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左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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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左巴-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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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脸上看出,他们对我绝没有恶意。
  “我进人大厅看到什么了呢?一张张饭桌都摆好了,丰盛的食物和饮料琳琅满目。男女亲朋都站在那里。,努莎脸上涂抹月旨粉,身穿礼服,胸脯隆起,像个船头雕像站在前面,闪烁着艳丽和青春的光辉。她头上盖着一块红头巾,胸前绣着镰刀和锤子。我对自己说,‘喂,左巴,你真走运,这块肉是给你的吗?你今天晚上就把这肉体搂在怀里吗? 。 想看书来

永远的女人故事(4)
“男男女女都把他们的好牙齿用到吃食上;吃起采像猪一样,喝酒像往窟窿里灌。
  “‘神甫呢?’我问努莎的父亲。他坐在我旁边,正兴致勃勃地吃得冒汗。
  “‘给我们祝福的神甫在哪儿?’
  “‘没有神甫,’他唾沫四溅地回答道,‘宗教是人民的精神鸦片。’
  “这时,他挺起胸脯站起来,松开红腰带,扬起手让大家安静。他举起满满的一杯酒,看着我。然后,他开始讲话,讲呀讲,他是冲着我发表一篇演说吧!天知道他说些什么!我实在站够了;开始感到有点醉,又坐了下来,把膝盖紧紧贴着坐在我右边的努莎的膝盖。
  “老头子说个没完没了。他冒。汗了。于是大家向他扑去,把他抱住让他住嘴。努莎向我使眼色:‘现在,该你说了!’
  “轮到我站起身,用半俄语半希腊语讲起来。我说了什么呢?我要是记得才见鬼呢。我只记得到末了我喊出一首克来夫①之歌。我莫名其妙地吼起采:
  克‘来,夫下了山,
  个个是偷马的贼!
  马匹他们找不到,
  他们找到了努莎!
  “你瞧,老板,我根据情况把歌改了一下,他们走了,他们走了……
  他们走了,妈妈!
  ①克来夫(Klepht),原指希腊等地山贼,后指自15世纪希腊被土耳其并吞后上山坚持斗争的希腊爱国者。——译注
  啊,我的努莎,
  啊,我的努莎。
  呸!
  “喊着‘呸’时,我就扑向努莎,去亲她。
  “就是应该这样。我仿佛发出了大家期待着的信号。他们等待着的就是这个。几个红胡子大汉跑出来熄灭灯火。
  “女人们开始尖声叫喊,仿佛惊惶失措。紧接着她们便在黑暗中吃吃地笑起来,像是被胳肢得发笑。
  “发生什么事了,老板,只‘有上帝晓得。不过我想,上帝也不会知道。否则,他就会降下天雷把我们都劈了。男人和女人混杂在一起,在地上打滚。我呢,我急着去找努莎,可怎么也找不着她!我找到另一个女的。
  “天刚蒙蒙亮。我起身想和我妻子一起走。光线很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我抓住一只脚,一拽,不是努莎的脚。我抓另一只,也不是。再抓另一只,还不是。直到最后,我费了老大劲才找到了努莎的脚。我拽它,推开压在她上面的两三条大汉。可怜的努莎差点被他们都压扁了。我叫醒努莎说:‘努莎,我们走吧。’她回答我说,‘别忘了你的皮大衣。走吧!’我们就这样走了。”
  “那么后来?”我看见左巴沉默了,我又问他。
  “你又问‘后来’。”左巴不高兴地说。
  他叹了口气。
  “我和努莎一起过了六个月。打从那天起,我向你发誓,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给你说什么都不怕。除了一件事:就是魔鬼或上帝把这六个月从我的记忆中抹掉,你明白吗?”
  左巴闭上眼睛,似乎很激动。我第一次看见他为一件遥远的往事这样动情。
  “你这么爱她吗,这个努莎?”过了一会儿我问他。
  左巴睁开了眼睛。
  “你年轻,老板,”他说,“你年轻,不会明白的。等你也有了白头发的时候,我们再谈这永远完不了的故事吧。”
  “什么永远完不了的故事?”
  “女人呗。我跟你重复说了多少次?女人是个永远完不了的故事。现在,你就像一只刚长成的公鸡,刚一跟母鸡交配完就鼓起嗉子,跑到粪堆上趾高气扬地叫起来。公鸡看见的并不是母鸡,而是她们的冠子。它怎么能懂得爱情呢?一点儿也不懂。”
  左巴轻蔑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然后转过头去,不愿意看我。
  “后来呢,左巴?”我又问她,“努莎呢?”
  左巴的眼光凝视着远方的大海。
  “一天晚上,”他回答说,“我回到家里没有见到她。原来她几天前跟来到村里的一个俊俏军人跑了。这就全完了!我的心碎成两瓣。不过,这家伙又很快地黏合起来了。你看过那些用一片红色、一片黄色、一片黑色的布粗针大线缝补起来的风帆吗?即使是最强劲的风暴也撕不破它们。我的心就是这样。有三万六千个孔,三万六千个补丁,它再也不害怕什么了。”
  “那你不怨恨努莎吗,左巴?”
  “为什么要怨恨她呢?你怎么说都行。女人是另一回事,不是一般的人!为什么要怨恨她呢?女人是一种不可理解的事物!一切国家法律和教规全都搞错了。它们不应该这样对待女人!它们太冷酷无情,老板,非常不公道!要是让我制定法律,我就不会对男人和对女人制定同样的法令。对男人订立十条、一百条、一千条戒律。男人就是男人么,他们能承受。可是对女人就一条也不行。
  我还要跟你说多少回啊,老板?女人是弱者。为努莎干杯,老板!
  为女人干杯!愿上帝让我们这些男人的头脑明智起来。”
  他喝酒,举起手臂又仿佛拿着一把斧子似的猛地放下来。
  “愿上帝让我们的头脑明智起来,”他重复说,“要不,请上帝给我们动一次手术。要不然,你相信我的话,我们就完蛋了。”
  

年轻人跟我来(1)
今天,阴雨连绵,天地合一,柔情脉脉。我回想起一幅刻在深灰色石头上的印度浮雕:男子双臂拥抱女身,轻柔婉约。这双经年累月受风雨侵蚀的躯体,给人以两只紧紧相抱的虫豸的依稀印象。雨点打在它们身上,贪婪的大地慢慢把它们吞噬。
  我坐在木屋里,望着天空阴暗下来,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张帆,没有一只鸟。只有泥土的气味从敞开的窗户进来。
  我站起身,像个乞丐似的伸出手去接雨。忽然间,我真想哭出来。一种不是为我,不是我的,而是更深邃、更隐蔽的惆怅,从潮湿的土地上升起。就像是一头无忧无虑地吃着草的牲畜,忽然间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在空气中嗅到自己被包围而无法逃脱的那种恐慌的感觉。
  我真想大叫一声,舒解一下心中的闷气,但又羞于这样做。天上的云越来越低,我隔窗远望,心在轻轻地跳动。
  细雨令人愁肠翻滚。一切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辛酸回忆都浮现在眼前——朋友的别离、消逝了的佳人笑靥。希望失去翅膀,像飞蛾停留在蠕虫状态。它爬在我的心扉上啃嚼。
  透过雨和潮湿的土地,被流放在高加索的朋友的形象逐渐涌现。我拿起笔,伏案疾书和他交谈,用以撕破雨形成的罗网,舒展呼吸。
  亲爱的朋友,我在克里特的一个荒凉海滨给你写信。命  运之神与我达成协议,让我在这里呆上几个月,充当资本家、褐煤矿主、实业家的角色。如果我这场游戏成功,那我就要说这不是一场游戏。不过,我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决心改变自己的生活。
  你记得,我们分手的时候,你叫我“书虫”?于是我一气之下,决心放弃与纸墨打交道的行当——一个时期或者永远——而投身到实际行动中去。我租了一个蕴藏褐煤的小丘,雇了工人,买了镐、锹、电石灯、筐篓和车子,挖了坑道,自己钻了进去。我就这样来气你。由于挖掘地道,我从书虫变成了鼹鼠。我希望你赞同这个变化。
  我在这里享受到非常的乐趣,因为它们很单纯,由清新的空气、阳光、大海和小麦面包,这样一些永恒的因素所形成。晚上,一个像离奇的航海家辛伯达般的人物,盘腿坐在我面
  前。他谈得绘声绘色,世界开阔了。有时,他感到语言不够用,就猛地站起来跳舞。而当他感到舞蹈仍不足以表达时,他就把桑图里放在膝上弹拨起来。
  时而曲调粗犷强烈,令人顿时悟到人生暗谈可悲,自惭形秽而窒息;时而曲调悲怆,令人感到人生时光流逝,犹如沙从手指缝中流失而无从得救。
  我的心像纺织工的梭子在胸膛中来回活动。我在克里特的这几个月来,它一直编织,而——上帝原谅!——我认为我,是幸福的。
  孔夫子说:“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这话是对的。人有高低,幸福就有不同的层次。因,此两者需相互适应。我亲爱的学生和先生,我今天的幸福就在于:我忐忑不安地一量再量自己目前的高度。因为你知道人的高低总是有差异变化的。
  而人的灵魂是怎样随着它生活于其中的气候、沉寂、孤独或是周围的伴侣而变化的啊!
  从我这里偏僻寂寞的位置去看,人群就不像是一群蝼蚁,却反而像是生活在充满碳酸和深厚腐殖质的大气中的恐龙、翼手龙等巨大怪兽。一个不可思议的、荒诞而凄惨的丛林。你所喜欢的“祖国”、“种族”的观念,吸引我的“超国家”、“人类”的观念,在威力无比的毁灭气浪中,都取得同样的价值。我们觉得我们走出来说出几个音节,有时甚至没有音节,含糊不清的一个“啊”、一个“呜”——然后我们就消灭了。而即使是一些最崇高的思想,如果加以解剖,也就看见它们只是装满糠的玩偶,糠里藏着一个铁制弹簧。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年轻人跟我来(2)
你很清楚,这种冷酷无,隋的冥想绝不会使我逃避,相反,这是点燃我内心火焰必不可少的火种。因为正如吾师佛陀所说的“悟入”。我既然悟到了并且同心情愉快、充满幻想而看不见的导演眨眼间就达成默契,我就可以从此干到底,也就是说在人世间贯彻始终而不气馁地扮演我的角色。因为我悟到了,我也就参加了上帝舞台上的演出。
  于是,我举目眺望世界舞台,看见你在高加索那传奇地方,也在扮演你的角色。你竭力拯救数以万计的濒临死亡危险的我族同胞。假普罗米修斯却要受真殉难者的罪,与饥饿、寒冷、疾病、死亡这些黑暗努力战斗。而你生性高傲,往往因面对许多不可克服的黑暗势力而以为乐。因为这样,你那几乎没有希望实现的人生抱负就更加悲壮,你的灵魂就更具有悲剧性的伟大。
  你过着这种生活,你必然认为它是幸福的。你既然认为这样,它就是这样。你也是量体裁衣,按照你的身材裁剪你的幸福;而你如今的身材——赞美上帝!——超过了我的。一个好先生不能希望得到比这更加辉煌的奖赏:培养出一个超越自己的学生。
  至于我,我常常忘记,我指责自己,我走迷了路,我的信仰是集怀疑之大成。有时我真想做个交易:以短暂的一分钟换我的余生。而你呢,你牢牢地掌握着舵,即使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也不忘记你航行的方向。
  你记得我们俩穿过意大利回希腊的那天吗?我们决定到当时仍处在危险中的庞图斯区去。你想得起来吗?我们在一个小城市急急忙忙下了火车——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等候另一列车的至至来。我们走进离车站不远的一个树木繁茂的大园子。那里有阔叶树、香蕉树、微暗而带金属光泽的芦苇,还有颤悠着的花朵盛开的树枝,和聚集在它们周围的蜜蜂群。
  我们心醉神迷,默默向前走,犹如在梦中。忽然,在花径转弯处出现两个年轻姑娘。她们边走边看书。我已记不得她们是美是丑,只记得一个金黄色头发,一个棕色头发。两人都穿着春季的连衣裙。
  用像在梦中出现那样的大胆行为,我们走到她们跟前,你笑着说:“不管你们看的什么书,我们都可以跟你们讨论讨论。”她们读的是高尔基的著作。尽管时间紧迫。我们还谈到了人生、贫困、心灵的反叛、爱情……我永远忘不了我们的欢快和惋惜。我们和这两个萍水相逢的姑娘已成为老友和恋人。为了对她们的身心负责,我们赶快交谈,因为几分钟后,我们就要永远离开她们。在颤抖的空气中,我们嗅到诱拐和死亡。
  火车进站,鸣笛。我们仿佛忽然醒来,感到一惊。我们相互握手。我们怎能忘记我们绝望的双手紧握,不愿分离的十个指头。其中一个姑娘脸色苍白,另一个在笑声中颤抖。我记得那时对你说过:“事实就是这样:希腊、祖国、义务都是些不意味着什么的字眼。”你呢,你回答我说:“希腊、祖国、义务是不意味着什么,可是,就为了这个不意味着什么,我们自愿地去牺牲。”
  我为个卜么要给你写这些呢?为了告诉你我丝毫没有忘记我们曾经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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