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全的坐在这里,真是笑话一场!
她想运气逼毒,却集中不了心念,他那张温柔含笑的脸总是不期然的浮现在她脑海。往事历历,一个个片段闪过。
他喜欢看她笑,她却从未对他真心笑过,如果这次他能安然无事,她定会笑给他看的,发自真心。他总是那麽照顾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除却兵法,他也要求她读《论语》、《孟子》,虽然她不喜欢,却亦在不知不觉中被薰陶。
她知道他想纠正她偏激冷漠的性子,虽然他从不说什麽。他的确做到了,在他刻意的潜移默化下,她对这世间的恨在减少,纵然她仍没大度到可以放过那姓张的庸医和她後母,但出道江湖六年,她不曾伤过一个无辜之人。
与他相处的六年是她最快乐的时刻,她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牵她的手,喜欢……他在她身边。纵横江湖六年,她的心总是空的,不管是单人单骑,驰骋天下,抑或是前呼後拥,执掌大权。所以,她回来了,纵使她并不知道自己回来做什麽。
残月楼在黑白两道之间隐然有一几之势,不是她说放就能放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不是不想退隐,但千百人的生计系於她一身,几年来与兄弟们的相处,共患难,同甘苦,也不由得令她产生了情感,她毕竟还不够无情啊!
她希望他能随她去残月楼,但她开不了口。他的生活向来恬淡无忧,少与外界接触。也并不擅与人相处,她如何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要求他离开君山,涉足江湖,即使她知道只要她开口,他什麽都会答应,但她决计说不出口。
不过上天似乎总喜欢开人玩笑,她六年前的仇家居然随她来到这里,他还是受她牵累了,现在,她只有乞求上天让他无事。
他并不是如外表那般柔弱的人,他的血液中流著坚毅,流著倔强!流著对她的爱,这样的他,落在那帮人手中必定要吃苦的。她希望他们没有找到他,又希望柳飘絮突然回来,恰巧遇见他,不过,这只是奢望罢了。君山只有一条小道,柳飘絮也不会回来得那麽巧。但他们若敢伤他半分。她发誓,她会要他们生不如死,千百倍来偿还,她一定会。
冷清寒很茫然,她也无法骗自己,她是爱他的,甚至宁可没有涉足江湖,没有去报仇,那他也不会受伤,早知会有将他卷入江湖恩怨的一天,她当时绝对会待在君山,待在他身边。
她总是告诉自己,她不会爱人,其实她只是害怕罢了,她害怕受伤,害怕连他也害她,她不敢奢望爱情,所以她只有拒绝他。但现在她更害怕他会有事,会被伤害,甚至会离开她。如果连他也离开她,她会怎样?
一阵心冷却并不激动,她知道他若死,她会让千百人为他陪葬,然後,她会去陪他,就让江湖陷入腥风血雨吧,反正她不在乎,没有了他,她便什麽也不在乎了。
是他让她变成这样,冷漠却不偏激,只因为他在。若是他离开了她,她绝对会变成一个魔,一个向人间索仇的魔。
她忽然很遗憾,她应该告诉他的,告诉他她只爱他,只在乎他,他们白白的浪费了好久,直到这前途未之时,她才坦承这份情感,而他还不知道。不过,她会告诉他的,只要两人再相见。他应该会很高兴吧,那麽,她就可以又看到他笑了……
慕雄飞与颜含情两人不知何时才会赶到,她方才已放出玉沁香,是身为残月楼楼主的她紧急召集人马的暗香,这种香气人嗅不出来,但残月楼训练的灵鹰却可在极远的地方嗅闻出来,并通知各地分坛,她希望他们能尽早赶到。
冷清寒站起身!天已近午,他不知是否安好?她焦躁不安起来。
半山腰老樵夫的小屋之内,楚落尘双手被反绑於身後,牛皮索紧紧的扣住双腕,深陷皮肉之中。
他的一身白衣早已凌乱不堪,沾上污秽,不复平日的洁白如雪,一头长发技散下来,衬得他脸色更为苍白,薄唇亦是毫无血色,嘴角沾著斑斑血迹。他仍昏迷未醒,横卧於地。
“妈的,老樵夫分明说那贱人骑马下山去了,兄弟们也都向前追去,照理说那贱人功力尽失,早该被追著了,不料连个人影也找不到。”薛问道又惊又怒,口出秽言。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夜长梦多,两天一过,冷清寒功力恢复,我们断无生路。”苏雅泉亦难掩心中不安。
“大哥,你抓那小子不就是要问那贱娘们的下落吗?叫醒他,等问完了就交给咱,咱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彭虎经过一阵调息,除不能运功外已无大碍。
“也好,三妹,你去将他弄醒。”薛问道阴森一笑。
苏雅泉应了声,拎起一桶冷水朝楚落尘当头淋下。
楚落尘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阵颤动,人幽幽转醒,他微晃晃头,然後睁开眼,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
薛问道冷笑一声道:“现下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若你肯合作,我等既往不咎,与你恩怨两消,若是你不识抬举,哼哼,别怪我无情。”
“你想知道什麽?”楚落尘平静的反问。
“你的身分、姓名,与冷清寒的关系,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去向。”
“我的身分、姓名,与冷清寒的关系该是与你们无关。至於冷清寒的去向,我又如何知晓?”楚落尘淡淡一笑回道。
“他妈的。”彭虎越听越怒,尤其看见他那抹淡笑,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火起,他一把抓起他的发,两巴掌挥在他脸上,就见白膂的面颊立时浮上十只鲜红的指印,血顺著破裂的嘴角流下。
楚落尘甩甩头,嘲讽的一笑。
“你究竟说是不说?”薛问道也愤恨地问。
楚落尘不理他,仍是一派淡然。
“你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苏雅泉狂怒,扬起长鞭,急风骤雨般向他抽去。
随著长鞭的起落,楚落尘的一袭白衫已破碎不堪,被沁出的鲜血浸红,他的唇因忍痛而被咬破,却终究没有申吟出声。
“够了。”薛问道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要他死吗?”
“是要他死又如何?这小子著实可恨,咱们的一切都叫他破坏了,见著他,我就火上心头。”苏雅泉恨声道,随手拿起身边一壶烈酒,朝楚落尘淋去。
酒液渗入新裂的伤口,如刀割一般带起难以忍受的痛苦,楚若尘脸色由惨白转为骇人的灰青,他一阵痉挛,昏厥过去。
“我说够了,你听见没有?”薛问道喝斥,“别再胡闹了,你弄死了他,假若冷清寒功力恢复,让她找著,我们谁都别想活。你先去休息休息,要在冷清寒功力未恢复前找著她怕是难了,若是明儿个晚上还寻不到她,咱们就连夜离开这里。”
是夜,两道人影飞驰於君山之上。细细观察尚可以发现他们头顶之上有只雄鹰展翅高飞,似在带路,雄鹰歇停於一个山洞之外,它不住的拍打翅膀,稍後两道人影迅速闪入洞内。
“谁?”冰冷的问话响起。
“楼主,是属下二人。”一个清脆的女声答道。
随著女子的答话,山洞之中一片通明,原来是另一人将包里於布囊之中的三颗拳头大夜明珠取出。那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皮肤微黑,看去沉稳异常,左手握著一支硕大的银锤,银锤之上尚连有一条极细的银链。而先前答话的女子生得娇小玲珑,眉清目秀,腰间挂了五、六个镖囊,沉甸甸的。两人均是一身青衫。
“属下参见楼主。”两人单膝跪地。
“你们辛苦了,起来吧。”冷清寒见到他们,心中一喜。这是她的左右双卫,他们来得倒及时。
“属下等接获飞鹰传信,不知楼主有何吩咐?”慕雄飞沉稳的开口。
“对啊对啊,军师也来了哦。”颜含情插嘴,一派飞扬跳脱。
“南宫影也来了?”冷清寒有些惊讶,却未形於色。
“是啊,军师说您鲜少用飞鹰传讯,这次定有大事,所以命令我们兼程赶到,他自己正带著人马在山脚扎营。”颜含情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
“嗯,这样也好。我著了别人的道,中了无影化功散,现在你们先助我逼毒。”
“哇,楼主一下子说了好多话耶,好奇怪。”颜含情蹙著眉,好生惊讶。
“住口。”
慕雄飞一把捂住她的口,“是,楼主。”
冷清寒冷冷的望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麽。
天蒙蒙亮,半山腰小屋之内一片惊惶。
“大哥,兄弟们来报,说山脚已被残月楼的兵马包围,这如何是好?”苏雅泉面色惨白。
“看来冷清寒那贱人已联络她残月楼的手下了,这会她功力大半已经恢复,想不到她动作那麽快,我们倒是小看她了。不过,我们还有一张王牌。”薛问道望了楚落尘一眼,阴阴一笑。
楚落尘清醒著,衣衫上的血迹已经凝乾,形成一种暗红,发梢也染有血渍,他脸色惨自上毫无生气,神色憔悴至极,但眉宇之间却依旧现出高华之气。他半靠墙垣,双口微阖,如入无我之境,令人全然不知他在想些什麽。
上山的路上,冷清寒照例骑在白云儿身上,人美马骏,威风凛凛。在她左右後方,并行双骑,正是颜含情与慕雄飞左右双卫,形成护卫之势。再往後些,是一个身穿白衣的文士,羽扇纶巾上派儒雅,但儒雅之中却又透出几分逼人的锐气。这人即是残月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神算书生”南宫影。
南宫影自负武功文采过人,向不服人.生平钦服之人唯二,其即是武功卓绝的残月楼楼主冷清寒,再来,就是直至今日无缘相见的文坛魁首“谪仙公子”。
这四人四骑当先而行,数百精锐紧随其後,马蹄声震天动地,带起滚滚烟尘,使向来平静的君山暗潮汹涌。
忽然,冷清寒跃身而起,在半空一个飞纵,自路边草丛中揪出一个人来。此人面目老实,双手生著厚茧上望便知是个干惯粗活的人。
她认得他,那个住在半山腰以砍柴维生的樵夫。
“你如何会在这里?昨天那些人呢?还有,可曾见过一个受伤的年轻人?”
冷清寒语音冰冷的发问,双眸不带一丝情感。
残月楼众人早已停下,肃立在冷清寒身後。
“俺……俺被那帮子人赶出来,那帮子人在……在俺屋里头,俺……”老樵夫何时见过这等阵仗,直骇得浑身打颤,语无伦次。
“俺什麽俺?楼主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受伤的年轻人。”颜含情不耐烦的插口,一边暗自奇怪是什麽人竟使楼主为他大动干戈。
“俺看见他们架著一个年轻公子进了俺屋里,不……不知是不是姑娘要找的人。”老樵夫抖著身子道。
“老家伙,你别骗我们哦,我告诉你,我有很多小蛇、小蝎子啊,都好可爱。你要是骗了我们,我就放它们出来陪你玩。”颜含情皱皱小鼻子,笑嘻嘻的恐吓他。
“对了,你说的那个年轻公子长什麽样子啊?”她可是非常好奇那个可以令冰山楼主失去冷静的男子。直到现下她仍不敢相信,楼主居然功力方才恢复,就要单枪匹马冲上山去,要不是他们拦得快,好说歹说,才让她答应先下山与军师会合。
谁知她与军师会面,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点兵上山,几乎是马不停蹄。她好奇的问楼主要干什麽,楼主只丢给她两个字——救人,直让她目瞪口呆。
“那个……那个……”老樵夫被吓得说话结巴。“快说啦,不然我放小虫陪你玩了。”她向来没什麽耐心。
“那个……很漂亮,很秀气。”老樵夫吓脱口而出。
“哦,楼主,是不是你要找的人?”颜含情转头,却发现冷清寒早已上马走得老远,其馀人等也均已离开。
“讨厌,臭雄飞,连你也丢下我。”她一个跺脚,翻身上马,向前追去。
小屋之外,薛问道当门而立,苏雅泉侧立一旁,四周星星散散的站著五、六十个大汉。
薛问道後悔当初听信老樵夫的话,认为冷清寒已下山逃走,以致将大半兄弟遣下山去搜寻,弄得如今人手不足,实力大损。
冷清寒等与他们对面而立,数百骑人马垂手肃立.唯楼主马首是瞻。
“冷大楼主.你的朋友而今在我方手中,若是冷大楼主答应就此恩怨两消,永不追究今日之事,我愿意将人无条件释放。”薛问道受不了死寂般的压迫感,向冷清寒道。
“笑话,无条件释放,薛兄不觉太可笑了吗?恩怨两消,这难道不是条件?单凭你等袭击我残月楼主,便足以受凌迟之刑。”南宫影凉凉一笑。
“那麽,也就是说冷大楼主不答应了,难道你真不顾朋友性命了?”薛问道威胁之意甚浓。
“残月楼不受人威胁,你如意算盘打错了。”南宫影断然拒绝。他知道冷清寒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共事数年。他了解她宁折勿弯的性子。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要胁,不过话说回来,又有谁能要胁得了她?她向来是不在乎任何人事物的。
“我要见他。”出乎南宫影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