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美丽的花和美丽的字,笑了。
这花语多么美丽。
连带着花也变得惹人喜欢。
她好像也喜欢上这种花了。
可惜她要不起,也不该要。
她又眯眼细看了一会儿,转身将画扔进火炉里。
火炉“哗”的冒起一阵明火,那纸张便瞬间化为灰烬。
真是浪费时间!
她暗暗的责骂自己。翻开手边的书,继续看下去。
这时门却响了。
“咚,咚,咚——”
“咚,咚,咚——”
这样的声音已经很久没听到了,她侧耳听着,像是在欣赏,并不起身去开门。
良久,门外的人低低呼唤起来,“姑娘……姑娘……”
是月儿的声音。
莫非良心发现,给她送点好吃的?
她站起身,出去开门。
门外只有月儿一个人,没打伞,两手空空,就这么站在雪地里。
她开门见山,“什么事?”
月儿有些踟蹰,“今天晚宴……府上都一起吃年夜饭,你也来吧。”
年夜饭?
寒玉笑了。
也不过是顿晚饭。
她不习惯吃晚饭。
很久了。
这个坏习惯拜他所赐。
月儿不知道她的这个习惯,但是她明白她的那个笑容。
于是她继续道,“是少爷的意思。”
寒玉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又笑,“好。”
这么简单?
她以为这是个苦差事,要费一番口舌,不想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她扶着门冲她笑,“还有什么事么?要不要进来坐坐?”
“没有了……”月儿说着就转身离开,“我这就回去。”
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子变了。
那时候,她清冷高傲,即便对你微笑,你也会明明白白感觉到那笑容的疏离和高不可攀。
如今呢?
如今,她怎么可以笑得那么天真无害?
笑得那么纯粹?
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她似乎不再试着推开身边的人,反而想要去迎接……
这是为什么?
如果说以往她能在她眼底看到那种隐隐的倔强。那么现在,她的眼睛,清澈一片。
当真是纯洁至极,还是深不见底?
月儿微微叹一口气。或许婚礼上的那场乞求,彻底打碎了她的骄傲。
这是好,还是不好?
她不知道。
也罢,一切只能看个人造化。
这必是一场极为尴尬的宴会。
或许再加上“难熬”二字。
任凭你怎样安之若素。
如果一路走来就被下人明着指着的骂,如果你所到之处,人人避之,人人侧目。
你怎么安之若素?
她故意挑了稍微早一点的时候去,她故意避着人多的大路从小路走。
可这样的侧目仍然处处随行。
无可摆脱。
如果说往日,处于观望状态的下人们尚对她有一分忌惮,如今见了江阔的表现。都已经明白了一切,没有谁会顾忌什么了。
她在江府算什么呢?
是啊,到底算什么呢?
小妾?
笑话,已经被休了。
下人?
从不见她干活。
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不躲在她的落雨阁,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寒玉走在这样的纷纷侧目中。尽量不把心里的难堪显露出来。
她有点明白今天她是来做什么的了。
不,应该说她早就明白,如今证实了。
她本不该来的。
也罢,也罢。
该来的迟早要来。
她一路走过众人的白眼与侧目,走过众人的耻笑与羞辱。
一路走到江心居。
人越发多起来,于是白眼也多起来。
江心居的大门赫然眼前。
侍卫有好几个。
她想起那次她在江岩轩跪的一天一夜……
江府的侍卫很威严,而且死守规矩。从不妥协。
她想她没那么容易进去。
也好,不让她进去的话,她就转身回落雨阁去,一刻也不停息。
这样的话,那些白眼就可以马上结束了。
可惜她失算了。
她甚至在踏入江心居前略停了一瞬,想要等着他们呵斥她。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几个侍卫看她一眼,如若不见。
她只好踏着虚空的步伐向里走去。
时辰尚早。
来往的下人将菜一道道端上小桌。
桌子上有一些族里不怎么富贵的人,早早的来了江心居,或许对这顿必定丰富的晚宴还是期待的。
他们的孩子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你看你看,这朵花真漂亮。哇塞,还会亮,原来是一盏灯!
你看你看,这东西怎么这么香?
……没完没了。
她如今习惯了安静,本来很讨厌这样的喧嚣,但是此刻她要感谢这喧嚣。
因为这样的气氛之下,她的出现就会不那么引人注目。
她早已收起了那种昂首阔步的骄傲。
她如今在江府,犹如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必要自讨没趣。
这都是临渊说的。
以前爹爹跟她说,人穷志不短,我们穷,但是一样有昂首阔步的尊严。
如今,临渊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临渊说,暂时的屈服并不是抛弃自己的尊严,只是将它放在一边,为争取更大的权力来赢回它。
对,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尊的权力。
他说,寒玉,你听过卧薪尝胆的故事么?
她豁然开朗。
尽管这么多年养成的价值观不那么简单被全盘改变,她也不愿意全盘改变,但是,她在学着有选择的去接受一些有用的东西。
她尽量不惹人注目的走进宴席,选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来。
她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些宾客们。
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江府的人衣着靓丽光鲜,甚至此时在的大多是一些平常人家的宾客。
这些人并不都是贵客。
他们都是杭州城江氏一族里的近亲,人数不少。
江氏在杭州是一个很大的家族,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江富这一支系般富贵荣华,也有一些平民百姓甚至挣扎在温饱线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年夜饭的孤儿寡母
江氏在杭州是一个很大的家族,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江富这一支系般富贵荣华,也有一些平民百姓甚至挣扎在温饱线上。
而江家作为江氏最发达的一家,总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办酒席,把这些近亲都请过来,说是吃团圆饭,你见过成百上千人的团圆饭么?
其实只是一种变相的救济。
对于穷人来说,一年能吃上这样一顿饭,那也是极好的。
这些寒玉是听说过的,如今见了一些往常没见过的人,这才又想起来。
其实从某方面来讲,江家是通达的,他们对穷人没有太大的偏见,不然当初也不会毫不犹豫就允了她进门。
或许江家人都挺好的,江父,江母……江柳,都是通情达理之人。
只是……除了那个人而已。
寒玉落座一隅,静静地看着,思索着,终于不再暴露于众人的嘲弄之中,稍稍心安了些。
稍许,一个穿着打扮不是很好的妇人领着一个小孩走进来,挑挑选选之后,果然朝这桌走来。
寒玉笑了。
看来不想惹人瞩目的人都会选择到这桌来。
她并不讨厌这个衣着低劣的女人,确切地说,她不讨厌所有的穷人。
因为她曾经是,不,现在也是穷人,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有一种彻底的相知。
那个妇人走近了,有些讪讪的冲她笑了,见寒玉也冲她笑,她这才拉着孩子坐下来。
那妇人见她笑得面善,一坐下就朝她搭话,“姑娘,你是哪家的?”
你是哪家的?
这个人也没见过她,很好。
可是……这个问题……你是哪家的……
寒玉想了想,笑着说。“我是远房的,你呢?”
那妇人很高兴的说,“原来连远房的也请。我还以为……”
妇人说到这里,有些难过起来。
寒玉见她悲戚的样子。不免疑惑,又见只有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心里更是奇怪。
这时那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却说起话来,“我们是江力家的,江力是我爹爹,我爹爹死了……”
那妇人连忙喝止住小孩,眼泪却连连掉下来,“让你见笑了。”
死了爹爹……那就是孤儿寡母了。
寒玉再去打量那妇人,只见她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模样尚可。身型瘦弱。
一个二十来岁的柔弱女子,死了丈夫,年纪轻轻变成寡妇,又要带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想必十分不容易的。
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死了爹娘。甚至死了所有的亲人,被夫君抛弃,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形影相吊,何其孤独!
恐怕相比较之下,她比这位寡妇更可怜,她只有十二岁!
而且还有血海深仇要报!
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幸运的。那就是遇到了临渊。
他让她有了活下去的支柱。
他教她本事,帮她报仇,给她所有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她才不会绝望,不会像这个女人一样在人前哭泣。
他告诉她,只要目标够坚定,一切阻碍都是暂时的。
一切阻碍都是暂时的。
她看着那个在她面前哀哀哭泣。却又躲躲闪闪害怕遭人嫌弃的女子,竟然越发勇敢起来。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弱者的可悲和可怜。
所以不想再变成那副模样。
她拍拍那妇人的肩膀,安慰道,“不要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那妇人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这个小女孩。忘记了哭泣。
她以为自己又要惹人恨了。
人人都说她四处诉苦,想博取同情!谁又知道她心中的苦!
活在这样的大家庭里,死了丈夫,变成寡妇,生活艰苦不说,还被同辈的女人轻视,欺负,闲言碎语,遭受同室男子的轻佻语言……她心里多苦啊!
他们将她变成寡妇,又轻视她是个寡妇!
他们想将她逼成荡妇,却又责怪她为何是个荡妇!
所以她应该怎样做?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这个世界对寡妇这么残忍!
可是没有人愿意听她说,她越说别人越看不起她。
而这个穿着得体,姿容秀丽的年轻女孩,微笑着安慰她,“不要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的年龄那么小,但是看起来却莫名的成熟,因为……因为她的眼睛很亮很坚定。
有一种让人依赖和安心的力量。
她竟然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的目光折服了。
她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忘记了悲伤和哭泣。
然后那个女孩轻轻地拉过她的儿子,问她,“姐姐,你还想嫁人么?”
“嫁人?”提及此,又是一阵伤心。
她哽咽着说,“族里有规定,嫁到江家一旦有了孩子,即使变成寡妇,也是不可以改嫁的。”
那就逃吧。
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
但她不能这样说。
因为她不是她,现实不允许她这样做,她也不会有勇气这样做。
她摸了摸那个小孩的脸,问她,“那你就是不嫁了?”
那妇人哽咽着点点头。
她也点了点头,问道,“孩子有几岁了?”
“六岁。”那小孩自己答。
她慈爱的摸摸小孩的脸,问她,“你爹……什么时候……”
那个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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