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恢弘细腻的誓言不是我的,是你与她的,虽然我已不敢奢望,却忍不住小小的妒忌,小小的心酸。
“看!那是桃花雨吗?”在我歌声停歇之时,不知是谁叫了几句,所有的人都向桃林中看去,瓣瓣桃花,远看细如雨滴,正纷纷飘落,有谁看过粉红色的雨,这般美丽!我终于理解了“落英缤纷”四个字,原来真有这么缤纷多彩的落英。
“是风吗?还是绮回的歌呢?”李妃的声音犹如还在梦境里问出。
“是风吧,刚刚不是刮了一阵风吗?”孟延意符合道。
“要让本宫说,是绮回姑娘的歌声,是在太好听了,连桃树也感动地落下了花!”齐乐站起身子,朝我笑道。我也回之一笑。
孟昶的声音不知何时沙哑了许多,“是歌,那年也是这样的歌,这样的花雨!太华,是你回来了吗?”这一声低低的询问,不知包含了多少沧海桑田的无奈与伤感。
太后眼底眉梢无不带笑,我走回她身边,她亲切地拉着我的手,那些奉承巴结太后的人无不赞扬我的歌声如何如何美妙,太后却只在乎孟昶一个人的想法,“皇上觉得如何?”
“不错!有赏!”孟昶盯着我,有些恍惚,目光却是灼灼。
这是太后最喜而乐见的结果,宴会还在继续,我拿着签筒在席位上左右走动,却总感觉身后有一股灼热的目光随着我的身影转动。
接下来各位娘娘展示才艺时,孟昶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后面的气氛也不如前面活跃。到最后品论哪个妃嫔的才艺最是出彩,够资格向皇上提出一个赏赐时,居然将我也列入了候选名单,听得太后娘娘眉开眼笑,忍不住对那些存有争议的人说:“绮回为这宴会劳心劳力,且又办的不错,算上她又何妨?只是宴会上的游乐而已!”
杜修媛道:“依臣妾说,昭仪姐姐做的那首诗真是绝了,是当之无愧的才女啊!不选徐昭仪还能选谁呢?”她斜瞄着我,挑拨之意相当明显。
刘婕妤柔柔的眼眸打量一圈,轻声道:“绮回姑娘的歌声如珠玉罗盘,清澈哀婉,唱的桃林也下起了桃花雨,可不是一绝么?”这个女子甚是会审时度势啊,看准此时太后喜爱维护我,才敢这么大胆的发表言论。
“是啊!”孟延意轻哼一声,冷笑道:“绮回姑娘精心准备了这么久,不选她,真是不该啊!”
赵妃也在一旁附和孟延意。
兰嫔一直为琴弦的事气恼,忽道:“臣妾看,还是修仪妹妹和齐才人的剑舞别出一格,精彩绝伦,该当将机会赏给她们呀!”
齐才人道:“兰嫔姐姐,真是过奖了,妹妹平日的赏赐也够多了,愿意让给绮回姑娘!想必修媛姐姐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韩修仪道转过头去看她,点头一笑。
我惶恐地跪下,道:“奴婢不敢与各位娘娘争赏赐,还请娘娘们不要再提奴婢了。”
孟昶深深地看着我,忽然笑道:“也罢!都有赏。”
妃嫔起身行礼,“谢皇上!”
孟昶看向我道:“不过提出赏赐物的机会,朕还是赐给你吧,你为这次宴会做的事,朕都看在眼里,你的才干当得起朕的赏赐,说吧!想要朕赏些什么?”
我震惊地抬起头看他,依然是深不见低的眼眸,刚刚那样的哀思已经被他悄悄地掩藏。我转头看了看太后,太后含笑向我点了点头,我深吸了口气,道:“奴婢不知要什么赏赐,可否留待日后想到时再提出呢?”
孟昶点了点头,道:“随你吧,机会可是只有一次,要仔细想清楚!”
我跪下磕了磕头,道:“谢皇上!”
这下,太后该是满意了,只见她与周嬷嬷相视一眼,眼中尽是笑意。随后宴会散时,众妃嫔们陪着太后、皇上在宜春园里闲逛赏花。
太后对我的动向放松了警惕,也不再找人特意注意我了,我与鱼丽累极了,寻了一处幽静地,在大青石上坐了。
鱼丽打量着我,笑道:“绮回,你真美。真是羡慕你,皇上的赏赐啊,你想好要什么吗?可得想个特别的!”
我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道:“别羡慕我,自有自的苦。好不容易得了空,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俩并肩而坐,清风吹拂,散去了我额上的汗珠,才感觉到一丝爽利,却见徐阿琭遥遥走来,忽然手扶着头,摇摇欲坠的样子,手中绢帕掉落在地,丹丹一人扶不住,我赶忙起身冲了过去,一把扶住她身子,“昭仪娘娘,你怎么了?”
她扶着我的身子,脸色有些苍白,“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我躬身替她捡起帕子,她伸手接过,道:“你们扶我去那边坐坐就行!”
“好!”
正移开步子,就看见杜修媛站在前方,目光低视,正盯着徐阿琭手中的绢帕,她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我也低头看去,只见徐阿琭手中拿着的是一块普通的绢帕,看起来有些旧,应该已经用过一段时间了,上面隐隐绣着一支兰花。
第七十七章 夜召
兰花?我猛然抬头向杜修媛看去,我记得她手里也有这样一条帕子,脑中闪过了些想法,还来不及细想,便见孟昶走了过来,紧张地拉起徐阿琭的手,问:“怎么了?脸色为何这么苍白?”
杜修媛神色不定地看了一眼徐阿琭,灿灿地走了。
徐阿琭柔柔一笑,道:“不碍事的,就是有些不舒服,恐怕臣妾不能陪皇上赏花了,臣妾想回玉宸殿休息!”
孟昶道:“真的无大碍吗?丹丹,快请太医去玉宸殿候着!”丹丹答应了一声去了,他道:“朕也乏了,陪你一起回去吧!”
徐阿琭道:“谢皇上!”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让我放心,我松开手,由其她宫女扶着她离去。
他俩的身影消失在桃林,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回到永寿宫,换下了那身衣衫,到太后跟前去伺候,太后似乎对我的表现很满意,还叮嘱我不要心急,结果就在这几晚了。鱼丽看起来对我的事似懂非懂,却一直担忧地看着我。
用过晚膳,休息了一会儿,太后照例要去佛殿念一个时辰的经文,还未动身,小顺便传来了口谕,皇上传召我前往安崇殿,那是皇上的寝殿,这意味着什么?我与太后都想不到来的这般快,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是!”
去安崇殿的路上,小顺笑嘻嘻地看着我,眼神颇有些暧昧,道:“以前随皇上去揽月阁时,小的就觉得绮回姐姐将来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看来过了今夜,小顺得叫你主子了!”
我脸上一红,抡起拳头,朝他身上打去,“叫你胡说,叫你胡说!越大越没正经了!”
他笑着躲了快去,跑在了前头,回头装作一本正经地说:“绮回主子快走,皇上主子等急了可不好!”
“小顺……”我大叫着朝他追去,他笑着赶快跑走。
快到安崇殿时小顺却突然静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奴才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这四年,还未有后宫娘娘来过此处,绮回姐姐是第一人。”
我心里正紧张着,听了这话,辨不清心里是何等滋味,只觉得很是烦乱。
安崇殿里泉水叮咚,与玉宸殿里的水滩声差不多,可是水车形制,沟渠建造却粗陋了许多,那是我离开玉宸殿后,工匠自己完成的,模仿玉宸殿里却不得精髓。看着看着,觉得有些惆怅,想起了刚刚建造时自己的满心期待,此时却是期待落空,不敢奢求。
走着走着,小顺不知在何时停住了脚步,只留我一人往前。
空荡迂回的走廊上,一个人,一壶酒,映照在银月的光辉下,此景有些清冷。那人一身素白的袍子,斜坐在廊椅上,微扬的侧脸完美无缺,他正目光萧索地看着月亮,心底更觉凄清。
我的脚步惊动了他,他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我想,我犯了个错误,我不该打破他此刻的宁静。
他忽而一笑,笑容有些惆怅,轻拍了拍他对面的位置,道:“坐吧!”
我这时才想起,我忘记了行礼,连忙福了福身子,道:“奴婢绮回叩见皇上,谢皇上赐坐!”
我慢慢地走过去坐下,放在他身侧的那酒壶里飘出了一股清冽的酒香,是桂花酒特有的味道。
他将酒递给我,道:“陪朕喝一口吧!”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真是好酒!”
“比之揽月阁里的如何?”
“揽月阁里的酒自是不敢和宫里的酒相提并论,可是酒也和菜一样,都要在身心愉悦的情况下才感到美味无比,环境变了,就不是那个味道了,再好的酒也喝不出开心来。”
“这里的月色好吗?”
“好!”
“朕看坐在这儿和在揽月阁那夜看月亮没有什么差别,便想请你喝喝酒,看来在你心里还是揽月阁里的那壶酒好喝些!”
他的脸上带了愠色,我不敢揣摩军心,连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此时的酒一样好喝!”
他看着我笑,“朕记得你以前是个行为说话无拘无束的女子,这才进宫几月,就变成这般规矩懂礼的模样!”
我也笑了,“若是还和以前一样,多少颗脑袋都不够我掉的,皇上你这个妃子那个娘娘的都凶得很,得了几次教训之后,奴婢思来想去,发现还是很爱自己这颗脑袋的,所以,还是规矩点好!”
今夜的孟昶似乎褪去了白日里被人朝拜的光环,变得亲切了许多,爽朗一笑,道:“今夜没有这个妃子那个娘娘的,朕赐你话语无忌,不要再那么拘谨了!”
我笑了出来,道:“遵命!”
他却突然脸色一沉,道:“母后要你做什么,朕心里清楚得很!”
我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是啊,他是何等聪明之人,太后打什么注意,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我紧张地说:“皇……皇上,您怪奴婢吗?厌恶奴婢这样做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怪,朕只记得你以前是个爽朗豪迈的女子,你这样做也只是被母后她逼迫而已,朕说得对吗?”我连连点头,他叹了口气,“母后想做的事就是朕也不能反对!”话语里充满了惆怅与无奈。
我问:“奴婢唱的歌不好听吗?”
“好听!”
“比之淑妃娘娘呢?”
他脸色一滞,那种深切的哀痛又显露了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是朕当年和太华的誓言,如今誓言犹在,人却已逝,当年她也是最喜欢唱这首歌,当你歌声一出时,朕就明白了母后的意图,她故意让你装扮地如太华一样,无非是只是朕无法对太华忘情,转而将感情转嫁在你的身上!你的歌声比太华好太多了,简直让人过耳不忘!”
我心如擂鼓,挣扎了一番,大胆地问了出来,“那奴婢可有一刻,让皇上心动?”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有!但朕知道你不是她,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朕就比任何人都早地发现你很像她,却又比任何人都理智地认识到你不是她,朕可以因为你像太华,而对你颇多眷顾,却无法因你像她,而将你当做她去爱!”
这个君王太理智了,理智地有些让人害怕,我苦笑一下,心里忽然有了些清明的感觉,道:“那皇上以前对我的若即若离,也是因为我像淑妃吗?”
他笑了笑,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我,我却好似已经看明白了一些事。
他反问道:“那你呢?你今夜前来,是带着期盼和任务吗?”
我心中有些酸苦,眼睛直直地看着远方的流水,道:“那日在玉宸殿的水渠前,皇上不是已经跟绮回说的清清楚楚了吗?您一下子碎了我好多梦,我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那天我哭了整整一夜,醒来时发现有另一个肩膀一直等在那儿让我依靠。于是我不敢奢求那捉摸不到的梦了,若是那日你没有对我说那些话,说不定现在我还是抱着奢望来的!”
他盯着我,似开玩笑地说:“朕还以为,自己的魅力犹在呢?”
我看着他,那样的男子,华贵与谦逊并存,气质温和又不失霸气,的确很难让人移开目光,我鬼使神差地说:“若我说,今夜我还有一丝奢望呢?”
他目光陡然晶亮,带着灼热的气息看着我,我话一出口,便已后悔,为了掩饰尴尬,猛然抓过酒壶,猛灌了几口酒,“咳咳……咳咳……”,喝地急了,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手一斜,酒尽数洒在了衣服上,我慌乱不安地站了起来,身上湿淋淋的。
孟昶夺过我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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