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皱了皱眉,她之前一直十分信任这个女儿,沈意秐又从小聪慧,可是这几次的事情最后都出了纰漏,还连累了她的娘家,连赵皇后都敲打过她了,让她消停些,如今再让她进宫求赵皇后,她难免心存顾虑,“秐姐儿,你是皇后的亲外甥女,咱们定国公府虽不比以前了,但有你姨母帮衬着,你又是才貌两全,这京中的勋贵人家,我敢打包票,只要是你看得上的,就没有不想求娶的,如今咱们家正是如履薄冰的时候,还是小心为上。”
沈意秐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握住,这上京的勋贵人家确实就没有不想求娶她的,但却除了季恒,而她只想嫁给季恒。从来求而不得的最难以放下,如今季恒几乎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她从床上爬起来,跪在赵氏面前,道:“娘,你再帮我这一次,若是还不能成,以后我就都听娘的。”
。。。
 ;。。。 ; ; 到了三月初七这一日,季恒还是没有递来任何消息,快到了中午时才听说朝上出了大事。
沈珩之是下午回来的,只匆匆交待了几句就又出去了。
意秾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这一世果然还是出了泄题之事,凌氏心有戚戚然的道:“你大伯母虽说平日里嘴利些,为人也刻薄,但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这些年连个儿子也没有,如今你大伯父又……”凌氏颇有种唇亡齿寒之感,“虽不是你大伯父经的手,但赵舫是你大伯母娘家人,他们二人都在礼部主事,怎么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唉,赵舫也是,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试题都在贡院锁着,也亏得他有本事了,竟也能偷得出来。他亲姑母是皇后娘娘,日后想要什么前程没有,这回可算是都毁了。”
凌氏从来都不是硬心肠的人,这会儿又念起赵家的可怜来。
此时意秾才终于明白,官礼才的靠山是谁,也难怪他敢只言诬陷沈珩之,赵舫虽无多大本事,但是赵舫背后还有赵皇后和赵家,只是他没想到,上辈子赵舫利用完他之后,根本就没想保他。
“幸好这件事情你爹爹毫不知情,但是你伯父和你爹爹是一家子的兄弟,只怕也要得些牵连了。”凌氏叹了口气,道:“秐姐儿正到了说亲的时候,偏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儿,可不生生的被拖累了么。我刚刚去看过你大伯母了,她倒没怎么样,只可怜秐姐儿哭得眼睛都肿了起来。听说皇后娘娘也是极生气的,按说这种罪名该是腰斩,但是圣上念着赵舫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儿,只罢了他的官职,对赵家也训诫过了,皇后娘娘觉得脸上无光,听说还哭了一场。”
意秾是想要好好谢谢季恒的,她给季恒写信时也没想到季恒竟能将赵舫钓出来,并且对她一丝疑问也没有。
过了几日便是季恒的祖母季老夫人六十大寿,定国公府自然是要前往祝寿的。
赵氏和沈意秐都托病未往,虽然沈大老爷最后也只是被降了职,但是因为赵氏娘家的事,沈老夫人已经连着几天跟她摆冷脸了,况且赵氏那样骄傲的人,怎肯落在别人眼里被嘲笑。
故而这一次只有凌氏带着意秾去了。
季老夫人看见凌氏十分热情,又拉着意秾的手说了半天话儿,意秾一直低着头装听不懂大人们的话外之意。
从季老夫人的福寿堂出来,侧头看向檐廊东侧的偃盖堂,她轻吁了一口气,转身往偃盖堂走去。快进门时,她让彤鱼和丹鹭在外面守着,自己走了进去。
坐在桌案后面的季恒看到她进来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咱们这样也就算是心有灵犀了吧。”
意秾老实的答道:“不是,我问过翡翠了,她说你在这儿。”
季恒抬头含笑看着她。
意秾怕他误会到别的上面去,脸上连笑容也不敢露一个,直直道:“我是来感谢季表哥的,谢谢季表哥上次帮忙。”
季恒皱了皱眉,“什么忙?”
意秾的嘴立刻就张圆了,“前几日我命人送给你的信你没收到么?”
季恒点了点头,意秾这才意识到不对,如果那个紫檀匣子没有送到季恒手里,那现在在哪儿?意秾只觉得手心都在冒汗,这也……太吓人了吧?
季恒道:“你是让谁送来的?”
“是绿蚁。”因为绿蚁身上有功夫,为人又机灵,她一个小丫头在沈府进进出出也不显眼,是以意秾经常让她出门递送东西。
意秾从来都没想过绿蚁会不忠,况且她一大家子的身契都在凌氏手里,她也不敢不忠。
从成国公府回到披芳院,意秾就将绿蚁叫了来。
绿蚁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两个头,道:“奴婢确实是听从姑娘的吩咐将紫檀匣子送到了成国公府,但是因为当时季公子正在外书房会客,奴婢便交给了他身边的小厮墨砚。奴婢若有虚言,但凭姑娘处置。”
墨砚一直都是跟着季恒在外书房伺候的,很得季恒信任,这件事最后还是得由季恒来查。
凌氏这次从成国公府回来倒是极高兴的,意秾问了两遍,她也不肯说,等晚上沈珩之回来,她亲自服侍沈珩之更衣,含笑道:“今日到成国公府去,季老夫人又跟我提了想要替她家大郎求娶意秾的意思,如今大哥被降了职,连你也受了牵连,但季家却一点儿没嫌弃,我觉得季家还是很看重意秾的,不过还是得听老爷的,老爷觉得这桩亲事怎么样?”
沈珩之道:“季家也确实算得上极有诚意了,但是秐姐儿还没定亲,咱们就先给阿五定下,大哥大嫂只怕会不高兴了。”
凌氏道:“大嫂也是,秐姐儿这都十六了,还不急着定亲,也不知道想要挑什么样儿的去。”语气里便带了抱怨。
沈珩之也皱了眉,关于这次赵舫泄题之事,他并没有同凌氏详说,事后他也暗中调查过,赵舫与官礼才别说亲近了,以前连相识都不曾,但是这一回,赵舫竟想尽法子偷了试题给他,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也不能信。而一旦出现泄题之事,自然是对他这个主考官影响最大。
赵舫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向来不学无术,若不是仗着赵皇后的关系,他又岂会有机会到礼部去?沈珩之直觉赵舫此事是别人授意他做的,至于这个人是谁,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从蛛丝马迹中也能探的出,多半是他的大哥或大嫂。
沈珩之道:“明天你去找大嫂说一声儿,跟她透露一下要给阿五定亲的意思,看看大嫂怎么说。”
凌氏嗯了一声,吩咐外头传饭。
。。。
 ;。。。 ; ; 意秾换了身家常穿的襦裙,便带着彤鱼和丹鹭去了王沅屋里。
“大嫂!”意秾进门便笑盈盈的道:“我刚听娘说大嫂制了新鲜花样儿的点心,特意来找大嫂讨些尝尝。”
王沅忙起身笑道:“五妹妹喜欢吃,让人来吩咐一声儿就是了,我亲自给你送过去。现在天气热了,这大日头底下走一趟,可小心别晒着了。”
意秾笑道:“大嫂真不愧跟娘是婆媳,连说话都是一个模样,娘刚絮叨完我,让我少往外头跑。”她坐到月牙桌旁,屋子里立着的周康家的和魏成家的便上来给她请安。
意秾一进来就看见她们二人了,王沅是大儿媳妇,日后自然是要掌理二房的,虽说掌中馈的是大房,但是二房也有自己的田庄铺子,所以自她进门起,凌氏就让她帮着管家了。而王沅在家做姑娘时就学过这些,她又有一个王夫人那样立得起来的娘,故而她管家极有条理,恩威并施又能服人,凌氏也是为了躲闲,便一点一点儿将二房的事务几乎泰半都移交给了王沅。今日这两个媳妇自然是来跟王沅回话儿的。
她们二人给意秾请了安,王沅便让她们下去了,又命人将她新制的点心端上来,道:“五妹妹就是不来,我一会儿也要让人给五妹妹送去的,知道五妹妹最爱吃豆沙馅,这个莲叶饼里就是包了红豆沙的。”
确实软糯香甜,意秾就多吃了两个,转头看见西窗下还支着一架花棚,她便走过去看,上面的花样已经绣了一大半了,是一丛茂茂翠竹,针脚细密,绣得极好,一看这花色便是为沈洵绣的。王沅确实是一个做宗妇的好人选,温婉知礼,女红掌家无一拿不起来,且又是个没什么坏心眼儿的,只可惜这样一个极好的人,沈洵却只看不见。
她来之前凌氏就跟她说了,原本凌氏是觉得这种话不是姑娘家该听的,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后来还是她软磨硬泡才从凌氏嘴里撬出些话来。
意秾前世的那位大嫂,尹之燕,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竟又搭上了沈洵,如今已经怀了身子,沈洵高兴万分,激动之下头脑一热就来找凌氏摊牌了,说要给尹之燕一个名分。还说尹之燕是真心喜欢他这个人的,明知道他已经有了正妻,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他,尹之燕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只想留在他身边,他无论如何也该负责。
凌氏都被他气笑了,沈家如今便是再势败,也不至于没规矩至此,正妻未产下嫡子,连妾室都是不可以有孕的,更何况如今尹之燕她顶多算一个外室。
凌氏当时是被气坏了,罕有的说话便刻薄了些,“且不说那位尹家姑娘肚子里怀得倒底是不是你的血脉,单说她未婚便私通外男,这样的品行连沈家的侧门也不要进!回头一碗药打了,省得留下后患!”
沈洵还沉浸在要当爹的喜悦之中,几乎是被凌氏这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来的,顿时急得面红耳赤,他又不是个刚硬得起来的,反反复复只是哀求。
凌氏气得直喊心口疼,其实这种事最与之利益相关的便是正妻了,虽有凌氏会为王沅做主,但也难保王沅不会觉得委屈,凌氏让意秾过来,也是为了让她宽慰宽慰王沅。
意秾挽着王沅的手臂道:“大嫂,咱们虽说是姑嫂关系,但是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将你当作亲姐姐看待的,咱们俩今日便说些私房话儿。”
王沅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将丫头们都打发出去,含笑看着这位通透的小姑子,道:“我知道你和娘都是为我好,况且这件事自会有娘为我做主的,你哥他,他是个极好的人,平时对我也是好的,就是软懦了些。”她想了想道:“不过,我倒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我是听你大哥身边跟着的小厮应儿说的,说是外头那位有个表哥正巧今年下场,得知父亲是主考官,便想走你大哥的路子来拜访一下。”
其实这也算正常,许多有门路的世家子弟参加科举,若能与主考官联系上,来拜访也是常事,但是意秾心里却是突地一跳,问道:“那人叫什么?”
王沅道:“因这个人的姓氏奇怪些,也好记,是姓官,名叫官礼才。”
意秾心里虽然已有预感,可是听王沅说出来还是惊讶的半晌回不过神来,上辈子她在父母兄长的保护下活得太顺心也太糊涂了,她丝毫不知道官礼才竟与尹之燕是表兄妹的关系。因上一次她特意提醒过沈珩之官礼才的品行,沈珩之也命人去调查过了,觉得官礼才言行不一,不堪为信,故而对他的赏识之心早已消了大半。
没想到他不肯死心,竟又攀上了尹之燕这条路。只不过意秾实在想不明白,官礼才只凭自己的才学也是极有机会考中的,为何非要反诬沈珩之?上辈子就是如此,沈珩之获罪之后,他也是身败名裂,最后惨淡收场。在意秾看来,若是没有深仇大恨,这般赌上自己的前程实在是毫无道理的。
除非他是觉得自己背后另有靠山,并且能保得住他,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上辈子沈珩之并未提前透题给官礼才,但是在下场的前一天,官礼才手里却的的确确是有考题的。既然不是沈珩之给他的,那便是另有其人,否则单靠着他一个家道中落的举人又怎么能轻易就陷害的了沈珩之?
意秾知道此事紧迫,但是这种事仅凭她自己的能力根本就解决不了,如果她去找沈珩之说明,她又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会预先知道这些事,回到自己房里她思来想去,差点儿把头发都抓下来了,最后她才想出一个主意来,不知能不能成,总归是要试一试。
彤鱼进来时便看见她家姑娘正伏在黄花梨木带冰纹脚搁的蝶几上写字,此时已临近傍晚了,夕阳透过窗口素薄的绢纱射-进来,将她周身晕染上一层朦朦的光,美好的侧影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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