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群哼哧哼哧笑了半晌,终于察觉身后气氛有些僵硬,斜眼过去看她,气呼呼地拱成一团刺猬,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直起身来肃了肃嗓子,假模假式地板起面容。
她冷不丁这么摔了一跤,开始倒不觉得,渐渐地有些手疼,垂下头去扫一眼右手手腕,已是有些肿了,想到可能当时去势太急,她忙着用手去挡,用力过猛伤了神经,那一根经脉一抽一搐,连带着半边胳膊和整颗心,渐渐清晰地疼了起来。
心里有些泄气,有些委屈,轻轻地叹一口气,转身把视线投向窗外。
天灰黑成了一片,远远地乌云压沉下来,街边各色风景甚至是盏盏昏黄的路灯都显得有些晦涩不明,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
她的人生就同这天气,抬头一路望去,是苍苍凉凉的一片灰白,生命中仅有的那一丝阳光早已舍她而去。
心底难过的时候总想逃离,逃到一个他和俊轩都找不到的角落,然后就那样什么也不做,心字成灰直到死去。
这么想便觉得自己可笑,希冀心死如灰,可见对人生仍然存了期望,她到底期待些什么,那一次刻骨铭心地背叛和伤害难道不足以让她引以为训,从此乐安天命地过日子么?
她的卓尔群,早在离他而去的那个冬季就已不复存在,她这样勉力挣扎着,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呢?
她想到这里又叹一口气。微转个身时碰到右臂,一下又忍不住倒吸口气。
“怎么了?”尔群坐起,手伏在她肩上,紧张问,“雪儿,怎么了?”她对这样关切的话语仍不能免疫,眼底渐渐地涌起一抹酸涩,却还是忍住,强自摇了摇头笑道:
“没事,压到手臂而已。”他看她脸色苍白,自然而然伸过手去想要查看,手还没越过她身体却被她伸出左手一把捉住。
软软的,极其熟悉的触感,她的手仍像她小时候,柔柔嫩嫩,略带点儿婴儿肥,摸上去像搅一池春水,水波荡晕了开,连带人也晕眩了起来。
他把她手按在手底,熟悉的温度自掌心里传来,那一点湿暖蔓延至全身,喉咙里哽咽起来。
他扯一下她手臂,她这次极为乖顺,一言不发地靠进了他怀里。
这少年时最为熟悉温暖的姿态,只要她愿意,原来仍然还能打动她心,她为自己感到悲哀,这一条迷途,兜兜转转,终究不是她痛定思痛闭上双眼就能求仁得仁一脚踏了出去的。
她躺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那一颗坚强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沉稳地跳动着,熟悉的木槿花香,似有若无,一点一滴渗入她心底那堵高筑的城墙,回忆慢慢地从四面八方飘逸出来:
尔群,尔群。
她吸一口气,他唇便即刻落了下来。在她头顶乌黑柔亮的发丝间摩挲,轻声问:
“好吗,雪儿?”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在,一辈子这样抱着你,不好吗?
她头抵在他胸口,忍不住,还有泪珠儿摔落下来,轻声答:
“好。”好什么呢?好是好,可惜不是她的。这个怀抱,六年前就已不再属于她,她真要这样不顾一切,疯了一样重回到这里来?
那这六年的坚守,又有什么意义?她那么努力那么辛苦地支撑,又有什么意义?!踉踉跄跄回到原点,一切痛苦哀伤就那么一笔抹煞了么?
怎么能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她头枕在他胸口,□莹润的身体,仍然泛着一丝娇媚的粉红,心脏剧烈跳动,一下一下,即刻就要从嘴里蹦了出来,雪白的床单压在身下,点点刺目的暗红刺痛她神经,手一撑,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坐了起来,披衣下床,头也不回地出了他房门。
第三十章
他一早坐在自己床边,伸出手,床单上点点落红犹如皑皑白雪中傲然绽放的红梅,是那样纯洁且妖冶到极至的一种美,鼻息轻喘间还有她急促喷薄的喘息声音,炙热曼妙的身体像一把烈火,燃烧得他整个意志轰然沦丧,体内火花流窜,眨眼间把他焚成寸寸灰烬,他真是昏了头,为什么没有理智一点呢,这样不管不顾越过她最后一道防线,以后还有什么后路可退?!
想起昨晚给她疗伤,老天作证他开始真地只是诚心诚意想看看她的伤势而已,拿了药酒给她擦拭,可揉着揉着觉得不对劲,他手掌所到之处热力膨胀,她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不稳,两颊不由自主绯红起来,他不经意间抬头发现,那样娇艳欲滴的面容,心脏蓦地一跳,眼神不知不觉暗了下去,可那黝黑的瞳仁中却渐渐窜出两点火星,情不自禁想要吻她,手搭在她肩头,俯下身去向她靠近,做好了迎接她抵抗的准备,可当他温暖湿润的唇触到她的,她却一反常态回应了他。
柔软芬芳的两片薄唇含住他的,如蛇般灵巧湿滑的小舌探进他口腔,轻拢慢捻抹复挑,存心让他招架不住!好吧说实话他对她根本完全没有免疫力,他的身体和灵魂这么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她,她那样柔软成一泓泉水,他哪里还有力气招架?铺天盖地的□呼啸而来,他的脑子和周围的世界都在那一刻混沌成一片,天与地都回到最初的洪荒时代,唯一能做的只剩本能,吻她、抱她、咬她、啃噬她、爱抚并感受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因为那巨大的欢愉舞蹈起来,期待得太久克制不住,浑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她在他身下,因为那陌生的□和刺激抖得更加厉害,他那一刻突然退化成个未经情事的少年,解她衣扣的时间长得足有整个世纪,她等待的过程羞不可遏,手紧紧地抓住床单,脸色红得几乎就要滴出血来,直到他灼热宽厚的手掌胜利抚上她圆润娇嫩的胸部,她这才敢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才刚恢复跳动,身体里狂热的欲望之火即刻奔袭上来,烧得她整个身体整颗心完完全全不知该如何是好。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只是无助地在他耳边低吟:
尔群,尔群……
猫鸣一样骚动他整颗心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鼓舞了他,他放松下来,闭上眼,一心一眼热烈地爱她感受他,身体灵活起来,火热的唇舌和那副灵巧的双手并用,逗得她忍不住,终于忍不住呻吟出来。
他有力的双手稳住她臀部,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地往里顶入,十分艰难的过程,才进到一半就被迫退回,看她咬紧牙关默默承受,双目闭起,整个人紧张得绷成一张弯弓,终于劲腰一挺,狠狠地贯穿了她。她痛得“啊”一声惨叫,修长的指甲插进他后背,眼角泪水断线般地跌落枕畔……
那晶莹美丽的眼泪为什么而流?为她失去的贞操还是失落的心,他那时连想也不敢多想。
他推开房门进她屋内,空落落的房子,因为主人的不告而别显得十分寂寥空旷,四壁橱门尽开,他走近前去,指尖滑过橱内整整齐齐的衣物,鞋子、首饰,贵重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带走,床头那张银白色的卡片,晨光底下格外闪耀刺目,什么都没有带走,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也没有给他,这就是她了,这样决绝狠厉,一如当年面对他的背叛,一刀下去,宁可伤得支离破碎,也绝不要嗟来的怜悯和在乎。
她身世凄楚,从小饱受冷落嘲笑,性情冷淡,并不容易爱人,也绝不轻易相信人,事事都爱走极端,感情方面更是如此。要么爱,要么不爱,最恨两厢为难,退无可退,只好快刀斩乱麻。
用身体拯救心灵,他应不应该成全她?到底应不应该成全她呢?
第三十一章
雪儿忙了一个下午终于将新居收拾完毕。掐着腰慢悠悠地在屋里打量一圈,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加起来还没有她在卓家的浴室大,然而就算这样,因为房内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电器,看起来仍然十分宽敞。
只是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暗红色的地板显得十分陈旧,四周墙壁白色石灰或有些脱落或半卷着挂在壁上,浴室瓷砖缝隙里斑斑驳驳长着的绿苔看得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心里有些淡淡的无奈,看看这鲍贝贝,叫她找个看得过去的房子,她就找了这样的!自己都看不过去,何况卓尔群?要是被他看到,估计会直接把她打晕拖回家。
想想也没有办法,她现在真如鲍贝贝所说,一穷二白,口袋里只剩下三天的生活费而已!
想想自己真有些傻气,就算怕卓尔群通过那张卡找到这里,也不用一时发昏把它给还回去啊,刚刚交完房租,不过又和鲍贝贝逛了趟超市而已,思量思量再思量,比较比较再比较,不过是买了些生活必需品,结果还是花掉了将近五百个大洋,现在米珠薪桂,什么东西都要钱,如果她在三天内找不到工作的话,只好等着打包行李乖乖返回卓家。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啊,她跟谁较劲儿不行非得跟钱过不去,要是就这样灰溜溜地溜回去,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在他面前抬头挺胸?
再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有钱多有势,可要找她一个小丫头,哪还用通过什么信用卡,直接放个话出去,得有多少人跟在后头争着抢着为他出力?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到这儿!老天爷啊老天爷,如果你真地有灵的话,能不能请你把我的卡片还给我呢?或者,或者干脆下一会儿钞票雨,江湖救急,等我有了钱,一定双倍还你好不好?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面想一面懊恼地把脑袋往枕头里钻,两脚胡乱踢腾,恨不得立刻撞到墙里去。
尔群见她这样扬下嘴角,双手抱臂,悠悠闲闲地靠在门边看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嗯,面包十块钱一袋,一袋十片,早晚各一片的话可以吃五天,中午一碗泡面搭一根火腿,一顿要三块八毛,那么一天的伙食费就是五块八毛,五块八毛……五块八毛的话我还能多撑上两天!
……贝贝虽然没有钱,可应该不会比我穷吧?实在不行开口问她借,她应该不会拒绝吧?啊啊啊啊啊,烦死!怎么什么都要钱!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一定先卷点儿值钱的东西再跑路!这么做虽然没骨气,可至少比她最后灰溜溜地回他身边要显得有面子多了吧?
苍天哪,大地啊,原谅她这么不知人间疾苦吧!
心里懊恼,忍不住又用力瞪下双腿,脑袋在枕头上蹭来蹭去,忽然身子一僵,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背后盯着他。
她停止动作趴在枕头上,慢慢地抬起头,睁眼,那张半是戏谑半是得意的笑脸一点一滴的在眼底变大,变亮,然后清晰起来。
她冷不丁翻身跳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怔怔问道:
“你……你怎么进来的啊?”
叮叮当当一阵清脆的响声,他一根指头勾住她的钥匙扣在眼前晃了两圈,然后扬起嘴角好笑地盯着她。
可恶,居然忘了拔钥匙!我看你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他拉了张椅子在她床边坐下,眼里带笑,盯着她的眼睛问:
“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啊,万一要是连泡面和面包都被人偷光,你岂不是要饿肚子?”
看看看看来了吧,她说什么来着!标准的幸灾乐祸嘛!
她瘪一下嘴,口气异常焦躁地问:
“这又是谁的功劳,你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卓尔群就是卓尔群,手下能人辈出呀!”身体一斜,复又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他眼底又是好笑又是得意,腿伸到她单人床床栏上,抱着胳膊回答:
“这次你就猜错了,我手下可没有卖友求荣的那种人!”她表情一怔,旋即咬牙,站起来骂:
“鲍贝贝……”眼珠子快要瞪出去。
尔群看得更加好笑,手掩住嘴巴轻轻咳了一声,站起来往客厅走:
“我去喝口水!”才抓过她桌上的杯子就被她伸手拦住:
“这是我的家!”打开双臂站在他面前,表情相当不满的样子。
尔群看她这样面上点头,一脸无辜地说道:
“是啊,我知道啊!所以呢?”
所以?啊呀,这什么男人,不请自来还完全不懂做客之道,这样喧宾夺主,简直就是太过分了!
“这是我的杯子!”她伸手拿下他手里的杯子,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我的杯子你不能用!我有准备一次性的,你要用那个!喝水要让我来倒!还有,”她转过身来盯着他,一脸严肃地说道,“不请自来很没礼貌,卓先生难道不知道吗?”
看看,这没良心的小混蛋,翻脸不认人了吧!且不提她这些年来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单就昨晚,他们已经都那样了,还……
他撇下嘴:
“这样啊,我真不知道呢!”开玩笑,等着请他的人数都数不清,哪里还有什么不请自来?
“还有啊,”他走到她面前站定,额头凑近她的,轻声问,“我们昨天都已经……呃……共用一个水杯应该没问题吧?”她脑里轰一声炸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