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评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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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评水浒-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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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第二场比武,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杨志和索超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连梁中书也不知道杨志和索超有这样不凡的身手。于是干脆来一个快刀切豆腐——两面光,不但把索超官升一级,连杨志也一下子就从“配军”提升到“提辖”。——这是连梁中书事先也没想到的。
  关于比武场面的描写,我认为不但不真实,而且显得十分啰嗦拖沓,什么一鼓、二鼓,什么红旗、白旗,读者都不知道他写这些东西干什么。如果一定要写,至少应该说明什么颜色的旗,表示什么意思。——很可能施耐庵只是随意发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金圣叹却一如既往地吹捧,把这次比武场面说成是“天生绝笔,自有笔墨未有此文”的天下第一奇文。下面是金老先生的原文,请欣赏:
  古语有之:画咸阳宫殿易,画楚人一炬难;画舳舻(zhú…lú竹芦)千里易,画八月潮势难。今读《水浒》至东郭争功,其安得不谓之画火、画潮第一绝笔也!夫梁中书之爱杨志,止为生辰纲伏线也,乃爱之而将以重大托之,定不得不先加意独提掇之。于是传令次日大小军官都至教场比试,盖其意止在周谨一份请受耳。今观其略写使枪,详写弓马,亦可谓于教场中尽态极妍矣。而殊不知作者滔滔浩浩、莽莽苍苍之才,殊未肯已也。忽然阶下左边转出一个索超,一时遂若连彼梁中书亦似出于意外也者。而于是于两汉未曾交手之前,先写梁中书著杨志好生披挂,又借自己好马与他骑了。于是李成亦便叫索超去加倍吩咐,亦将自己披挂战马全副借与。
  当是时,两人殊未尝动一步,出一色,而读者心头眼底己自异样惊魂动魄,闪心摇胆。却又放下两人,复写梁中书走出月台,特特增出一把银葫芦顶茶褐罗三檐凉伞,重放炮,重发擂,重是金鼓起,重是红旗、黄旗、白旗、青旗招动,然后托出两员好汉来。读者至此,其心头眼底,胡得不又为之惊魂动魄,闪心摇胆?
  然而两人固殊未尝交手也。至于正文,只用一句“战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负”,就此一句,半路按住,却重复写梁中书看呆,众军官喝彩,满教场军士们没一个不说,李成、闻达不住声叫“好斗”,使读者口中自说满教场人,而眼光自落在两个好汉、两匹战马、两般兵器上。不惟书里梁中书呆了,连书外看书的人也呆了,于是鸣金收军而后,重复正写一句两个各要争功,哪肯回马。如此行文,真是画火画潮,天生绝笔,自有笔墨未有此文,自有此文未有此评。呜呼!天下之乐,第一莫若读书;读书之乐,第一莫若读《水浒》,即又何忍不公诸天下后世之酒边灯下之快人恨人也!
  如此一回大书,愚夫读之,则以为东郭争功,定是杨志份中一件惊天动地之事。殊不知止为后文生辰纲要重托杨志,故从空结出两层楼台,以为梁中书爱杨志耳。故篇中凡写梁中书加意杨志处,文虽少,是正笔,写与周谨、索超比试处,文虽绚烂纵横,是闲笔。夫读书而能识宾主旁正者,我将与之遍读天下之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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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十二回(5)
看他齐臻臻地一教场人,后来发放了大军,留下梁中书、众军官、索超、杨志;又发放了众军官,留下梁中书、索超、杨志;又发放了索超,留下梁中书、杨志。嗟乎!意在乎此矣。写大风者曰:“始于青萍之末”,“盛于土囊之口”。吾尝谓其后当必重收到青萍之末也,今梁中书、杨志,所谓青萍之末,而教场比试,所谓土囊之口,读者其何可以不察也。
  李贽曰:“《水浒传》文字,形容既妙,转换又神。如此回文字,形容刻画周谨、杨志、索超处,已胜太史公一筹。至其转换到刘唐处来,真有出神入化手段。此岂人力可到?定是化工文字,可先天地始、后天地终也。不妄,不妄!”
  李贽评:梁中书如此怜才,而志落吴用计中,与朱仝误失小衙内同抱负心之痛。
  王望如曰:杨志杀死牛二,为天汉桥除此大虫;自首官司,不忍株累百姓;刺配大名,却遇梁中书世杰破格收录。周谨退避三舍,遂与索超并辔联镳。士屈于不知己,而伸于知己。演武厅前,去天汉桥下几何时?忽荣忽辱,判若云泥,大为失志汉争气不少。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十三回(1)
赤发鬼醉卧灵官殿 晁天王认义东溪村
  话说当时雷横来到灵官殿,看见一条大汉睡在供桌上;众士兵上前,拿条索子绑了,离开灵官殿。〖这条大汉也邪性,无缘无故被人家绑了,怎么不分辩?夜宿荒庙,就是坏人?〗天色还早,只是五更时分。雷横说:“我们且押这厮去晁保正庄上,讨些点心吃了,再解去县里取问。”一行众人都奔这保正庄上来。
  原来那东溪村保正姓晁,名盖,祖上是本县本乡富户,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凡是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就留在庄上住;要走了,又拿银两助他起身。〖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家财。按他这样“仗义疏财”,用不了几年,家财就没了。何况这个“不论好歹”,也太危险。人交朋友,都是选自己喜欢的,哪有“不论好歹”,是人就收下来管吃管住的?〗此人身强力壮,最爱刺枪使棒,不娶妻室,终日只是打熬筋骨。〖《水浒传》全书贯彻一条准则:是好汉的,就不应该喜欢女色;最好的就是“不娶妻室”。〗郓城县管下东门外有两个村坊,一个东溪村,一个西溪村,只隔着一条大溪。当初这西溪村常常闹鬼,大白天的就迷人下水,聚在溪里,谁也无可奈何。一天,有个僧人经过。村中人详细说知此事。僧人指了个地点,叫用青石凿一座宝塔放在那个所在,镇住溪边。〖看起来,这是一座用整块青石雕琢而成的小型石塔。〗这一来,西溪村的鬼都赶过东溪村来了。晁盖得知了,大怒,独自一人从溪里走了过去,把这座青石宝塔夺了过来,在东溪边放下。〖前面半篇是神话;后面半篇是鬼话。一座青石宝塔,就算它只有一人多高(再矮就不能叫做塔了),也有上千斤重,人力不但无法托,就是扛,也没人能扛得起来。作为外号,姑妄听之而已。〗因此,人都称他做“托塔天王①”晁盖。独霸在那村坊,江湖上都传播他的名字。
  那天早上,雷横和士兵押着那汉子来到庄前敲门。庄里庄客听见,报给保正。这时候晁盖还没起床,听说是雷横来到,慌忙叫开门。庄客开了庄门,众士兵先把那汉子吊在门房里。雷横引了十几个头目进到草堂上坐下。晁盖起来接待,动问:“都头有什么公干到这里?”雷横回答说:“奉知县相公钧旨,着我和朱仝两个引了部下士兵到乡村各处巡捕贼盗,因走得力乏,想到贵庄歇歇脚。打扰保正安寝了。”晁盖说:“这个不妨。”一面叫庄客安排酒食管待。晁盖动问:“敝庄可曾拿得个把小贼么?”雷横说:“前面灵官殿上,刚才有个大汉在那里睡着。我看那厮不像是良善君子,〖身为缉捕都头,出来办案,居然如此马虎,看见人家“不像是良善君子”,居然问也不问就一根索子捆了起来,还打算送到知县面前去“究办”。像这样不尊重“人权”的都头,不会是个好都头。〗一定是醉了,就在那里睡了。我们拿索子绑了,本想解去县里见官,一者忒早些,二者也要让保正知道,恐怕日后父母官问起来,保正也好答应。如今吊在贵庄门房里。”晁盖听了,记在心上,称谢说:“多亏都头见报。”
  ① 托塔天王——即佛教中所说的“四大天王”中的北方护世大药叉主多闻天王,梵语为“毗沙门”。佛教称护世四大天王各护一方天下:东方持国天王,身白色,持琵琶(塑像有琴而无弦);南方增长天王,身青色,执宝剑(塑像有剑而无鞘);西方广目天王,身红色,手中缠绕一龙(塑像有龙而无鳞);北方多闻天王,身绿色,右手持伞(塑像有伞而无骨),左手持银鼠。俗称“四大金刚”。天王各有九十一个儿子。关于天王托塔的故事,出《毗沙门天王经》及《北天王本传》。
  不久,庄客捧出酒食。晁盖说:“这里不好说话,不如去后厅轩下少坐。”就叫庄客在里面点起灯烛,请都头到里面酌三杯。晁盖坐了主位,雷横坐了客席。两人坐定,庄客铺下果品按酒菜蔬盘馔,在一旁筛酒。晁盖又叫备酒给众士兵吃。庄客请众人都去廊下客位里管待,大盘肉,大碗酒,叫众人只管吃。〖几十个人的酒肉,登时就能拿出来,可见富有。〗
  晁盖一面相待雷横饮酒,一面寻思:“村中有什么小贼被他拿了?我且去看看是谁。”陪着吃了五六杯酒,就叫家里一个主管出来,说:“你奉陪都头坐一坐,我去净了手就来。”那主管陪侍着雷横吃酒。晁盖却去里面拿了个灯笼,来门楼下察看:士兵都去吃酒了,没一个人在外面。晁盖就问看门的庄客:“都头拿的贼,吊在哪里?”庄客说:“在门房里关着。”晁盖去推开门房一看,只见里面高高吊起那汉子,露出一身黑肉,下面两条黑黢黢的毛腿,赤着一双脚。晁盖拿灯照那人的脸,紫黑阔脸,鬓边一搭硃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晁盖问他:“汉子,你是哪里人?我村中不曾见过你。”那汉子说:“小人是远乡客人,来这里投奔一个人,却把我当做贼拿来了。我自有分辩处。”晁盖问:“你来我这村中投奔谁?”那汉子说:“我来这村中投奔一个好汉。”晁盖说:“那好汉叫什么?”那汉子说:“他叫做晁保正。”晁盖问:“你找他有什么勾当?”那汉子说:“他是天下闻名的义士好汉,如今我有一套富贵,要来告诉他。”〖当着生人,怎么能提“有一套富贵”的话头?〗晁盖说:“我就是晁保正。要我救你,你就认我做娘舅。等会儿我送雷都头出来,你就叫我阿舅,我就叫你外甥。你就说四五岁离开这里,今天来找阿舅,反倒不认得了。”那汉子说:“要能这样救护,深感义士厚恩!”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十三回(2)
晁盖提了灯笼出房来,仍旧把门拽上,急忙到后厅来见雷横,说:“很是慢客。”雷横说:“多多相扰,很不应当。”两个人又吃了几杯酒,见窗子外面射进天光来。雷横说:“东方亮了,小人告退,好去县中画卯①。”晁盖说:“都头官身,不敢久留。下次再到敝村公干,千万来走一遭儿。”雷横说:“一定再来拜望,请保正免送。”晁盖说:“就送到庄门口吧。”
  ① 画卯——古代衙门里早晨卯时(6点正)集合点名,开始办公,称为点卯。
  两人一同走出来,那伙儿士兵都吃了酒食,各自拿了枪棒,去门房里解了那汉,背剪缚着,带出门外。晁盖见了,说:“好一条大汉!”雷横说:“这厮就是我们在灵官殿里抓的贼。”正说着,那汉子叫了起来:“阿舅!快来救我!”晁盖假意看他一看,喝问说:“你这厮不是王小三儿么?”那汉子说:“正是我。阿舅快救我!”众人吃了一惊。雷横就问晁盖:“这人是谁?怎么认得保正?”晁盖说:“原来是我外甥王小三儿。这厮怎么在庙里歇?他是家姐的孩儿,从小在这里过活,四五岁了才随家姐夫和家姐上南京去住,一去就是十几年。这厮十四五岁的时候回来走过一遭儿,跟一个本京客人来这里贩卖,往后再也不曾见面。也曾听得人说:这厮不成器,怎么却在这里!小可本也认他不得,因为他鬓边有这一搭硃砂记,所以就认得了。”
  晁盖说到这里,故意怒喝说:“小三儿!你回家来,怎么不来见我,倒去村中做贼?”那汉子叫了起来:“阿舅!我不曾做贼!”晁盖喝问:“你不曾做贼,怎么把你拿在这里?”夺过士兵手里的棍棒,劈头劈脸就打。雷横和众人劝说:“先不要打,听他说。”那汉子说:“阿舅息怒,且听我说。自从十四五岁来走了那一遭儿,如今不是十年了?昨夜路上多吃了一杯酒,不敢来见阿舅;先去庙里睡下,想等醒了以后再来寻阿舅。不想他们不问情由,就把我拿了。我可不曾做贼!”
  晁盖拿起棍子来又要打,一面骂:“畜生!你到家了,还不来见我,却在路上贪图这口黄汤!〖可见当时大家喝的,主要是黄酒。〗我家中没得给你吃?辱没杀人!”雷横劝说:“保正息怒。令甥本不曾做贼。我们见他偌大一条汉子,却在庙里睡,觉得蹊跷,况且面生,又不认得,因此设疑,捉了他来这里。要是早知道是保正的令甥,一定不拿他。”就唤士兵:“快解了索子,放还保正。”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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