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口,却涌出大量黑血。
傅棕宁脚底发软,扶着门框,稳住身子。
“最后一面,我想见见你。”林茧气若游丝,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傅棕宁勉强听出大概意思,只觉那血仿佛滴在了心上,刺的一抽一抽的疼,在之后,林茧嘴巴只能开开合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震动,却已发不出声。
苏钧严原本不想介入,但见林茧已说不出话,咳了一声,道:“念在之前的情分上,元首决定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傅棕宁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畏罪自杀?”
苏钧严点头。
这一刻,林茧本要涣散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大光彩,混合着愤怒、不甘、他想要摇摇头,最后只极其轻微的动了一下。
傅棕宁盯着林茧嘴边的黑血,猛地回神,直勾勾地看着苏钧严,“他是怎么……自杀的?”
傅棕宁心中焦急,问出的话语无伦次,幸好苏钧严听懂了,“服毒自杀……”
苏钧严故意咬重毒那个字,“你知道一些大的家族,专门有执行上不得台面任务的黑手,为避免被擒时被套出机密,这些黑手都会在嘴中隐藏一些快速致命的毒药,所以这个说法比较容易被民众接受。”
傅棕宁自嘲一笑,想都快赶上武侠剧了,不过他这会笑不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钧严,“那这药……”
苏钧严走上前,俯下/身子,在傅棕宁耳边低声说:“冯家的秘药。”
林茧被人架着,呆滞地看着两人,已不知此时瞳孔还能不能映出外界的情景了。
“那之后……能将他留给我吗?”
苏钧严快速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像是念着什么律令,“是他自己的决定,死后将尸体留给你,已在‘遗嘱’上签了字,即便他的家人也无权索要,不过我们要确认他已死亡。”
看着苏钧严意味深长的表情,傅棕宁觉得脑中有个念头快速闪过,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林茧。
林茧吃力地咧了咧嘴角,下一刻,瞳孔猛地瞪大,眼中神采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一片浑浊空洞,脑袋垂了下去。
傅棕宁眼看着一条生命逝去,只觉浑身发毛,牙齿咯咯咯响了起来。
苏钧严扭头,冲着架着林茧的俩人点了下头,那俩人立即将林茧放倒在地,各种检查。
十分钟后,其中一人抬头说:“确认死亡。”
傅棕宁一脸茫然,几乎在林茧垂下头后,表情就没有变过,苏钧严同样神色复杂,心里混合着压抑、狐疑、期待、可惜,他看了一眼林茧的尸体,也说不上希望将来能发展成什么样。
苏钧严的情绪转瞬即逝,接着恢复了面无表情,“这具尸体,属于你了,要怎么处置,就全凭你做主了。”
苏钧严一个眼色,那俩人抬着林茧的尸体往屋里走,傅棕宁下意识让了让,那俩人只将尸体放在门口,然后就退了出去。
“要不要帮你联系火葬场?”其中一人道。
傅棕宁此时六神无主,没注意到那人几乎称得上僭越行为,和苏钧严的默认。
“啊?”傅棕宁呆呆看着门外的三人,“不,不要火葬场。”
众人沉默。
傅棕宁低头不着痕迹看了眼媒介上的时间,敛着眼睑,轻声道:“没什么事请你们离开吧。”
“节哀顺变,林家那边也许会来索要尸体,不过有林茧的遗嘱,他们不能奈何你,若是他们来强硬的,给我打电话。”
“恩。”
苏钧严不再多说,带着那俩人就离开了。
傅棕宁关上门,还特意从里面反锁了一道,他居高临下站在林茧尸体边看了会,总觉得对方会忽然站起,但这会他却不觉得害怕,“你是真死了吗?是不是用的金蝉脱壳,一会就活过来了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室寂静。
“你还记得你帮我获得佣兵身份,带我去荒星4找冬虫夏草吗?要是没有你,我肯定完不成任务了,呐,这就是一饮一啄早已注定了吧?”傅棕宁忽然笑了起来,踉跄几步,撑着墙边的展柜站定,接着,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九转回魂丹,愣愣地看着流光溢彩的丹药。
距离林茧死亡不到半个小时,现在给他吃,肯定能让他起死回生,可傅棕宁又有些害怕,他想起苏钧严走之前的提醒,林家人要是来上门索要尸体该怎么办?万一自己怀揣能起死回生药物的事曝光了该怎么办?到那时,自己恐怕将万劫不复。
他知道理智的做法就该不管不问,等着明天林家人上门,再将尸体还给他们。
可傅棕宁要真这么做了,他一辈子都该不得安宁了,说到底,他狠不下心。
“真是欠你的啊。”傅棕宁慢吞吞蹲下,快速将九转回魂丹塞进林茧嘴里,他怕多待一秒,自己会反悔。
死人自然不会吞咽,傅棕宁的手伸进林茧嘴里,摸着他冰凉的舌根,这一刻甚至奇思妙想,这么大的一颗丹药,会不会将人卡死。
该说这九转回魂丹是专门为“死人”炼制到,一到了喉咙边,自动滑了进去,这一刻,傅棕宁的心高高提了起来,直到再无反悔可能,同时又有点松口气。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林茧旁边,抽出手,将来不及干涸的唾液擦在对方身上,又不解气地戳了两下,“你什么时候能活过来啊?”
时间仿佛定格一般,傅棕宁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这会却无力再开口,只一眨不眨盯着林茧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林茧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红润光泽,只见他眼皮轻轻动了两下,接着缓缓张开眼。
傅棕宁这会反而没什么惊喜之情,心中五味陈杂,愣愣地看着他。
林茧眼中充满迷茫,单纯得宛如稚子,当和傅棕宁的视线相交后,眉目一冷,猛地弹起,行动迅速得一点也不像死而复生之人。
林茧一把捂住傅棕宁的嘴,迎着对方错愕的目光,手指搭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
 ;。。。 ; ; “【今日头条】元首千金冯萌萌惨死,凶手竟是第一学院首席林茧?”
傅棕宁看见这条新闻,眼皮一跳,心里突突的不安宁,但他下意识以为是新闻标题危言耸听,新闻这行业不就那么回事吗?芝麻大的小事,都能传成西瓜,也许冯萌萌确实出意外了,也许跟林茧有些关系,但他本能不信冯萌萌真的死了,也压根不信林茧是凶手,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标题起的可笑。
可点开这条新闻时,手指不由得抖了一下,强压下心中不安,凑近屏幕,一张彩色图片缓缓展开,第一眼傅棕宁先注意到那是一个异常富丽堂皇的房间,只不过洁白的长毛地毯上,已是血迹斑斑,家具东倒西歪一片狼藉,而照片正中央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许是为了不让网民吓到,姑且称为尸体的东西被打了马赛克,却还是能看出那是一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女人。
到这会,傅棕宁仍不信那是冯萌萌,他快速浏览,几张图片是各个角度拍摄出来的,因打了马赛克,也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他匆匆将页面下拉,看着底下的文字,报道者先是阐明冯萌萌于昨天下午三点左右遇害,地点正是冯萌萌的家中,而之所以已言辞凿凿说林茧是凶手,因为在冯萌萌遇害之前,只有林茧上门找过她。
再底下,是林茧动机的推测,无外乎是家族利益有关或是情杀,冯萌萌倒追林茧,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只不过为什么最后是林茧杀了冯萌萌,就有点奇怪,也有人说是冯萌萌因爱生恨,欲杀了林茧,不过林茧毕竟是武者系第一人,失手反将冯萌萌杀死,图文并茂,连之前林茧和冯萌萌站在一起参加宴会的照片都放了出来,巧合的是,正是前一阵在苏家的那次。
傅棕宁脑海不禁浮现出冯萌萌的样貌,那是个异常高傲的女孩,虽然如此,却不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的讨厌,傅棕宁实在很难相信,那样鲜活的一条生命,竟这样不明不白死去了。
傅棕宁还抱着一丝期待,迅速上网,而这条新闻几乎占据了整个网络,到哪里都是诸如“武者系首席林茧杀害元首千金”这样的标题,内容也都是大同小异。
他猛地想起公会,转而又进入公会聊天群,群里更是炸开锅,刷屏的速度几乎让傅棕宁看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好不容易将屏幕暂停,公会里的人说的最多的是不相信林茧是凶手。
傅棕宁烦躁地将公会页面关闭,拇指快速在屏幕上按着,拨打着林茧的号码,虽已猜到肯定会打不通,可当里面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时,他的心仍止不住下沉。
李菲曾经的警告在傅棕宁脑海里转来转去,他换了个号码,这次总算是通了,只不过等待的声音响了许久,就在傅棕宁以为电话要断掉时,才终于被接起来,“李菲。”
傅棕宁喊完,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李菲不是当事人,顿了顿,他干巴巴道:“林茧的事你知道了吗?”
“那当然了!这么大的事现在还有谁不知道?”难得的,李菲没有打趣傅棕宁,反而声音有些烦躁,傅棕宁听见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笃笃声,听久了,傅棕宁都跟着烦躁了。
“你,怎么看?”
李菲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我怎么看有用吗?”
傅棕宁攥着媒介的手逐渐收紧。
“谁都知道林茧不可能杀冯萌萌,但问题是已经证据确凿。”纵使李家和冯家只是因利益绑在一起,但李菲到底是和冯萌萌从小就认识了,平时关系称不上多好,可如今见她惨死,李菲的心不是石头,也不好过,甚至莫名的,生出一股兔死狗烹的危机意识。
“证据确凿?什么证据?”
“网上不是都有写吗?冯萌萌是在自己家遇害的,而遇害之前,只有林茧找过她,林茧离开的时间,和尸体检验出的遇害时间吻合,最重要的是……”
听出了李菲的凝重,傅棕宁呼吸一窒。
“最重要的是冯萌萌身上的伤口,和林茧惯用的招式一模一样。”连清楚知道林家欲扒上元首,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害冯萌萌的李菲,对此都动摇了。
“不可能吧?”傅棕宁想起林茧曾说过,他的招式是林家独门秘籍,若说别的有可能设计陷害,这一点恐怕不可能,傅棕宁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我亲眼见过尸体。”他没说的是,唯恐这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几大世家都派人亲自去确认过尸体,还有一些虽然不是超级世家,却也排得上名号的家族。确认过后,李菲想到那个无辜的女孩,死后还要被各种人检查,忽然有些心酸。
“林荀呢?”傅棕宁下意识问。
“傅棕宁,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林茧是凶手这一事实,可事发时,林荀在外面,和公会的人在一起,监控都有拍到。”
傅棕宁彻底无话可说了,他攥着媒介,半天发不出声音,李菲也不挂,俩人相对沉默一会,傅棕宁忽然问:“林茧现在在哪?”
“被控制起来了。”
“他会怎么样?”
“证据确凿,性质恶劣、影响巨大,逃不了一个死。”
“……”
“也许冯家念在曾经的情分,会让林茧体面的死。”李菲的声音,满满都是讽刺。
“怎么体面?”傅棕宁问完,自个就想了起来,这个世界有死刑,甚至为了震慑罪犯,每个星球还有公开行刑场,而死刑犯就在那里迎接他们的死亡,并接受众人围观。
“畏罪自杀?”
傅棕宁语调不自觉升高,“这样不是更坐实了谋杀罪名吗?”
李菲阴阳怪气笑了一声,“傅棕宁,到现在你还相信林茧不是凶手吗?”
傅棕宁想也没想恩了一声。
“这次的事但凡有一点疑点,别说林家,就是其他家族也不会放过,但是没有,除了到现在林茧拒不承认,一丁点疑点都没有。”
傅棕宁听说林茧没有承认,心中莫名一松,但接着他又自嘲一笑,林茧不承认又有什么用呢?
双方再次无言,都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这就挂了电话。
接下来几天,傅棕宁持续对这件事关注,或者说是个人都对这件事非常关注,上网几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