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落尘怔怔的望著,指甲已陷入掌心之中,渗出丝丝鲜红。
崖上众人均是呼吸粗重,瞬也不瞬的看著战况,没有人出声。没有人议论!
只是静静的看著,额上皆泛著汗珠。
日月双轮与残月剑又一次交锋,二人借力同时跃回石笋,冷清寒突感足下一沉—石笋一阵松动,与绝崖相接之处轰然断裂,心中—憔,欲提气跃回绝崖,呼延竞雄自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毒针打出,她回身避开,呼延竞雄日轮脱手而出,向她击去,冷清寒身在半空,用残月剑竭力挡去,震开日轮,但气已竭,再无力上提,身形一晃,便跌下万丈绝崖。
“不,寒儿……”如失凰孤凤发出悲呜,楚落尘扑倒崖边,却看不见她的身影,鲜血自嘴角溢出,这一刻他感到时间静止,对外界的一切已没有感觉。
颜含情脸上泪痕斑驳,悲叱一声,飞身向呼延竟雄攻去,“匹夫,我要你偿命。”
觉远大师大袖一挥,阻住她的去式,“右护法不可。”
“哈哈哈。”呼延竞雄发出大笑,飞身跃回崖上,纵使遍身血迹,亦难掩得意之色。
“恭贺教主,教主神功盖世,当世无匹。”座下众人同时单膝著地,欢喜贺道。
呼延竟雄得出息的挥手道:“罢了,罢了。”
中原众人惊怒交加,见白骨教如此嚣张,无不恨得几乎咬碎牙根。
觉远大师吐了声佛号,道:“呼延施主不嫌胜得不大光彩吗?”
“自古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日一战,足见上天助我,尔等更应趁早归顺,否则,冷清寒就是活生生的前例。”
“不错,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但你以为今日能生离此处吗?”语声平静而森冷,其中尽是追人的寒意与刻骨的仇恨,楚落尘目光空洞,缓缓起身,手中七支银针同时扎向自己周身七处大穴。
“楚公子,你做什麽?”颜含情发出惊呼,她从未看见过他这种表情,那是一种绝望,愤恨至极处後反归於平静,没有了温暖常 挂嘴角的笑,而今的他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空洞而沉寂。
一步一步—他向呼延竞雄走去,逐渐的,他的脸色由苍白转向透明,连肌肤中的脉络都隐约可见,为他的绝美容颜更添诡异之色,他满头长发无风自起,发带轻声断裂,衣袂猎猎作响,他像一个来自地狱的魔,索恨的魔。
呼延竟雄的脸色变了,他倒退数步,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无定无思,又是无定无思。”这部功夫练至登峰造极之时,最显著的特徵即是人会如冰似水般莹澈,难道眼前之人已练达无定无思第十二层境界了?
没有感情的勾动嘴角,似笑非笑之间,楚落尘衣袖一拂,慕容云飞悬挂腰际的一柄剑凌空出鞘,左手微微一引,剑身握於他手中。
“残月如勾”、“平林新月”、“月华如水”三式齐出,结成一道浩大的光柱,向呼延竞雄周身罩去,同时右掌划出一道光弧,化出千百掌花拍向他。
呼延竞雄月轮方才举起,已觉周身生起阵阵割裂似的痛,狂吼一声,又是千百掌击在身上,他身体震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风雨雷电四大护法及座下六星要救已是不及,只得同时举起刀剑向楚落尘攻去,楚落尘目光一黯,长剑脱手而出,当胸穿过呼延竞雄身体,如野兽垂死的哀呜声响,呼延竞雄霍然倒地,死不瞑目。
刀光剑影之中,楚落尘双掌翻飞,只数招,十数柄刀剑尽数埋入白骨教众人体内,无一幸免。
中原武林怔怔的看著这突然的变化,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觉远大师回过神来,双手合十一礼道:“公子为中原武林化解一场灾劫,老纳感激,天下武林共披德泽。”
眼神空洞而迷惘的楚落尘轻轻一笑,似是不知觉远在说什麽,迳自行至崖边,喃喃道:“寒儿,你可看见,我已为你复仇,你等我,很快我会来陪你,很快。”
悚然—惊,颜含情叫道:“不可以,楚公子不可以。”她抢上几步,欲去拉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劲力所阻,无法近他三丈之内。
在场诸人均已明了他将做什麽,却无力阻止,也无法靠近,只看见那抹白色人影带著笑容跃下绝崖。
蓦然,山道上一道紫影快逾流光,後发先至,几乎同时跃下,一把抓住楚落尘的腰际,微一提气,飞身上崖。
那是一个紫袍男子,拥有雍容高贵之气,看年纪也不过三十上下,他微一挥手,楚落尘身上七支银针悉数振出,同时又封住楚落尘周身十数大穴,并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
怔怔的望著紫袍人,楚落尘目中有泪,微一咬牙,他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开口道:“师父,你……为何不早些到……”他喉头一甜,鲜血不断自口中涌出,显得分外的凄艳。
他这一开口,众人方知原来紫衫人竟是被称为当世第一奇人的柳飘絮,纷纷上前施礼。
柳飘絮颔首还礼,同时不断运气护住楚落尘心脉。他竟然用了逆天大法,此法虽可激发人的潜力,使他足以运用任何他知晓的武学,但施术之後,必定经脉寸断而亡,是与敌人同归於尽的方法。想来能令他如此失常的也只有冷丫头,难道说……他不愿再想下去,更不忍苛责他,只是长长叹息一声。
楚落尘已在柳飘絮怀中晕厥过去,施行逆天大法之後的痛苦阵阵向他袭来,纵使在昏睡中,他的眉心依旧紧蹙。
第八章
两年後
江湖中残月楼是一则传奇,它在冷清寒手中崛起,纵横武林,翻云覆雨前後不过短短三年,及至华山一役,冷清寒坠下绝崖,几乎每个人都认为残月楼必定分崩瓦解,破败消亡,却不料两年来它反倒更显壮大,继续维持执黑白两道牛耳之势。
传说今天残月楼当家是一名书生,传说他有著绝美的容颜,曾用逆天大法奇迹般的打败西域强敌却活了下来,传说他与冷清寒有山盟海誓之约,太多太多的传说使残月楼蒙上一层神秘,但真正见过残月楼当家的人却寥寥无几。洛阳大道上,两人两骑在第一酒楼“会仙楼”门前停下,司徒无忆俐落的下马立於地面,司徒平也随之跃身下马。
小二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两位公子、小姐,请。”
司徒无忆没说什麽,迳自进了楼。
司徒平向小二道:“我们两匹坐骑好生照看了。”不待小二称是,也匆匆跟进。
两人包了一独门独间的雅室,随意点了几样小菜,司徒无忆慢慢的吃著,默然无语,席上一片寂静。
耐不住沉闷的司徒平道:“无亿,此次爹派我们去残月楼掳人,你可有把握?”
他是个长得极英俊的年轻人,剑眉星目,眉宇间有著自负的骄狂,也隐隐有股轻佻的邪气。
没有看他,司徒无忆细品面前的佳肴,不发话搭理。
“无忆,为兄的在与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司徒平提高声音。就是这个样子,打从两年前娘救她回来,她就对他爱理不理,他是她义兄,而且将来会是她夫婿,她怎能这样忽略他,想来便有气啊,但不可否认,正是这种清冷的气质勾起了他的兴趣,使他有征服她的欲望。
司徒无忆终於抬起头看他一眼,随即她离座而起,向门外走去。
“无忆,你干什麽?”司徒不一把扣住她的手,气急败坏得很。他就真的让她这样难以忍受?
手腕一翻,掌力顺势往他腕上拂去,司徒平感到一阵麻痛,忍不住松手。看也不看他,司徒无忆推门离去。
“司徒无忆,你……”司徒平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叫道,却无力阻止她的离去,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娃,不知道一身超凡绝俗的功夫自何处而来,她就像一个谜、一块冰,让他情不自禁想得到她,却又时时被她激怒。
残月楼痴园
颜含情手中端著一盏药膳,在门前停下,轻叩房门。低弱的声音自房内传出,“进来吧。”
她推门进去,看见楚落尘伏於桌案之前,查阅著各地营运状况,她将药膳放於桌上道:“公子,膳房熬了药膳,属下放在这边,您趁热喝了吧。”
抬头看她一眼,楚落尘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颜含情无奈的点头,领命退下。
像想起了什麽,楚落尘叫住她,白手边取出一本蓝面小册。
“对了,这本《燕双飞》剑谱你与雄飞一同参详参详,应该有些益处。”
颜含情接过剑谱,咬咬下唇後还是把内心话说出,“公子,你自己要保重身体,别操劳过度了。”他的身体自华山一战後,比原来更不好,却仍不知珍视,前後不知累倒几回。
微微挥手,他示意她离去,她只好轻叹的推门离开。
窗外是一枝孤梅,已经结满了莹白的花苞,冬天无声无息的降临,却没有雪,这是个没有雪的冬天。
楚落尘目光空茫。望著天际如血残阳。无意识的轻吟.“离魂孤雁斜阳,意彷徨,望断西风残影最成伤,最成伤……”几百个日夜,他痴痴的等著她,他相信她没有死,她不会死,何况华山绝崖之下数十次的搜寻都不曾寻到她。
但为何她至今仍不出现?两年前,师父救回了他的命,何时,他的心才能得到救赎?
望著桌上犹冒热气的药盏,她若在这里上定会逼他立刻喝下,她向来最关心他的身体,不容他有丝毫轻忽,但现今,她不在他身边。
两年来他一肩担起残月楼的重担,是不愿她辛苦创下的基业被糟蹋,在外人看来似是风光得意,但其间甘苦只有他自己清楚,江湖的勾心斗角,商界的尔虞我诈,一路走来,早已是历尽艰辛,但这一切是否能换回寒儿的归来,他不知道,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渺茫如天际星子,他也会等下去。
随手披上一件貂裘,推门而出一初冬的寒意袭来,他禁不住的开始一阵剧烈的呛咳,他毫不在乎的信步走向梦湖,在湖边抱膝坐下。
他记得这梦湖差点被填平,因为他也曾像今天这样坐在湖边,像随时会掉下去,然後他染上风寒,惊得寒儿守了他几宿,再不愿这座危险的深湖坐落痴园,但她还来不及做什麽,就坠了崖。
指尖轻触池水。感到一丝刺骨的冰凉,就如他目前的心境。湖边竹林之中,飞鸟惊起,桀桀冲上云霄,楚落尘不以为意的道:“谁在那里?出来吧!”
没有再躲藏,林中步出一人,是一个穿著青色劲装的年轻女子,气质清冷而寒肃,她是司徒无忆。
楚落尘抬眸,看见来人的脸,怔在当下,齿深深陷入下唇,全身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不敢置信的,目光不肯稍移半分,他语带沙哑的道:“寒儿,是你吗?”他站起身子,不料脚下一个跟跆,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栽入湖中。
几乎不经任何思考,司徒无忆身形一动,飞纵至他身侧,微一折身,将他带离湖岸丈外。
彷佛不曾感到方才的惊险,楚落尘目光定定的望著她。
不会错的,这张脸,这清冷的气质以及她方才所施的轻功身法“柳絮随风”,无一不在证明她就是他这两年朝朝暮暮的等待。
幽幽叹了口气,他将她的手握於掌中,激动的说道:“寒儿!你终於回来了。”
悚然一惊,司徒无忆一把挥开他的手,“你在说什麽?我不是什麽寒儿,也不曾见过你。”最後一句她说得很轻,因为她并不肯定。
这张绝美的脸她应该是见过的,在竹林中初次见到他,她即产生一股强烈的震撼,那几乎催落她的泪,在那一瞬间,她如同找到了追寻一生的珍宝,时间、空间都已停顿,然後看他遇险,更使她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惊出一身冷汗,不敢想像如此孱弱的他,要是落入初冬凛冽的湖水会怎样。
她对他感到熟悉,甚至知道他的身体极差,也会为他心惊,甚至任他握住她的手,但她却记不起他,她在两年之前的记忆是空白的,她只知道千湖帮帮主夫人救了她,并收她为义女,但之前的亭丝毫没有印象。
怔怔的望著被挥开的手,楚落尘跟蹈的後退一步,难以置信道:“你不曾见过我?别开玩笑好吗?寒儿。”
司徒无忆皱眉,“不错,我并不记得自己见过你。”
“你……忘了我?忘了一切?”他忍不住笑起来,那笑带有悲戚。他的寒儿竟然将他忘却了,就这样……将一切都忘了,不留丝毫痕迹。
“别这样笑,你听见没有!我要你别这样笑。”她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他的笑让她心痛得厉害,阵阵的揪痛。楚落尘竭力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也许事情并不这样糟,至少她还活著,真真实实的活著,这就已是个极好的消息了,况且他相信她心底还是记得的,否则她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秋水无伤,来到痴园。
“那姑娘是否能将姓名告知,还有,来到在下的痴园又有何贵干?”
司徒无亿闻言问:“你的痴园?也就是说,你是楚落尘,残月楼楼主?”其实她早已知道他就是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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