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走了,宋学嘉收拾床铺,吩咐老四关灯就寝。黑了没一会儿,被窝里一拱一拱,老四爬进来。“二姐,我刚才是故意的。”从后面抱住她,“你这样不累吗?他还在那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优越感呢。”
“这样他就更有优越感啦!我们是从小就认识的,想要越过朋友这个定义太难了。”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的原因,人容易说实话,容易掏心掏肺。
老四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我跟家家也是从小就认识啊!”
“妹妹,咱俩这不一样。”感觉她在那晃头,“你们是不是初恋就成功了?”
“按道理讲,应该是。”
“可是韩正元的初恋不是我,我的初恋也不是他。”至于她那个无疾而终的初恋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我们错过了最好的时间,而且一错再错。”转过身,在夜里,可以看见一双清澈的眼睛,“不是每个人都注定幸福的,你很幸运。”
老四眨眨眼睛,“幸福不注定给谁,你得争取才能有机会。”
十六、怎一个争取了得
二十五号的四级考试真是出了大彩了。
老四在操场上捣鼓耳机,生怕塞进去拿不出来。宋学嘉跟老大看老三早上拿回来的考前答案,一男生从后面探过头来,俩人本能的把纸条握在手里。男生嘿嘿一笑,“姐们对对答案。”拿出自己的纸条,表示我也有一份。
举目望去,校园里攒动的脑袋,传递的纸条和短信。
考前答案,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老四怒了,黄豆大的耳机塞回对象手里,“我不整这玩应了。费个牛劲,还不定是这些千奇百怪中的哪份答案呢!”
“怎么关键时候犯浑呢?”她对象不是这个学校的,就为了这个女朋友都快成他们这的旁听生了。给她跑前跑后,到了这关头她倒是要撂挑子!“这题都是跟我寝哥们凑份子一起买的,你别让我白费劲行吗?”对她发脾气也没用,末了还是得哄着劝着。
看着这么小一对儿,宋学嘉还真是羡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互包容着成长。她跟何家勇到校外一个背风的地方,等着给老四传答案。结果没等一会儿,老四竟然从考场上传出条短信,“考场连屏蔽都没有,我把耳机拔了自己答。”
何家勇笑了,“我到底是怎么都拗不过她。”
那笑容里面全是宠溺,让人羡慕。他和老四都是那种只要给对方好,就好到毫无保留的地步,不遮掩、不造作。宋学嘉也想这么对人好,可惜找不到法门。“你跟老四这么多年……我是想说这么长时间,你们俩没什么矛盾吗?一直这么好。小打小闹的不算啊。”
“二姐,你这是要取经?”何家勇随老四叫着。
宋学嘉不自在的笑笑,“屁!我没事闲的,你当没听着吧。”
都说出来了,怎么装没听见?何家勇像自言自语一样说:“咱俩在一起也相当的不容易,”收到考中答案,转发给老四,“根本没什么可讲的,就是顺其自然。喜欢就是喜欢,想表达就表达,谁也不用跟谁耍小心眼子。”
真是幸福,单纯的小美好。宋学嘉何尝不想,喜欢就是喜欢,想对谁好就对谁好。可事事总是不能如意,兜兜绕绕,结果他们渐行渐远。
最终,老四还是没能信任买来的答案,自己安安分分答完了卷纸。“这要是不过,不怕你妈削死你?”何家勇给老四戴毛线帽子,老四一把搂住他脖子,“你不忍心看我被削死,你是我护保护神,不怕!”
老大板张法海脸拉开俩人:“去去去,滚没人的地方腻歪去,别在这恶心我。”
“别理她,大龄女青年的通病。”老四抱着对象的腰,看都不看老大。何佳勇还是有所忌讳,赶在发生命案之前把女朋友带走了。
等人都走了,回寝室就剩宋学嘉和老大,看老大一回来就在被窝里猫着,宋学嘉好奇地问:“今天才是圣诞节的正日子呢,怎么不出去玩了。”
“都让我灌趴下了。”老大说完转身睡去。
听她说,宋学嘉笑了,看来她也是让人灌趴下的那个,肯定又是争强好胜才撑到现在。摇摇头想,今天应该回家看看了。
站在门口给自己全副武装,接到了东方的越洋电话:“宝贝儿,我这边Happy着呢。给你打个电话,merry Christmas!”宋学嘉看看表,美国的平安夜。听那边混乱的声音,她还以为是狂欢节呢!也说了句merry Christmas and happy new year。又听东方的声音传来,背景安静了很多,“我听说正元和陈蕊黄了。你是不是该好好想想了。”
宋学嘉只是笑,敷衍几句。越洋电话贵死了,赶紧撂了吧。最近好像大家都在劝她,连自己都在劝自己。
坐在车上,她偏着头往外看,这城市再大也只是一座城,路遇熟人总是难免的。天主教教堂的路边上正站着一家三口。她摸出手机开始拨号:“你什么时候这么虔诚了?还是突然孝顺了?真是长大喽。”
韩正元拿着手机四下张望,没看见半个熟人,“在哪呢?”
“车上,回家陪我妈去。没事,就是看见你了。给叔叔阿姨带好。”然后连拜拜都没有,咔嗒,挂断了电话。
韩正元撂下电话,还不死心的往公路上看,只看见一辆63路的屁股,听老爸问谁啊?草草回答:“没谁,一同学。”
宋学嘉把头靠在车玻璃上,有点郁闷。别说不知道韩正元怎么想的,就冲着还在里面的老爸,跟他们那幸福的三口之家,他俩就隔了万水千山。怎是一个争取了得?
圣诞节过完就是元旦和考试。期末考试没什么大波澜,只是挂科比率骤然变少,几乎为零。这也不奇怪,无非是学生下手狠了,老师下手轻了。学生,能抄就尽量的抄吧,只要不犯在巡考手里,学位证就没危险,反正最后一次了;老师,能装看不见就装看不见吧,只要巡考的不逮,毕业就没问题,反正最后一回了。于是,皆大欢喜。
放假之前奖学金也评了下来,宋学嘉这回拿了个二等。一等是班长拿的,因为这学期活动多,人家课外成绩加了不少分数。她倒能自我安慰,本来入学成绩也就中游,能拿二等也就知足了,知足常乐。
寒假伊始,宋学嘉趴在被窝里享受。学杂费都是上学期开学交的,所以下学期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压力。再开学就要有为期三个月的实习,然后就彻底成为社会人,想要假期也没有啦。此时不享受,更待何时。
所以就混吃等死趴到了春节。
大年初四,宋学嘉独自从姥姥家回来,老妈跟爸爸去新姑姑家了,她说自己不太方便去,爸爸也就没勉强。
亲奶奶家自从老爸入狱之后就散了,独居的爷爷病死了,姑姑和叔叔前些年还不时的打听她的生活,这一两年里彻底断了联系。
春节前下了场大雪,这是座冰雪城市,到处都是银装素裹。欧式建筑的屋顶,其本色在皑皑白雪中若隐若现。空气里虽然不时弥漫着火药味儿,但随着北风的驱赶也还是显露出本来的清新。
戴着羽绒服的帽子,围巾从外面绕过去挡住了半边脸。看路边小孩子在放鞭炮,她闭起一只眼睛,都懒得用手去堵耳朵。这一切都让她欣喜,很愿意就这么一步步往家走,好像永远都不会到尽头。
只可惜,很煞风景的出现了障碍物。看看停在面前的车,宋学嘉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只小狗熊怎么就被他认出来的,从围脖里闷闷的发出声音:“林经理过年好。”
“你也过年好?”林立石回头跟车里的老太太说了句什么,“大过年的你在街上晃什么?”
原本想说给我妈买酱油,但是转念还是说了正常的话:“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空气质量这么差。”看林立石没有开车走了意思,宋学嘉在围脖后撇撇嘴,“您这是串门去?”
“这不我妈来了,陪她到处逛逛。”林立石盯着她眼睛看看,停了停又说:“你这个本地户,方便给当个导游吗?”
宋学嘉出自真心的推脱:“不太好吧。”
这回,林立石没说什么,车里的老太太发话了:“姑娘,是我们小石头的同事吧?给我这老太太带带路,臭小子根本就不认识路,瞎废油。”老太太特别的殷勤,林立石又一脸忠厚孝顺的样子,最见不得人家母慈子孝。“上车吧,我也不能总停这啊,一会儿就送你回来。”宋学嘉就是有个磨不开面子的毛病,再加上还有长辈在,两条腿就先上车啦。
车往大道上开,宋学嘉问:“阿姨想去哪啊?”
没等阿姨自己说,林立石乐了:“教堂。”教堂?大初四的上教堂?还真是游客情节。看宋学嘉眯缝的小眼神,林立石解释:“我妈这两年兴玩这个……”
“臭小子,不许胡说,那是玩吗?那叫信仰。”
“就在外面开车绕绕,你给我妈简单讲讲就行。”他从后照镜里看宋学嘉,口气温和的说:“今天麻烦你了。”
宋学嘉就见不得别人跟她这么礼貌,听林立石这么说还有点不好意思呢,忙说哪里哪里。
阿姨对这里教堂的概念完全百度化,想起什么说什么,“去尼埃拉依。”车绕到东大直街,阿姨又说了:“完了咱们再去索菲亚,再去尼古拉,然后哈利路亚,对,是不还有个圣母守护教堂……”这阿姨信仰真够丰富,基本就是信教堂的。林立石对宗教没有一点兴趣,来H市的这几年从来没研究过教堂怎么走,被他妈这么一通指点,顿时歇菜了。
宋学嘉笑笑,瞧这个圈绕的。“阿姨这么走可有点乱,要不我带您先随便看看?”得到首肯,宋学嘉指挥林立石左拐右拐来了个市内一日游。
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教堂,来来往往的游客,宋学嘉想,要不是韩正元的妈妈是个基督徒,她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教堂的事情。
这一晃就是一大天,眼看各色的霓虹统治了城市的夜空,宋学嘉说要回去了。林立石挽留:“吃个饭再走吧。”
吃就吃吧,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带她去四星级的BBST酒店吃晚餐!真是有钱烧的不知道怎么花,典型的土财主。
不过,也挺久没在这样奢侈的环境里吃不知道味的东西了,感觉不错。
有时候她也想,要是就这样有人给她准备好一切,有人呵护。重新过起美好的生活,无忧无虑,未尝不是一种美好。可自己,怎么就是卖不了这颗心呢?对所谓感情的东西,怎么就那么执着呢?
十七、毕业论文
春节,二叔一家从澳大利亚回来,韩正元跟老爸老妈到他们入住的酒店看看。摸着兜里的东西正想一会怎么送去,却看见宋学嘉和个中年女人站在大厅,她低着头像是等他们走过去。韩正元余光看见老爸不自在的脸,偏偏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干什么呢?”
宋学嘉抬头跟他龇牙,然后跟他身后的人问好:“叔叔、阿姨过年好。”叔叔、阿姨点头说好,然后搀扶着往里走。“你赶快进去吧。”面带笑容的催促他。
韩正元看她冻得发红的鼻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这给你,我老舅从俄罗斯带回来的,挺暖和。还想一会儿送你家去呢,居然在这儿碰见了。”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这位阿姨,刚想问这位是谁?就看见门口一个人喊妈。
喊妈的这个认识,就是宋学嘉那个林老板。三十多的人了,还大庭广众的喊妈妈,丢人!他再回头看宋学嘉的时候就是一脸的意味深长,礼貌的跟来人点点头,说了声再见转身进了酒店,真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宋学嘉顿了顿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能说什么呢?有必要说什么呢?坐到车里,打开包装,一双红色的小羊皮手套,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男士都喜欢送女士这种东西吗?不过这双应该更暖和一些,不知道能不能暖到心里去。
宋学嘉赖在沙发里,看两副羊皮手套,但凡用善良的心去看世界吧。
“嘉嘉,早点睡吧,明天不是得回学校了吗?”
可不是嘛!美丽的假期就这样结束了,要回学校弄毕业论文和实习。宋学嘉放倒沙发床,乖乖的叫爸,“我这就睡,你们也赶紧歇着吧。”
李建关了自己屋的门,帮老婆接过床罩放到小椅子上,“嘉嘉马上就毕业了,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总这么住着估计她也不乐意。”
“是啊,过了这学期寝室就没有了,我正想找个机会问问她的想法。”
“嗯,嘉嘉要是愿意在外面住,咱们就给出钱租个小单间。不过我还是觉得住在一起好,她要是愿意,咱就把这给房子租出去,然后租个两室的,也多不出几个钱。”李建是个很老实的人,自己有个儿子长大成人了,住在老家不用自己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