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东西。”冉枫犹豫的回答,手里拿的锦盒,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
程穆叹了口气,“什么东西能比命重要,你……”他突然停住了,他听得出,身后的追兵近了,又一次看了看冉枫,程穆终于蹲下来,“枫,这个,”他拿出一只锦盒,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交给你了,带着它,凭你的能力,会号令天下也说不定,就算没有,你也要活下去啊,带着它,走!”
冉枫接过锦盒,将手中的两只锦盒放在身上的小包袱里,似觉千斤,了解责任重大,他跪了下来,“将军,枫,就此拜别。”
程穆笑了,“小枫儿,你能告诉我,你原来叫什么吗?”
冉枫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我,族姓白,是被昏君杀死的白丞相的第九子枫念。”
程穆闻言愣了半晌,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原来,是小枫念,真的是她的孩子啊。他仔细的看着冉枫,终于笑了,“好啊,好,名将有后,念儿的血脉尚存,白丞相,念儿,你们要保佑他啊!”他看着天空,突然低下头来对冉枫说“走吧,孩子,不要回头。”
冉枫看着一群人冲进院来,扭过头攀上墙壁,跳出去时,他看见溅起的血,很高。
……
东城外,满地尸首。冉枫踉跄的跑着,漠,君,你们在哪?
跟着流亡的百姓,他寻找着好友的身影,却只是徒劳。乱世吗?冉枫看着流亡的人们,近一个月,他也不知身在何处,人群中有人开始为食物打了起来,冉枫看着,突然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干粮统统递过去,“这些给你们,别再打了,我求你们,别再打了!”稚嫩的声音含着哭腔儿,但是冉枫强行忍住,说什么也没掉下泪来。
然而人群却静了下来,所有人看向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漆黑的眸中蓄满晶莹,别再打了,一句话,有多少悲伤?人群静默良久,突然有人开始抽泣,“我们也不想啊!”这一声像是打破了什么禁制一样,很多人都跟着哭了,一声声哭诉却不知是在控诉什么人。
“今年天灾,如果太平,我家几亩薄田也能度日的。”
“都一样的,谁愿意离乡背井的,可怜我那小儿啊,我小儿啊……”
哭声渐渐连成了片,冉枫呆了,退了一步,他跌坐在地上,忍了许久的泪水无声的落下,突然有一种恨在心底蔓延开来,恨乱世的战争,也有,自己的无能。
就这样,不知又走了多远……
一个人遥遥的望着流亡的百姓,吩咐左右,“去拿馒头给他们。”
这一年,乱世39年底。
御清宏此时正看着一个白衣的孩子发呆,他是东方清凌的诸侯王,早已自立为王,倚仗清凌风调雨顺,物产丰富,在东方诸侯中颇有一番名望,然而,他发给流民吃食,那孩子不争不抢,最后剩下一个给了他,他又不要,随手递给一位老人。这孩子……是什么人啊?看他白衣早已肮脏不堪,小脸上满是尘土,眼睛红肿,脸色苍白,也是落难,然而一举一动却都与别人不同,为什么,如此特别呢?
御清宏信步走了过去,“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冉枫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华衣丽服,是个官吗?我现在,可以不用拜官了吧,他想着,想笑,却觉得嘴角上扬时,有些苦,“我叫冉枫,你是谁?”
御清宏笑了,“我叫御清宏,是这里的王。”
冉枫歪了歪头,“是清凌的诸侯吗?”心头突然动了一下,或许,他看了一眼流离失所的人群,清凌物产丰富,先生如是说,低垂的眼突然转了转,却没有叫御青宏看到。
御清宏讶然于面前这个十余岁的孩子竟然知道自己,他当然不会笨到以为自己的名字早已家喻户晓老少皆知,一般人家,即使读过书的孩子也未必知道清凌王的名讳。想着,他俯下身来平视冉枫的眼睛,指了指旁人手中的馒头,“你怎么不吃呢?是不好吃吗?”
冉枫笑了,“你这个人说话真奇怪,难道吃别人给的东西还要挑口味?”
“那你为什么不吃?你吃过了吗?”御清宏有些好奇了。
“这位官人,”一旁的老妇开口了,“别说笑了,这孩子三天都没吃过东西了,他把钱,干粮都给了我们。”
御清宏愣住了,“那你……”
冉枫站了起来,“吃不饱的,你这样有什么用?”
“没用?”御清宏惊讶的看着他,“这怎么会没用呢?本王是可怜他们给他们饭吃,怎么会没用的?”
冉枫淡漠的轻笑,“只管一顿温饱,再饿,一样是死,一个馒头我吃了,活过明天。给了他们,他们留着下顿,可以活到后天,再之后,还是死。”
御清宏倒吸口冷气,这孩子……“那本王问你,依你,该怎么办?”
“我听说这里物产丰富,是我的话,定会开仓放粮,拨款安家。”冉枫声音不大,人群却没了声音,所有人都看着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御清宏神色凝重,看者面前的孩子,语带郑重的说:“可你知道,这些人安家,并不是小数目啊,小孩子,别想的太天真。”
冉枫转过身,双膝下跪,“王上,枫年纪虽小,却是念过书的,还求您,收留了这些人,难道王上的土地,连几百人也容不下吗?”
“放肆!”有人呵斥,“黄口小儿,你岂不是在有意激王上吗?”
“让他说。”御清宏一抬手,看着冉枫,“你给本王一个理由,本王为什么有责任收留他们?”
冉枫站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说:“因为王上是一国之君,因为,国者,以民为本,民者,以食为天。”
那天,晴空皎日,没有人记得那时的炎热,只是记得一个孩子的话语,如金石般掷地有声,十一岁的孩童面对一方之主,平静的说——国者,以民为本,民者,以食为天。
御清宏紧紧盯着冉枫,终于开口:“按他说的办,另外,这孩子,带回去。”
第三章 少年
素衣白马,少年尚未束发,清亮的双瞳扫视三军,他举起尚显纤弱的手,振臂高呼,东凌霸业,一统天下。
第三章 少年
乱世史册——东凌卷-凌武帝本纪
帝少年十七,归。文韬武略,技冠三军,封清凌殿。
清凌君御青宏公然开科取仕,一时震动了四方三十七家诸侯。如此名目张胆的取仕,全然不把天都王城放在眼里,显然已经欲独霸一方,从此再不听从君王号令。
是夜,八月十四,月上中天,异常明亮。
“王上,今天文试武举的三甲,还请王上亲点。”右丞相吕荣上奏道。昏黄的烛光下,一君以臣全然没有倦意,不惑之年的丞相吕荣正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此次开科取士,东凌要得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如今入围的五人,属自己的长子吕季渊年龄最长,而依照王上对自己的信任,只怕这三军统帅之职非季渊莫属,到时,再让自己的女儿坐上太子妃的位置,那么这朝政……他兀自想着,唇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意。
御青宏并未注意到臣下的得意,只是点点头,“贤卿费心。”
“王上说笑了,臣怎敢称费心呢?”吕荣递上一份奏折,“这是武举前五的名单,请王上过目,这几个人的文章亦是过人难得,王上洪福,有这几个人辅佐,霸业指日可待。”
御青宏笑着接过看了一眼,“这些人,可有将门之后?”
吕荣闻言一喜,忙道:“王上,除了臣下的小儿季渊,都是平民。”
御青宏点点头,“依朕看,这些孩子年岁都不大,季渊年三十二已是长者,若他可以服众,不妨将三军统帅之职交给他。”
“臣先谢过王上。”吕荣连忙跪下。
“另外,”御青宏看了看天,已是三更了,“你命人在城内张贴上黄榜,若有人自认能连胜三甲的,可揭榜直接见朕。”他叹了口气,要是真的能有这样的人,何愁霸业不成?
“王上求贤若渴虽然是好事,但是臣下看来,这几个人已是难得的,哪里还去找更胜者呢。”吕荣笑道。
御青宏也笑了,点点头,“朕也知道,不过是希望罢了,这个世上,哪有那样的人呢,就是有这样的世外高人,也未必叫我遇上。”
月夜苍穹,斗转星移时,风有些凉。而此时,深山密林,白衣少年披着一件外袍站在风中,感受着清风拂面,到底是东凌,秋夜的风也不似天都那般冷的彻骨冰凉,天都,这时候的枫叶该红了吧。少年抬起头,黑亮的眸对上夜空,闪着光亮。他的身旁,是一座孤坟,新培上的土和仍旧崭新的石碑透露出那里的人刚刚入土不久,坟前,立着一杆枪。
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墓,师父,徒儿要走了,若要徒儿守满三年,只怕您老人家又要骂了呢,师父,其实您到底要争什么呢,霸业千秋也好,退隐山林也罢,您名扬江湖,却要徒儿马革裹尸,到头来,还不是这一抔黄土呢。
少年轻叹,“不过师父,您说的对,我的个性,未必能静静地在这乱世里明哲保身,既然答应了您老,索性青史留名吧,虽然,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可是要是真的可以一统天下,说不定呢,就不用再看这乱世了。
素衣白马,少年头也没回的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座孤坟在黎明前的暗夜里,静静伫立……
次日,中秋佳节,一份名单摆到了御青宏面前:
凌萧,年二十三岁,文武皆略胜人一筹。
安书月,年二十六岁,东凌太医安谋嫡孙,精通医理,文采不凡,武艺超群。
文昭和,年二十九岁,谋略过人,善言辞文章,文武双全。
吕季渊,年三十二岁,丞相吕蓉幼子,文武全才。
枫月,年十五岁,武艺超群,精通天文地理,是不可多得的帅才。
御青宏看到最后,愣了一下,抬眼去看点将台下的几个人,的确有一个孩子在那,竟然是一袭红衣,长发软软的散下肩来,清瘦白皙的脸,看那双眼睛,竟不是黑色,带着些须的淡褐色,身上穿着轻便的软甲,跨下一匹胭脂红的的骏马,和衣服到是及其相称,在马上又斜挎着方天画戟。这名少年虽然清秀俊朗,但看上去十分结实。
御青宏有些惊讶,“你……就是枫月?”
“王上,草民正是。”枫月带马上前,在马上施了一礼。
“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事,你师从何处?”御青宏问。
枫月一拱手,“王上,草民师从江湖上的百草天鹰。”
“百草天鹰?”御青宏一惊,竟然是他,他平了平心神道:“那是朕的旧识,朕还曾将一个孩子托付给他,不知现在如何?”他又看看枫月,他名字里也有一个枫字,那个孩子……怎么样了?“看你文采不凡,武艺超群,你定是你师父最优秀的弟子了?”
枫月淡笑,“王上过奖,草民虽然是百草天鹰的弟子,可草民的本事大多还是师兄教的,就连读书认字,也是师兄手把手教出来的,师兄强过我百倍,我又怎敢说是最优秀的。”
“那你师兄人在哪里?”御青宏心头一喜,这样的人,若能为我所用……
“回王上,草民三月前出山时师兄尚未出师,想是师父要传绝技,才……”话未说完,忽然有人来报,“报——,王上,丞相,有人揭了黄榜。”
“哦?”御青宏一惊,又是一喜,“快带上来。”
片刻后,有人引了一名少年前来,那名少年素衣白马,手执一条银枪,十七八岁的模样,尚未束发,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校场内的气氛突然就显得有些紧张,丞相吕荣看着少年,竟是浑身一凛,那样的气势,倾此一生亦不多见的,就仿佛一个真正的君王,君临天下。
“师兄!”枫月高兴的开口叫道,神情竟像一个孩子。
少年平静的偏过头,淡淡的笑道:“月,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师兄,师父终于让你出山了!”一直看起来稳重沉静的枫月竟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丝毫不顾及御青宏在上,带马过来眨眼一笑,“师父他老人家可好?”
少年笑意微僵,别开枫月清亮的眼眸,淡淡的答了句:“师父他……过世了。”
“什么?”枫月愣了,他用难以相信的眼神看着冉枫,“怎会……”明明三个月前离开时还好好的呀。
身在高台上的御青宏也愣住了,呆了好一会儿,才艰涩的开口,“你是说,鹰栩他已经……”怎么会这样,他明明说过要暗自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话说了一半突然敛口,突然有种无力感。
少年回眸,清亮的眸中一丝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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