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评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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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评水浒-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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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涛领了台旨下厅,来到使臣房里,会集许多做公的,都到机密房中商议公事。
  众做公的都面面相觑,如箭穿雁嘴,钓搭鱼腮,无话可说。何涛说:“你们闲常时都在这房里赚钱使用;如今有这一事难办,都不做声了。你们众人也可怜可怜我脸上刺的字样!”众人说:“上覆观察,小人们人非草木,岂不懂得?只是这一伙儿客商,必定是他州外府深山旷野的强人,一时偶然遇着,劫了他的财宝,自去山寨里快活,怎么拿得着?”何涛听了,当初只有五分烦恼,听见了这话,又添了五分烦恼。默默地离了使臣房,上马回到家中,把马牵去后槽上拴了,独自一个,闷闷不已。
  他老婆见了,问他说:“丈夫,你今天怎么这般嘴脸?”何涛说:“你不知道。前天太守委我一纸批文,因为黄泥冈上一伙儿贼人打劫了梁中书给丈人蔡太师庆生辰的金珠宝贝,共计十一担,不知被什么人打劫了去。我自从领了这道钧批,至今未曾破获。今天正去转限,不想太师府又差干办下来,立等要拿这一伙儿贼人解京,太守问我贼人消息,我回覆说:‘不曾获得。’府尹就在我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只不曾填什么地方,往后还不知我性命怎么样呢!”老婆说:“这可怎么好?怎么得了哇!”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十六回(6)
正说着,他兄弟何清来看望哥哥。何涛生气地问:“你不去赌钱,却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何涛的妻子乖觉,连忙招手说:“阿叔,你且来厨下,和你说话。”何清当即跟了嫂嫂到厨下坐了。嫂嫂即安排些酒肉菜蔬,烫几杯酒,请何清吃。何清对嫂嫂说:“哥哥也忒欺负人了!我再不中,也是你的亲兄弟!你就是再奢遮,到底是我亲哥哥!就叫我一起吃盏酒,有什么辱没了你的?”阿嫂说:“阿叔,你不知道。你哥哥心里过活不得哩!”何清说:“哥哥每天得的大钱大物,哪里去了?做兄弟的又不来,有什么过活不得的?”阿嫂说:“你不知道。只为这黄泥冈上前天有一伙儿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北京梁中书庆贺蔡太师的生辰纲,如今济州府尹奉着太师钧旨限十天内一定要捉拿各贼人解京;要是捉不着正身,就要把你哥哥刺配到远恶军州去。你不见你哥哥被府尹在脸上刺了‘迭配……州’字样,只不曾填什么去处?早晚再捉不着,实在是受苦!他哪有心和你吃酒?我已经安排些酒食给你吃。他闷了许久了,你却怪他不得。”何清说:“我也听得人说,有贼人打劫了生辰纲。正在哪里地面上?”阿嫂说:“只听得说是在黄泥冈上。”何清问:“被什么样的人劫了?”阿嫂说:“阿叔,你又不醉。我方才说了。是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去。”何清呵呵大笑说:“原来这样。既然知道是贩枣子的客人了,还闷什么?何不差精细的人去捉?”阿嫂说:“你倒说得好。不是没地方捉嘛!”何清笑着说:“嫂嫂,倒要你担忧。哥哥放着常来的一班儿好酒肉弟兄,闲常不睬的是亲兄弟!今天有事儿了,就叫没地方捉。要是叫兄弟闲常捱得几杯酒吃,今天这伙儿小贼,倒还有个商量!”阿嫂说:“阿叔,你倒敢情知道一些风声?”何清笑着说:“等到亲哥临危之际,兄弟或者有个办法救他。”说完了,就起身要去。〖这个小兄弟,到懂得如何“拿糖”。〗阿嫂留住又吃了两杯。
  那妇人听他这话说得蹊跷,慌忙来对丈夫详细说了。何涛连忙叫请兄弟到面前。何涛陪着笑脸说:“兄弟,你既然知这些贼人的去向,怎么不救我?”何清说:“我哪知道什么来历?我这是和嫂子说着玩儿呢。兄弟怎能救得了哥哥?”何涛说:“好兄弟,不要看冷暖,也要想想我日常对你的好处,别记我一时的歹处,救我这条性命!”何清说:“哥哥,你有许多眼明手快的公人,管下二三百个呢,〖夸大其词。一个州的缉捕人员,有一百个,就了不得了。〗怎么不给哥哥出些气力?量一个兄弟,怎么救得了哥哥!”何涛说:“兄弟别说他们了,听你的话里,有些门路,不要给别人做好汉。你且告诉我一些去向,我自有补报你的时候!”何清说:“有什么去向!兄弟不知道!”何涛说:“你不要怄我,要看同胞共母的情面!”何清说:“不要慌。且等你到了急处,兄弟自会来出些力气拿这伙儿小贼。”
  阿嫂就说:“阿叔,一定要救救你哥哥,也是弟兄情份。如今太师府下钧帖,立等要这一干人犯,天来大的事情,你却说是‘小贼’!”何清说:“嫂嫂,你也知道,我只为赌钱上,吃了哥哥多少打骂?我是怕哥哥,不敢和他争吵。闲常有酒有食,只和别人快活,今天才知道兄弟也有用处!”
  何涛见他话中有些来历,慌忙取一个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说:“兄弟,先把这银子收了。日后抓住了贼人,金银缎疋赏赐,我一力包办。”何清笑着说:“哥哥真是‘急来抱佛脚,闲时不烧香’!我如果要哥哥的银子,就是兄弟勒掯哥哥了。快拿去收起来,不要拿来赚我。哥哥要是这样,我就不说了。既然是哥哥弟弟,我不妨告诉哥哥,可不要拿银子出来惊吓我。”〖一口光棍儿赌徒的声气。〗何涛说:“银两都是官府的信赏中出的,怕还没有三五百贯钱?兄弟,你别推却。我来问你:这伙儿贼,在哪里有些来历?”何清拍着大腿说:“这伙儿贼,我都捉在便袋里了!”何涛大惊,说:“兄弟,你怎么说这伙儿贼在你便袋里?”何清说:“哥哥莫管,我自然都有在这里了。哥哥快把银子收了去,不要拿来赚我,只要常情就是了。”何清不慌不忙,说了出来。有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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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十六回(7)
郓城县里,引出仗义英雄;
  梁山泊中,聚起擎天好汉。
  究竟何清说出什么来,且听下回分解。
  【简评】
  这一回书的回目,虽然叫做“花和尚单打二龙山,青面兽双夺宝珠寺”,实际上鲁智深和杨志夺取二龙山,只是为了交代一下这两个人自从大闹野猪林和失落生辰纲之后到哪里去了。实质上,也是一场“过场戏”。而且其中也有不合理的地方:鲁智深从东京逃到孟州道,在十字坡差点儿被孙二娘所害,幸亏张青回来得早,救了他一命。这里第一是给后文武松到十字坡打黑店张本,第二也说明孙二娘是个比张青更心狠手辣的歹徒。她只要看见人家有钱,或者长得胖大肉多,就要下黑手。无法理解的一笔,是张青和孙二娘在河南洛阳附近的孟州开黑店,却“打听”到两千多里之外山东东部的青州附近有一座二龙山、山上有一座寺院,可以落草,这可就有点儿太离奇了。北宋末年,天下大乱,哪个山头,都可能有土匪强盗聚啸山林。张青是个江湖人物,常和土匪强盗来往,所能“打听”到的强盗山,可能会有很多很多,为什么不就近找一个地方入伙儿,偏偏要到那个遥远的青州二龙山?如果张青和二龙山的强盗头子非常熟悉,也有得可说,关键是他和人家根本就不认识,怎么会随随便便就介绍鲁智深去入伙儿,以致鲁智深被人所拒,落得在树林子里过夜的下场?没有杨志和曹正的帮忙,他岂不是要无处可去么?张青是个仔细人,怎么也会办这种没把握的事情?——原因无它,就是因为施耐庵并不知道从孟州到青州究竟有多远,就好像他后文不知道从梁山泊到江州(江西九江)有多远一样,敢于写出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长途劫法场”一样。
  实际上,这一回书的“主线”,还是讲“生辰纲”。除了交代杨志的去向之外,更主要的,是交代生辰纲失落之后,官府如何追捕抢劫犯。——只有这样,才能引出本书最主要的主角——宋江来。
  所以这一回书的后半回,就是讲述蔡太师如何下文济州府,勒令府尹从速破案;而无能的府尹,除了会威逼下属之外,也没有什么本事,倒是只知道赌钱的捕盗使臣的弟弟,无意中得到了“七个卖枣子客人”的线索,把这件案子破了。
  关于吴用“智取生辰纲”的故事,《大宋宣和遗事》中已经比较完整,全文不长,不妨全引:
  宣和二年五月,有北京留守梁师宝将十万贯金珠、珍宝、奇巧匹段,差县尉马安国一行人,担奔至京师,赶六月初一日为蔡太师上寿。其马县尉一行人,行到五花营堤上田地里,见路傍垂杨掩映,修竹萧森,未免在彼歇凉片时。撞着八个大汉,担着一对酒桶,也来堤上歇凉靠歇了。马县尉问那汉:“你酒是卖的?”那汉道:“我酒味清香滑辣,最能解暑荐凉。官人试置些饮。”马县尉口内饥渴瘐困,买了两瓶,令一行人都吃些个。未吃酒时,万事俱休;才吃酒时,便觉眼花头晕,看见天在下,地在上,都麻倒了,不知人事。笼内金珠、宝贝、匹段等物,尽被那八个大汉劫去了,只把一对酒桶撇下了。直至中夜,马县尉等醒来,不见了那担仗,只见酒桶撇在那一壁厢。未免令随行人挑着酒桶,奔过南洛县,见了知县尹大谅,告说上件事因。尹知县令司吏辨认酒桶是谁人家动使,便可寻觅贼踪。把酒桶下验,见上面有“酒海花家”,四字分晓。当有缉事人王平,到五花营前村,见酒旗上写着“酒海花家”四字。王平直入酒店,将那姓花名约的拿了,付吏张大年勘问因由。花约依实供吐道:“三日前日午时分,有八个大汉,来我家里吃酒;道是往岳庙烧香,问我借一对酒桶,就买些个酒去烧香。”张大年问:“那八个大汉,你认得姓名么?”花约道:“为头的是郓城县石碣村住,姓晁名盖,人号唤他做‘铁天王’;带领得吴加亮、刘唐、秦明、阮进、阮通、阮小七、燕青等。”张大年令花约供指了文字,将召保知在,行着文字下郓城县根捉。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十六回(8)
这一段文字,和《水浒传》不同的地方,有这样几处:第一,北京留守司留守不是梁世杰而是梁师宝;第二,护送生辰纲的人不是提辖杨志而是县尉马安国;第三,蔡京的生日是六月初一而不是六月十五;第四,抢劫生辰纲的地方,是在属于南洛县(今河南濮阳市南乐县)北面的五花营而不是黄泥冈;第五,劫匪一伙儿共是八个人,其中一个挑着酒,而不是七个推车子卖枣的人,外加一个挑酒的人;第六,破案的关键是挑酒人遗下一副写有“酒海花家”字样的酒桶,缉事人王平(不是何清)据此抓到了酒店主人花约,花约供出了三天前买酒的客人晁盖和吴加亮、刘唐、秦明、阮进、阮通、阮小七、燕青一共八人(不是晁盖、吴用、刘唐、公孙胜、白胜和三阮);第七,晁盖是石碣村人,不是东溪村人。《水浒传》中把石碣村说成是阮氏三兄弟住处,而且石碣湖就挨着梁山泊。
  《水浒传》是根据《大宋宣和遗事》扩展发展而来的。《大宋宣和遗事》离宋江故事的发生时间最近,主要记录的是当时的民间传说,“发挥”和创作的部分比较少,比较接近宋江故事的真相。因此,我觉得《大宋宣和遗事》说“智取生辰
  纲”的地点在南洛县的五花营附近,大概是真实故事或接近真实故事。施耐庵写作《水浒传》,根据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人物安排的需要,改动一些人名、地名,不但是允许的,也是必需的。但是案发地点南洛县五花营改为不知属于何县却属于济州府管辖的黄泥冈,就改得很不高明。因为五花营这个地名现在的的确确就在河南省濮阳市南乐县北边二十里和河北省的交界处,离大名府不足一百里。从大名府到开封府,据北宋出版的《元丰九域志》记载,一共才四百里路,首先经过龙王庙,第二站就是五花营,第三站才是南洛县。换言之,马县尉押着挑子,离开了大名府,才走了六七十里路,刚刚进入河南省界,还没有到达南洛县,就被晁盖等人抢走了。郓城县离五花营大约二三百里,最多三天的路程,是晁盖等人的力量所能及的。
  这样看起来,施耐庵把南洛县五花营改为济州府不知哪个县管辖的黄泥冈,就十分没有道理。不管怎么说,从大名府到开封府去,是随便怎么也不会往东渡过黄河再拐到山东济州府地面上去的。
  《水浒传》中描写吴用设计用蒙汗药麻翻运送生辰纲的全班人马,非常精彩而细致,比《大宋宣和遗事》生动多了。而且吴用绝不会糊涂到借用人家的一对儿酒桶,却居然遗留在作案现场,让人家来抓捕自己。《大宋宣和遗事》不但留下了这样大的一个漏洞,而且八个三百里外的山东人到河南南洛县来做案,也不应该把真实姓名告诉酒店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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