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石亨在勇猛,没有兵部令符,就无法调兵行事,可京城五军都督府都指挥,都是于谦亲手提拔起来地,只要他及时能一声令下,就算石亨有三头六臂,也休想在这京城中造反成事。
秦风见他神色惊疑不定,轻叹一声,眼神冷厉坚定地说道:“你们行事之时,我亲自去见于少保,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拖住他的!”
石亨见他神色凄楚,也知道他与于谦共事多年,名为同僚上下级,实际上亲如师父挚友,如今为了此事不得不这般欺瞒,心中难免歉疚,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再无话语。
朱祈镇接到了曹吉祥传来的消息,说是朱祁钰病重,如今朝中议储之事闹得天翻地覆,为防迟则生变,举事之期便定在三日后,这本该让他欢喜兴奋的事情,可不知怎地,看到正跟凌若辰玩的开心的朱见深,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了。
别人不清楚不明白,他却是酷爱看书,读过不少正史野史,对于这段历史地记忆和了解,远比凌若辰要深的多。
若是朱祈镇本人,自然会以为,此刻的徐有贞曹吉祥他们是忠心于自己,要帮他复辟登基,重掌大权,甚至会相信他们所说的,于谦等人要另立襄王世子为储君,要将他们这一脉斩尽杀绝。
可他却很清楚,就算没有这个夺门之变,朱祁钰也活不了几日了,而于谦他们,要推举的新皇帝,正是自己面前地这个孩子,自己的挂名儿子。
朱见深。
徐有贞他们急着起事,就是怕于谦等人的奏折一上,朱祁钰病重无法反驳之时,事成定局,那他们就再无拥立之功,而他这个太上皇,也总不能去与自己的儿子争夺帝位吧?
既然如此,他并非那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的朱祈镇,难道还要走那条老路,真的去坐那个沾满了血腥地龙椅吗?
或许,就让这个孩子登基,自己便可以与凌若辰功成身退,作对平凡地神仙眷侣,岂不是更加快活?
他心中闪过若干念头,最后终于落在凌若辰身上,看到她满面灿烂的笑容,那双闪亮地眼睛,终于下定了决心。
管什么皇权帝位,管什么夺门夺宫,他要的,只不过那穿越时空也无法割断的爱恋。
如此,足矣!
………【【第八卷 夺门】第十五章 夺子】………
南宫那小小的庭院里,朱见深拿着凌若辰亲手缝制的沙包,甩了甩手臂,大喝一声,用力地朝她扔过去。
就这么个扔来扔去的简单游戏,两人玩得大汗淋漓,却是无比的欢畅快活。只不过,十次有九次,都会被她轻轻巧巧地接住再反扔回来。
这一次,他学着凌若辰的姿势,扔得格外用力。
凌若辰为了闪避他一次比一次有力和准确的投掷,在满院子里跑来跑去,刚跑到门口,突然听到门外一阵锁链哗啦啦的响声,不由得一愣,身形一顿,就被朱见深的沙包打了个正着,正中肩头,接都没接住。
朱见深欢呼一声,朝她这边跑了过来,“换我了换我了!娘娘改你扔沙包了!——”
他刚跑到凌若辰身边,南宫的大门就被人轰然打开,那久未开启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了凌若辰的身后,紧张地望着大门一开,两队衣甲鲜明的锦衣卫鱼贯而入,当中领头的,却是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官。
凌若辰也吃了一惊,认出那女官是杭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素心,便急忙护住朱见深,直视着她说道:“你们这么多人闯进来,想干什么?”
素心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只是一挥手,冲着领头的锦衣卫百夫长说道:“带走沂“不行!——”
凌若辰如同护雏的母鸡一般,挡在了朱见深的身前,浑身上下像是竖起了无形的羽毛,狠狠地瞪着她,“为什么要带走他?谁让你这么做的?”
素心瞥了她一眼,冷笑着说道:“皇上病重,我奉皇后娘娘之命。带沂王去见皇上,怎么?这都不行吗?太后娘娘,你可别忘了,沂王本来就不该住在这里的。他又不是你的儿子,这么着急做什么?”
凌若辰看到几个锦衣卫已经朝自己身后地孩子走过来,护着朱见深后退了几步,咬着牙说道:“不论如何,我不许你们带走他!”
朱祈镇看到外面的动静。也急忙冲了出来,与她并肩而立。冲着那些锦衣卫怒斥道:“大胆!你们若是敢乱来吓着沂王,统统都是死罪!”
素心却放肆地大笑了起来,说道:“太上皇,您老既然已经退位,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论如何。今天我是奉命一定要带走沂王,你们若是不让开,就不要怪我们冒犯了啊!林千户,皇后娘娘的懿旨,你可是亲手接下了的啊!”
那林千户眼中闪过一抹愧色,只是在看到凌若辰抱住朱见深的时候,犹豫了一下……;16K.CN。终于还是领头朝他们走了过去。
“娘娘,请将沂王交给我们,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凌若辰和朱祈镇对视了一眼,都感到一种无力的恐惧。
如今朱祁钰病重。已经是将死之身,这个时候,杭皇后要强行带走朱见深,还能有什么好事?
这个杭皇后,行事果然狠辣,根本就毫无忌惮。甚至连她宫中的女官。都嚣张至此。
几个锦衣卫上前来,三两下就架开了手无缚鸡之力地朱祈镇。让他根本连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与凌若辰争夺朱见深。
朱见深已经吓得嚎啕大哭起来,小小的手脚死死地扒在凌若辰地身上,凌若辰也紧紧地抱着他,那些人伸手来抓时,她连踢带踹,甚至连牙都用上了,原本挽在脑后的发髻扯散开来,她如同个发狂的母狮般护着自己的孩子,那种近乎疯狂的气势,竟然骇得那些素来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都不敢上前。
素心压根没想到,会出现这等情形,这个太后,哪里有半点皇家贵妇地气派和风度,简直跟街头撒泼的妇人没什么区别,那种不顾一切的气势,连她都有些怕了,只得冲着那些锦衣卫大喊大叫了起来……
“你们这些废物,连个女人都制服不了,还看着做什么,带不回去沂王,就等着自己回去挨千刀吧!——”
她这么一吼,果然起了些作用,林千户带头朝凌若辰走去,嘴里低低地说了声:“娘娘对不起,卑职得罪了!”
还没等凌若辰反应过来,他手中的长刀连着刀鞘一起,直朝她劈了过来,她刚想闪躲,身后已经有另一人的手掌,重重地切在了她的后颈之上,她的眼前一黑,终于倒了下去。
“娘娘!!”朱见深死死地抓着她,不肯放手,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那边地朱祈镇见他打晕了凌若辰,气得也是发狂,刚挣脱了抓着他的锦衣卫想要冲过来,可那些人既然已经动手,只得一不做二不休,也将他打晕了过去。
素心见这两个大人已经晕倒,只有个孩子还在哇哇大哭,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送太上皇回房去休息,我们带沂王走!”
林千户过去想要抱起朱见深来,却见凌若辰虽然昏厥,可依旧牢牢地抱着他,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看素心。
素心看到凌若辰面上的尘土,虽然在这里吃了那么多的苦,虽然消瘦苍白,可依然难掩那独特的丽色,难怪皇上对她念念不忘,害得皇后如此记恨,她眼珠转了两转,冷笑道:“既然她这么舍不得沂王,就带她一并去见皇后吧!”
林千户闻言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同样昏厥过去地朱祈镇,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反对,让人将他送进房中休息,然后将凌若辰和朱见深一起塞进带来的软轿中,直奔乾清宫而去。
朱祈镇刚一清醒,便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一下子滚落到床下,连身上的痛楚都顾不上看,便喊着凌若辰和朱见深的名字,四下寻找起来。
只是,找遍了整个南宫,那两人,都已经没了踪影。
院子里,那只小小的沙包,孤伶伶地落在地上,像是被遗弃一般,格外凄凉。
朱红色的宫门依旧紧紧关闭上,像是从未开启过一般,沉寂在这萧杀地冷宫中,将他与外面所有地人隔绝开来。
他慢慢地走过去,捡起了沙包,咬着牙站了起来,挺直了脊梁,想起之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到欺凌时的无助,被打晕时地绝望,终于咬破了嘴唇,流下了殷红的血珠。
为什么,当他都准备放弃这一切的时候,总有人来,逼得他不得不重新去争夺厮杀,不得不重回到历史的轨迹。
难道,这真的就是命运的力量吗?
………【【第八卷 夺门】第十六章 妙计】………
“娘娘,娘娘!——”
凌若辰的耳中,充斥着个孩子无助的哭喊声,刺激得她拼命挣扎,想要从那昏迷的黑暗中冲将出来,保护那个可怜的孩子。
不管这是不是她的孩子,如此柔弱稚嫩的生命,本就该是被所有人呵护关爱着的,而不是生活在这冰冷的恐惧和,明争暗斗之中。
她努力地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孩子惊恐的泪眼,这才松了口气,用力将他抱紧,柔声说道:“我没事,深儿别怕。”
朱见深见她醒来,这才停止了哭喊,抽泣着说道:“娘娘!娘娘!深儿好怕,好怕连拟合父王都不要深儿了!”
凌若辰感觉到这小小身躯软软的颤抖,从心底感到心疼和怜惜,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吻了下他的额头,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乖孩子,娘娘和父王怎么会舍得不要你呢?你放心,有娘娘在,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的!”
“啧啧,说得真是好听啊!”
杭皇后从屏风后慢慢走了出来,冷冷一笑,说道:“听得连本宫都差点以为你们是亲母子了。真是想不到,连对个孩子,你都如此的会演戏,难怪两个皇帝都被你迷惑得神魂颠倒,真是天生的妖孽啊!”
“你胡说!”
凌若辰抬起头来,毫不畏缩地望向她,“皇后,请你说话注意点自己的身份,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是那些长舌妇才做的,这么说,小心失了你的身份!”
“身份?”杭皇后的声调一下子拔高起来。尖利得像是风中的竹笛,带着几分凄厉地萧瑟,眼中的恨意犹如利箭一般直射向她,森然说道:“你还知道身份?你勾引皇上的时候,可曾顾忌过自己的身份?现在倒来跟本宫说什么身份,你倒是以什么身份来教训本宫呢的?太后?还是皇后?”
凌若辰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寒声说道:“小孩子面前,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根本没做过你说的事,你想要对付的是我。那就放过这个孩子!”
“呵,你倒命令起本宫来了!”
杭皇后走到她地面前,弯下了身子,看着朱见深惊恐地瑟缩在她怀里,甚至将头埋在她的怀中,根本不敢看自己一眼。只有凌若辰,依旧毫无惧色地望着自己,虽然半躺在地上,却挺直了脊背,傲然地神色,像是把利剑般直刺她的心头。
她心中恨意勃发,一甩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打得仰面摔倒在地上,却依旧抱着朱见深不放,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前。
杭皇后站起身来,绣着金丝凤的牡丹红绣鞋轻轻地踩在她的脸上。那里,已经清晰地浮现出五道鲜红地指痕本宫吗?”
凌若辰又痛又气,自从到这个时空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可偏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从权势到武力,没有一样比的上眼前这位,更要命的是,她还得护着怀中的孩子,连拼命都得三思而后行。
见她不说话,杭皇后冷笑几声,脚下用力地在她脸上碾了几下,看到她紧咬牙关,嘴角沁出一丝血痕,这才收回脚来,突然压低了声音,低低地问道:“你真的想让本宫放过这个孩子,不惜任何代价吗?”
凌若辰咳了几声,吐出口中的血痰来,抬眼望着她,不屑地说道:“你不就是想要我一命换一命吗?以为我会怕你?就算你杀了我,你也好过不了几天了,等着瞧吧!”
杭皇后没想到她非但没有屈服哀求,反倒越发强硬起来,不由得气上心头,咬着牙说道:“你以为皇上还会护着你吗?你以为他还能保护你吗?本宫这就让你去见他,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凌若辰原本已经散乱的长发,拖着她便朝屏风后面走去,痛得她连滚带爬,这才勉强跟上,一路上撞到桌椅墙角,额上肩上手臂上到处都是擦伤地血痕,可一只手一直将朱见深牢牢抱在怀中,全力地护着他不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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