结局,如梦一般来了一场,很快便要回到原点。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坚强又被现实轻而易举地摧毁了。
呵!知足常乐!这就是我不信你的下场吗?
奇怪,到了这般田地,我竟然一滴眼泪也无。躺在稻草上,仰头看累了,想累了,便沉沉睡去。
“梆梆梆”的声音惊醒了我,我睁眼一看,一个狱卒正将一个饭碗塞进牢门里来,见我醒了,一声不响地离去。我远远看去,只见白水泡饭上漂浮着几片青菜,虽然现在我肚子空空,看着也无丝毫胃口,闭上眼睛,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心里饿的慌慌的,死活睡不着了,身边传来了一个轻响,我睁开眼睛,瞧见一人正蹲在我身边看着我,黑暗中瞧清了他的面貌,我轻哼了一声,翻过身去继续睡觉,心里却不由得激荡万分,深深埋了脑袋,深怕眼里早已蓄积的泪水会在他面前滑落。
“谋害妃子非同小可,你……你可能想起什么证明自己吗?”
高彦俦的声音充满疲惫,我刚刚似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血丝。就算再将头脸深埋,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出。
“你说话啊,你哑巴了吗?”他的声音含着怒气,朝我吼道。
我只是不张他,对他的怒吼置若罔闻,“你到底要怎样?自暴自弃吗?”随着他一声怒吼,突然伸手一把拽起来了我,迫使我看着我他,我触不及防,眼前还模糊一片。
他颤抖着说:“你……哭了?”
“没有!”我倔强地高扬着头。
他捧着我的头,迫使我看着他,“现在不是逞强和怄气的时候,你必须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相对凝眸,黑暗中,他的双眸闪着光亮,是我所熟悉的怜爱和坚韧,只是这份怜爱现在还属于我么?看着他,似乎所有的困难在他眼里都不成问题,我终于强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还可以……依靠你吗?”
他伸出双臂,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让我在秋夜的寒冷肆掠中得到一丝慰藉,他的声音有难忍的痛楚:“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一定!”
不管你属于谁?我属于谁?就让我在这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一刻享用你的怀抱吧!用心去聆听,你的关切是真的。
“那茶叶谁叫你送去的?”
“皇上!”
“去章兰殿的途中经过别人的手吗?”
“没有,我一路都很顺当,没有遇到熟人攀谈!也不曾中途休息放下过茶叶!”
高彦俦沉吟半响,道:“那问题一定是出在你取出茶叶之前!我知道了,我会去找相关的人问话的。”
他布满痂茧的手轻柔地为我抹去脸上的眼泪,我心中一激动,问道:“为何还如此关心我?”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我仰头看着他的下巴和侧脸,总觉得他在隐忍什么,我失口说道:“那日在安崇殿里,我和皇上……”
“不要说了!我也该回去了!”他扶正我的身子,站了起来。
我仰头看着他,绝望地说:“你就不肯听我的解释吗?”我瞧见他袖袍下的手紧紧握着,浑身透出一股子僵硬,慢慢地走到门边,低头瞧见门下我没有碰过的饭菜,沙哑着嗓音说:“你没有吃饭,我叫狱卒重新给你换一碗!”
他打开牢门,身子渐渐隐入了黑暗中。
我痴傻地笑了,原来你微露的关心只是关心,再没有别的意思,看来又是我误解了。
第一百零三章 含冤下狱(4)
狱卒换了一碗饭菜过来,看见我又呆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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