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我要去救她……”
“你们在干什么……快点救人啊……”韩书真不断地催促着众人,也是被乔眉等人死死地拉住了。
不断有侍卫冒着险冲进去,却是无功而返,我们心里已是无望……
整夜的火几欲将清平宫烧成了灰烬,看着倒塌的木头,我颓然地坐了很久,直到孟昶和徐阿琭来了,命人进去查看,我才拽紧了手,明知道是那样的结果,可还是不愿意面对。
进去的人出来了,“回皇上,里面发现三具尸体,都已烧焦辨不清样子了,估计就是没有逃出来的杜修媛、齐昭容,还有刘保芳!”
“抬出来!”
“是!”
齐乐的尸身被抬了出来,蜷缩扭曲地如一坨焦炭,“啊——”我控制不住自己,几欲崩溃地叫了出来,韩书真紧紧地搂着我,可是我感受地到她的颤抖不下于我,我们谁也没有再敢看上一眼,几日前还是鲜活美丽的生命怎么能是这块白布之上的焦炭呢?
身边似乎传来了几声叹息,可是齐乐不需要叹息,她最需要的自由已经随着生命逝去了,永远不再……
面色沉痛的孟昶走了,面不改色的徐阿琭走了,崩溃不亚于我的韩书真也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片废墟之上坐多久,他们都说这是一场意外,我却认为是老天爷的不长眼,齐乐怎么能死呢?
齐乐生无子女,死后败节,没有资格送入皇陵安葬,齐乐本也不会愿意葬入那皇陵的,我和韩书真好不容易求得圣旨,去了她的坟前。
我们三人此时再也不能把酒言欢了,只能相顾无言,我看着她的墓碑,心如刀绞:乐儿,上天竟待你如此不公,你就如栀子园里开遍的栀子花,纯白洁净,天真善美,你该与你的良人在广阔的天地间策马红尘,逍遥度日的!是我让你卷入了这场纷争,却又无力解救你出来……欠了你那么多人情,你怎么能不给我机会还呢……明年夏季栀子花开遍的时候,园子里再也没有了你的身影……
第七十八章 赐死
正月里,北方传来消息,北方的契丹和晋发生大战,晋败,被灭!
我愣愣地瞧着窗外如针细的雪,隐隐觉得从北面传来了战争的号角,这偏安一隅的太平日子不知道还能过多久?
“天冷,怎么还站在窗前?”
孟昶温暖的话语出现在我的身后,想起他那日的维护,我心中便是一暖,我示意鱼丽她们都退去,我要在这里保全自己只有靠着他的宠爱了,以前以为只要不争就可以,如今想来是只有争才有出路。
还记得齐乐刚被关的时候,我还是不死心地去求了徐阿琭,她推开我的手,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道:“我不是说过吗?这后宫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当然也就没有永远的朋友!还记得你的很多事情都是姐姐教的,那就让姐姐再教你最后一件事吧!不要被敌人所迷惑,是敌人的永远都是敌人,轻易相信吃亏的始终是自己!我们的游戏才刚开始……”
我看着孟昶,眼睛湿了,“还记得,我问了你两次,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一直以为是没有!可是那日见你极力维护我,我知道是有的,可是你为何要对我若即若离,难道就不能对我如对韩姐姐一样吗?即使可能是虚假的,但也能让我感受到你对我好。今日我想问你最后一次,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孟昶神色变幻莫测,默默地看了我半响,幽潭般的眼睛里渐渐浮现起暖意,他的笑像是春天里的花一样,慢慢得萌芽,缓缓地展露,他点点头,忽道:“有的!朕想……一直有!”
他的话使我在做梦一般,在我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几乎要确信他心里没有我时,他却笑着说有,我的眼眶不禁湿了,盼望已久的话终于听到,喜悦淹没了我,我已无心力去研究是真是假,这句话已经让我有足够的力量在这里生存下去。
他轻柔的抹去我的泪,将我搂在胸前,我哽咽着说:“我不奢求你给姐姐的全部的爱,只是这一点已经足够!”
沉默地相拥站了许久,夜已深了,他将我扶至床边,温暖的双手摸着我冰冷的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我的身子忽然一僵,却在这里想起了高彦俦几次三番无赖般的吻,不知怎么,一把推开了他,又忙道:“对……对不起……夜深了,皇上该回去休息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出来,“朕不会勉强你,这种事总得要你心甘情愿的,朕先走了!”
他站起身子,我送他出了安宸殿,对于刚刚的一切我仿佛还在梦中。只是想起高彦俦,心里便如刀割一般痛,再也不是最开始的一点小痛,可我也不能再耽搁他。
此时中原已不再太平,契丹灭晋后,雄武军节度使何健领着秦、成、阶三州的兵马归附蜀国,孟昶更是派遣孙汉韶攻下了凤州,于是收复了前蜀后主王衍的故地。
如此,蜀国可说是兵强马壮,举国欢腾之时,宰相张业也没有察觉到有丝毫的不对,也许那时他正在家中喝着茶,想着如何权利更大,夺取皇位吧!可是当匡圣指挥使安思谦悄无声息,以雷霆之速攻占他府邸的时候,他一定惊呆了,没有想到他自己掌握多年的禁军全部叛变,安思谦更等不及给他以说话的机会,便一举诛杀了他,时候才拿出孟昶的圣旨,向全蜀百姓昭告了他的罪名,之后才是举国欢腾。
与此同时,章兰殿里,大大的一叠罪证摆在了张芷兰的面前,从派杀手去揽月阁杀徐阿琭、指示杜修媛放巫蛊娃娃开始,到德妃下毒谋害皇子、掉包公主,再到齐乐与刘沛柔勾结买官,几乎都有对她教唆的指控,我却越听越是糊涂,我抢过几页纸,不断地翻着,翻到最后几页纸,齐乐的字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她居然也写这一切都是张芷兰教唆,连私自通信合私藏男子衣物都是张芷兰在其中帮助!
纸,从我的手中滑落,那确实确实是齐乐的笔迹,齐乐的画押!还有德妃、杜雪珍、刘沛柔的,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低下身,胡乱地翻着,孟昶并没有阻止我的行为,我在其它的纸上却看到了陷害我入狱也是张芷兰所作的指证,我一下子呆了,好像从我入宫以来,入宫以前,所有所有的恶事都是张芷兰做的似的。
张芷兰如我一样呆呆地翻看着那些纸张,先是疑惑,接着是莫名其妙,然后是愤怒、惊惧,直到最后眼底闪现一抹了然,冷笑了出来,“皇上!这就是芷兰伺候你这么多年而得到的恩赐吗?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臣妾也无话可说!”
孟昶冷冷地凝视着她,“哼!无话可说就好,你就好好的上路吧!赐酒!”
小顺用金杯盛了一杯酒,端到了张芷兰面前,“贵妃娘娘,请!”
张芷兰狠狠得盯着那杯酒,却始终没有拿起来,忽然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边笑边看着孟昶,“好多事情,我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观察,却总是懵懵懂懂的,现下总算明白了,”她又看着徐阿琭,“总算是明白了!”
孟昶道:“既然明白何不干脆就死!何必多言!”
张芷兰的眼神忽然温柔了起来,苦笑道:“芷兰既然都是要死的,何不让芷兰多留一会儿,这么多年的夫妻,皇上竟然对我一点情面也不留!”她的语调放慢了些,好像在回忆什么事,“还记得……臣妾只比太华姐姐晚进宫一年,皇上对臣妾恩宠有加,就是那会儿,太华姐姐开始与皇上吵架,臣妾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让她吃醋了,傻傻地去跟她套近乎,哼!哈哈……她对谁都是吃醋的,但是又不像是纯粹地吃醋,总是用一双哀怜的眼睛看着臣妾,那时臣妾不懂为何,现在懂了,真的懂了!可是徐阿琭毕竟在你心里是不同的……”
她颓然地坐了下来,小顺将酒杯端上,孟昶转过了头去,她颤抖着双手端起酒杯,竟然用哀怜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又觉得她满是嘲笑,她回头看着孟昶的背影,“臣妾有罪,可祸不及孩儿,希望皇上念在玄奕是你的亲骨肉的份上,好好待她,臣妾……死也不悔了……”
她一仰头,金杯里的滚滚毒酒流入了她的喉中,柔软的身子就这样无力地倒了下来,她这一辈子对别人狠毒,最后死在了毒药之下。
我瞧着她眼角处滑落的泪,不禁为她感到悲哀,脑子就像是浆糊一样,很多事情都想不通。
孟昶向外走去,“阿琭,玄奕就交给你抚养了!”
“嗯!”徐阿琭答应了一声,淡淡地看了我们一眼,跟着孟昶走了出去。
“张业置狱于家,私用酷法多年,现羽翼丰满难以除之,何不再等多年,让其坐大,等罪证充足之时,蜀人大怨之时,其内部腐朽之时,业自满松懈之时,一举杀之……”
你们终于做到了,还这么彻底!原来正是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者,方是人上人!
第七十九章 关怀
死了……都死了……这细针一般的雪落在地上便化了,难以掩盖一具具的骸骨,什么时候又会轮到我呢?
孟昶的朝堂之上,先皇时期的旧臣皆已殆尽,大臣王处回、赵廷隐相次政仕,孟昶从现在开始才真正称得上是亲政了。又临枢密使王处回出任梓州,孟昶认为枢密事权太重,于是用王昭远为普丰库使,可协助管理枢密院的事务。
蜀国的朝堂算是安定了,蜀国之外的中原之地却是烽烟四起,孟昶虽说过只愿守护蜀地一方百姓,可真正事到临头,他又岂无窥视关中之心?
晋被灭之后,原本担任晋国中书令的刘知远在晋阳起义称帝,建立汉国。汉将赵思绾占据永兴,王景崇占据凤翔反叛,皆送财物联络孟昶,孟昶决定出兵接应,派遣中书令张虔钊出大散关,何健出陇右,李庭隐出子午谷,接应赵思绾。
然而,汉兵已入大散关,孟昶更派遣安思谦、高彦俦前去迎敌。
前方战火荼毒,如此大的战事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发生,孟昶每日里也是食不知味,端上来的菜肴也都是些陈旧之物,毫无新意,孟昶每每举起筷子便又放下,我看着也只能叹息,能帮他的也只能是徐阿琭一人而已。
抬起头时,却见徐阿琭正看着我,眼神似在挑衅,她盈盈然站起身子,道:“皇上,臣妾去给你准备另一些饭菜!”说完转身离去,我也站起身来,道:“皇上,臣妾也去!”
自从齐乐死后,我便事事明目张胆地与徐阿琭作对,可是心里的怨气岂是这样就能消减的?于是每次她要做什么讨孟昶高兴,我总要先她一步,韩书真从不强求任何事情,可是如今也是事事与徐阿琭作对,再加上她终于有喜,母凭子贵,妹凭兄显,宫里的地位再一次巩固。
连日来,孟昶虽无暇顾及于我,但每日间总会差人来关心几句,每遇伤风感冒,他总忘不了派人贴心照顾,每遇宴会,我也是站在他的一侧,同享欢乐,几月以来,昭暖殿里满室都是他送的鲜花,闻着满室的芳香,对他沉寂已久的心又再次萌动,还满是雀喜,几年的艰苦跋涉,我还是等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每每想起他为我做的贴心的事,唇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扬。
我问鱼丽:“知道徐贵妃做什么吃的去了吗?”
鱼丽道:“嗯……好像前几日就听闻她在厨房里有些大动作,命人准备了羊头、红姜、米酒等等食材,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凝神想着,“她做什么呢?哎呀!不管了,总之我们不能比她慢!”
鱼丽皱眉道:“那我们做什么好呢?”
“边走边想吧!”我们一路朝着昭暖殿的小厨房走去,忽然我停住脚步,问:“明天是什么日子?”
鱼丽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道:“对了,明天是初一,皇上每月初一都是吃素的!”
我笑道:“走吧!我知道做什么了!”
听香从御膳房里拿来了薯药①,放在案板上,我挽起袖子,从梅香手里拿过菜刀,一片片细细地切着。虽然不一定比得过徐阿琭的,但也一定很别致。
小半个时辰后,我看着满盘莹白可爱的薯药,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鱼丽往御书房走去。
刚到门口,便看到青衣姗姗,风姿绰约的徐阿琭迎面而来,人还未到,便闻到一股酒味,我诧异地往她身后的食盒里看看,当然,看不出什么东西。
小顺看着我们两方人马,用极其微小的动作皱了皱眉,快速进去禀告,很快便出来请我们进去。
徐阿琭玉指纤纤,从食盒里拿出一盘菜肴,绯红色的如纸片一般的骨肉层层叠叠于盘子之上,隐隐约约间有酒香味,孟昶笑道:“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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