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嘉王。
那远远传来的消息又将我们的思绪拉近,我以为在这里是个新的天地,此刻才知道我们谁也不能忘记那里。
十月中旬,鱼丽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子谦。彭子谦的降临给节度府增添了不少喜气,人人嘴里都是子谦长子谦短的,抱子谦是每个人都要抢着做的。抱得最多的是我和鱼丽,那软软绵绵的身子抱在怀里,心里果然有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没当这时我的目光都会无意中与高彦俦相撞,然后又急冲冲避开。
十一月底的时候,高彦俦收到孟昶命他回都城述职的诏令,另有官员来接替他在这里的职位,他面无表情地接过,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受。很是奇怪,我和鱼丽心底都没有多少欢喜与期待,走的时候不舍,要回去的时候却又不愿意了,也许我们已经习惯了源洲的朴素与安宁,都不想再去那个繁华地虚假的地方。
但是皇帝的诏令谁敢不从,我们还是各怀心事地收拾行囊,带着来时的士兵们返回成都。
我们同样与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果树、村民作别,因为未来不可知,我们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毕竟两年了,我们已然将它当作了家!
回去的路和来时的路一样漫长,一样要跋山涉水,不一样的事我们带回了一个崭新的生命,在路途中照顾一个新生儿变得无比艰难,可是却也正好打发了枯燥的赶路时间。
回到成都的时候,快要过年了。满城墙的芙蓉都应该凋谢了吧,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近了城门时,眼前还是一片色彩艳丽,却不是花,而是一幅幅的幕布,色彩瑰丽,流光溢彩,将城墙里的芙蓉枝干完全遮住。
这一切不知是孟昶的还是徐阿琭的杰作。自古以来,成都被称为锦城,只因三国鼎立时,蜀汉的织锦业发达,蜀锦运销各国,卖的的钱撑起了军饷开销的一半,如今看来,成都倒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锦城了。
我想,这是个映照走时的景象吗?走时色彩缤纷,归来时还是色彩缤纷!
士兵们被彭岩带去了军营,我们的马车和马匹很朴素,不会让百姓觉得是什么高官进城,高彦俦一马当先,向我们说了一声便骑马去了蜀宫拜见孟昶,我和鱼丽带着子谦坐马车直接回高府。
到了府门前,采青和采莲先下了马车,采青进去通传,采莲扶我们下车。
一脸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我们的府门一侧,我意外了多瞟了一眼,正打算和鱼丽进门,马车的车帘掀开,走下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妇。
才看了一眼,我的脚就向被钉子钉在地上,挪动不开。徐阿琭穿着青色的斗篷,浑身都裹在厚厚的冬衣里,看起来有些臃肿,由侍女搀扶着,动作迟缓地下了马车,她的容颜一如往昔,倾国倾城不减半分,许是被冻的,脸色犹如冬天里的冰雪,但一双眼睛是暖的,嘴角依旧是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第十五章 利州知府
徐阿琭向我走来,动作依旧迟缓,我这才看到她的肚子高高隆起,一时间惊讶、欣喜、无错,各种情绪包围着我,两年了,再见她时,我想象过很多场景,但从未想过是这样的。
“能跟我上马车聊一聊吗?”她淡淡开口,不急不缓的语调那么熟悉。
我点了点头,看向鱼丽让她先进去,鱼丽握了握我的手,看了一眼徐阿琭,抱着子谦走来进去。我回头头来,见徐阿琭看着鱼丽和子谦神色复杂。
她回过神来转身上了马车,我跟着她走上去。马车布置地很舒适很暖和,坐垫上平放着两个暖炉,徐阿琭递了一个给我,自己拿了一个。
重又面对着她,我不知说什么好,两人都静坐了一会儿。
我们忽然同时开口,“你……”
她向我笑了笑,我道:“你过得好吗?”
她只是点点头,但我也能从她的神情上知道她过得很好,而且……有了身孕,我控制不住地看着她的肚子。只听她道:“那是你的孩子吗?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哦!不!”我反应过来,目光从她的肚子上移开,“那不是我的孩子,是鱼丽的!”
徐阿琭疑惑地看着我。我道:“她嫁给了高彦俦的校尉!”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夫说……我幼年时误食了许多奇怪的草药,又体质偏寒,所以……一直没能够……”
我又叹了口气,低头用手摩挲着暖壶。可是暖壶看着越来越模糊,两年来隐藏在心里的伤痛面对着徐阿琭又破壳而出,我捂着嘴,哭了出来,“对不起……是我的错……老天爷惩罚我了……”
对面似有一声破碎的轻叹,我的身子被徐阿琭搂了过去,她轻柔地摸着我的头发,声音似在哭泣,“都过去了……不是吗?我很好,还有孩子也很好……你也会好的……”
进门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恍惚,这代表了什么?是老天爷原谅我了吗?
照例去后院子给老爷子请安,他仍旧是一副严肃的模样,看不出对我们回来时高兴还是不高兴,也许他已经独自一人养花种草悠闲的生活,我们回来或许还会吵着他。
管家姚伯花白了头发,但仍很精神,带着低下的丫鬟仆人过来拜见,又交代了府中事宜。这里跟我们走时没有什么两样,一切还是交给姚伯全权打理。
几日后,我正坐在书房里写字,落笔缓缓,神游天外,自己猛然低头细看,居然是多年前学的曲子,“章台柳,章台柳,今日青青今在否?”如今我好像很容易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又似乎故意忽略掉宫中的那几年。
门上传来了几声轻响。
“谁?”
“夫人,是我!”是姚伯的声音。
鱼丽将子谦放在软榻上,走去开了门,姚伯走了进来,“夫人,来了两位客人,将军请您出去招呼一下!”
他等了半响,看我没有反应,复又道:“将军临时有事要去训练场,正在换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说是客厅里的两位客人不好得罪,叫您去应付一下,找个恰当的理由打发了!”
我低头去写字,淡淡道:“你知道我向来不理这些事的!”
“可是……”姚伯皱了眉头,脸色有些不好看,“老爷如今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府中事务自然不敢麻烦他了,将军有事,夫人又不愿去,这要让客人如何看我们将军府?老奴在将军府里大半辈子了,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真是不愿看到将军府颜面扫地!”
姚伯的大半辈子都在为将军府忙碌,尽责尽忠,如今看到他为我们伤心,我也心下不忍,搁下了笔,道:“是谁?”
姚伯松了口气,抬头笑回道:“是利州知府陈大人和他的夫人,也是来都城述职的,听说将军也才回来,便来拜见!”
利州知府?这个名号听着挺耳熟的!我心中一跳,刘沛柔的爹不就是利州知府吗?可不该是姓刘吗,怎么姓陈了?
我随口问道:“他的全名是什么?”
姚伯想了一下,道:“听他自己提了下,是叫——陈一诺!”
砰!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陈——一诺,这个名字我怎么可能忘记,他是齐乐的心上人啊,至死都牵挂的心上人。他有夫人了?我的心里掠过淡淡的苦涩意味。才短短几年他就顶替了利州知府吗?会不会是重名呢?
我回过神来,对姚伯说:“你先去招呼他们,别怠慢了!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姚伯答应着去了。
我忙叫采青,“采青,快帮我重新梳妆!”
鱼丽抱着子谦走过来,问:“是谁啊?怎么这么着急!”我道:“你还记得齐乐替过的那个名字吗?他喜欢的那个人?”
“你是说……就是这个利州知府?”
我点点头,“可能是,还是得先试探一下!”
鱼丽将子谦交给采莲,也跟着我们走,“那我也去看看,我躲在屏风后面就行!”
回到房门口,看到我眼中有一抹惊喜,也许是看到我难得这么合作。忍不住雀跃地拍了拍我的脸,“好好表现,我先走了!”我一把拍开了他的手,“我才懒得表现!”他咧嘴笑笑,大步走了。
进房快速换了身衣服,绾了发髻,重又走出。鱼丽已经躲在屏风后了,她向我眨眨眼,直直外面,又向我竖起大拇指,让我好好表现,我瞪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大厅正中坐了两人,男的穿着知府的官服,二十几岁的年纪,相貌俊雅,虽只是坐着,却不忘转动他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女的是他的妻子,相貌中等,并不十分美丽,垂首坐着,周身流露出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
他们看到我走了出来,立时站了起来,陈一诺恭敬地道:“高夫人!在下利州知府陈一诺,特地携夫人前来拜会!”陈夫人依旧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也不敢抬头,道:“高夫人好!”
我含笑招呼道:“陈大人,夫人!快请坐!采青,快给大人和夫人换杯茶!”采青端着茶盘上来,换了一杯。
我道:“让大人久等了!将军一早就有事去了军营,所以只好由臣妾来招呼两位!”
陈一诺立时道:“夫人说哪里的话,没有见到将军虽然也是遗憾,但是见到夫人也是一样的!”
我笑了笑,看来这个陈一诺真的是个圆滑的人,但他到底是不是那个陈一诺呢?见他的目光瞟向他的夫人,我这时才发现她夫人的右手边放着一个盒子,看样子早有准备了!
我不等她的夫人开口,就先问道:“陈大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知府,真是年轻有为啊!一定是家乡地杰人灵,才能造就陈大人如此人才。不知道陈大人祖籍哪里?”
我这几句话让他听得心花怒放,还得意地向他妻子使了个眼色,看来他认为贿赂我们很有戏,他忙道:“在下祖籍就是利州剑阁!”
第十六章 惩罚
剑阁?剑门关所在地,我的心又向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但是转念又想,他也不可能苦等齐乐一辈子,也许这个夫人秀外慧中,在他困难时帮助过他,他是真心喜欢了这个妻子。我又看向他妻子,不动声色地笑道:“不知道夫人又是哪里人士,如何称呼?看你和陈大人夫妻恩爱,真是让人羡慕,我和将军时常都要吵架,不知你们成亲几年了?平日生活如何化解矛盾啊?”
陈夫人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看样子很紧张,她先是瞧了一眼陈一诺,征得他丈夫同意之后,才唯唯诺诺地说道:“妾身姓刘,也是利州人士,我爹是已故的上任利州知府刘易!自从六年前嫁给大人,一切都以大人为主,怎能无故和丈夫吵闹?”
刘易之女?我细细审视着这个一直低眉顺耳的女子,果然发现她和刘沛柔有些相似,可是相貌就奇怪在这里,相似的部分重新组合一遍,就完全会有不一样的味道,刘沛柔纤细柔美,相貌美是不比说的,但是眼前这个女子除了性情温和,看不出哪里有出色之处,连相貌都会让人看过就忘!
我觉得我的手指在慢慢收拢,像是谁又在我心口补上了一拳,就快要窒息了!刘易之女、利州人士,陈一诺,利州知府,成亲六年,这一切都代表了什么?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我这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陈一诺已经担忧地看着我说:“夫人,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盯着他,看着这张俊雅担忧的脸庞,看不出一丝虚假,内心忍不住想大笑!齐乐,你被骗了,被陈一诺骗了,被刘沛柔骗了,真傻!原来在齐乐入宫一年左右,他就娶了刘易之女,作为青云直上的云梯,但他在给齐乐的信中却只字未提,只说自己一直孤身想她,目的是想让齐乐念着旧情做他更往上爬的扶梯。而刘沛柔肯定早就知道齐乐心上这个叫陈一诺的男子当了自己的妹夫,但她还是骗齐乐,让她帮她跟皇上搭桥。
一切都只是个大骗局,真是讽刺。亏我们还一直把他当做一心一意的痴情汉,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他的那些信有多少是表达相思之情的,都是求齐乐为他打开仕途的门路。可是这个陷入爱情的女人,根本就看不清陈一诺的本来面目,还傻傻地喜欢了他这么多年,直到死还在保护他。
齐乐真傻!我不由自主地拽紧着拳头,我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就会一拳朝他的脸上打过去。我又恨恨地看向他的夫人,这个相貌平庸、性格软弱的女子哪一点比得上齐乐,我心里又是一惊,也许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就是看上了她是剑门提督的女儿,只是没有料到她会进宫为妃。
他还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