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多的学识,到了一个生性残暴地君王手中,也只会成为施虐的手段,反倒是什么都不会的君王,才有机会让手下的人各展所长。
心地好,比什么都重要。
从记忆力搜索这些心灵鸡汤似的小品时,他的嘴角,也不由得带上了一抹微笑。
所以朱祁钰在千里镜中看到的,便是这一家三口和睦欢笑的场景,虽然是破屋旧衫,虽然是一无所有,可他们脸上的笑意,却是来自内心的幸福。
同一片夕阳晚照中,那边是金灿灿的幸福,他这里,却是黑沉沉的冰冷。
他的眼神,终于落在了那个孩子的身上,这才微微震惊了一下,这南宫,什么时候变成了可以任人随便进出的地方?他们在这里畅享天伦之乐,而他,却连要个儿子,都如此的艰难。
“来人!——”
“为何沂王会在南宫?朕不是说过,没朕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南宫吗?”
随行的太监抹了把汗,偷偷地看了下跟进来的锦衣卫百夫长高庆。那高庆倒也不推诿,直接跪下说道:“启禀万岁,沂王是前日晚上自己偷跑来的,因为太上皇和太后坚持要留下他,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卑职不敢伤了他们,只得任他们暂时留下沂王了。”
“放肆!——”
朱祁钰怒喝一声,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这奴才,你到底是听朕的话,还是听别人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要你们这些废物还有什么用处?滚!滚下去!要是带不走那个孩子,你就自己提头来见朕!——”
高庆一头重重磕在了地上,鲜血四溅,“吾皇万岁,请恕卑职不能从命!上皇与沂王乃是父子天伦,就算是被囚被困,能得此乐,陛下又何苦拆散他们?”
“你!——”
朱祁钰哪里想得到他竟敢不听命,顿时气得胸中气血翻腾,一口血直涌上来,口中满是腥甜之味。
高庆抬头看了他一眼,额上鲜血流了下来,满面血红,恍似来自地狱的鬼魅,“君命在上,卑职违令,只能以死相报,还望万岁收回成命,放过沂王!求皇上放过沂王!——”
他一遍遍地喊着“求皇上放过沂王!”一声比一声高,一次又一次重重地叩首拜下,那已经染成血红的汉白玉地板,生生被他磕得碎裂开来,一次一次又一次,血流遍地,最后一声过后,他终于倒下,临死,还保持着那个跪求的姿势。
………【【第八卷 夺门】第十一章 补盅】………
朱祁钰望着面前这个宁死不从命的男人,目瞪口呆,手脚冰冷,任由他的鲜血从地上漫流过来,沾染在他的鞋底和衣角上,久久无法言语,甚至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为什么,这些由他一手提拔上来,拿着他给的俸禄,本该忠诚于他的人,现在竟然可以为了那个人,连自己的前程和性命都不要了。
一种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到全身,让他整个身体都跟着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甚至不敢再看千里镜,不敢再看那两个人。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忠诚。
那种恐惧和悲凉,除了他,是谁都无法体会到的。
“万岁!——万岁?——”
身边的小太监喊了他好多声不见答复,但又怕他出事,终于战战兢兢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看到他僵硬地转过头来,立刻伏倒在地,颤声说道:“万——万——万岁,现——现现现在怎么办?”
朱祁钰只觉得颈项僵硬无比,浑身上下像是被冻僵了一般,好容易才重新提起精神来,艰难地说道:“怎么办?还用问朕吗?你们这些废物,朕养着你们还有什么用?”
那小太监打了个哆嗦,见他转身就要离开,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敢擅做主张,眼看着他要下楼去了,身后高庆的尸体尚在,他也不敢待下去,只得一路跟着朱祁钰下楼,到了下面,那些守门的锦衣卫拜倒了一地,这些个平日里为非作歹眼都不眨一下的人,听到上面高庆临死前的哀求声。此刻望向朱祁钰的眼神,也无不是悲痛哀恳。
朱祁钰只扫了一眼,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些人,跟他们的头领是一路的,就算是勉强执行了他地旨意,只怕心里也是不服不甘的。
那个败军之将。为俘之君,有何德何能。竟然可以让这么多人为他卖命?
难道这些人忘了,在北京城岌岌可危的时候,是他挺身而出,坐上那个摇摇晃晃的皇位,力挺于谦,才能保得住北京城。保得住他们的身家性命。
难道这些人忘了,是他给大明带来今日的繁华,给他们这些人发着俸禄,让他们可以养妻活儿,他们手中的权利和金钱,全都是他给予的。
他们明明是群见利忘义卑鄙无耻地小人,为什么会为了那人和个孩子。竟敢忘记了自己原来的作为。
“万岁!——”
身后那个不识趣地小太监,迟疑了半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还要带走沂王?”
朱祁钰几欲吐血,转身一脚将他踹倒,冲着锦衣卫说道:“拖下去杖责二十。一路看中文网首发WWW.16K.CN逐出宫去!”说罢,拂袖而去,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万岁饶命啊!——”小太监高喊着求饶,却被一骨碌爬起来就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立刻拖了出去。
看着朱祁钰坐上轿子离开,留下的锦衣卫上去看到高庆的实体,无不黯然。另一个百夫长萧离本是高庆的同袍好友。见他死状如此惨烈,至死还跪在那里不倒。也不由得跪下冲他行了一礼。
一个手下忍不住问道:“高大人死了,那我们还要不要去南宫带走沂王?”
萧离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你有听到皇上对我们下令吗?皇上没发话,谁敢乱动?”
众人面面相觑,再看向高庆,他满面鲜血,一双眼睛原本还睁得大大的,听得此言,终于合上了双眼。
他地死,他的血,总算有了一点点的价值。
朱见深却不知道,为了让他能够留在“父母”的身边,为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团聚,已经有人为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只知道,在南宫的这几天,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快乐地几天。
唯一的遗憾,就是少了那个真心守护他的万姐姐。
朱祁钰一怒回去,到了乾清宫,已近掌灯时分,御膳房已将晚膳送来,一行人正在四处寻他,一见他回来了,忙不迭地上前伺候。
朱祁钰脱了外裳,刚一进去,就看到杭皇后在里面等着,有些意外地轻哼了一声,淡淡说道:“皇后来的正好,就随朕一同用膳吧!”
杭皇后在他侧首坐下,笑吟吟地说道:“臣妾贸然过来,陛下不会见怪吧?”
朱祁钰勉强地笑了下,随口说道:“梓童肯过来陪朕,朕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或者,梓童还有别的事情?”
杭皇后轻轻一挥手,一个宫女从一旁走出,跪在地上,双手端着一个小小地白玉盅,呈献在了他的面前,暧昧娇娆地轻轻一笑,说道:“臣妾听说陛下近日身体不适,特地让人炖了这鹿血三鞭羹,为陛下补身。”
朱祁钰微微皱了下眉头,刚想拒绝,突然看到面前这宫女与那些稚嫩的秀女大不相同,丰满妩媚,眉宇间的娇娆之色,更是动人心魄,一双手与那白玉盅相映生辉,更显得白皙嫩滑。他心神一荡,伸手接过炖盅,手指滑过她的手背,果然娇嫩柔滑,她的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更增了几分丽色。
他三两口就将那小小地一盅补品喝下,几乎连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只觉得一股热气自小腹处升起,浑身上下似乎都充满了力气,之前从南宫那边回来时,那种浓重地无力感顿时一扫而空。看来,皇后送来的补品,并不止是这一盅补品啊!
杭皇后看着吃饱喝足地朱祁钰微微有些醉意地靠在万贞儿的肩头,由她扶持着朝寝宫内走去,嘴角浮现出一抹冷冷的笑容。
朱祁钰享受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宫女特有的丰腴,那柔软的身子当真不愧软玉温香之称,不似其他宫女般的嶙峋瘦骨,让他完全沉浸在温柔乡中,享受着久违了的激情和快感。
**过后,他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皇后宫里的吗?原来怎么不曾见过?”
万贞儿浑身痛楚,还要服侍他清理干净,一听他问话,急忙答道:“奴婢原来是服侍太子——不沂王,奴婢是太皇太后安排服侍沂王的。”
“沂王?”
朱祁钰的兴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霍然起身,森然说道:“你原来是太皇太后安排给沂王的人?”
………【【第八卷 夺门】第十二章 病发】………
万贞儿怎么也没想到,朱祁钰一听到沂王的名字,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她一骨碌滚落下床,就着了件单薄的小衣,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道:“皇上息怒!奴婢除了照顾沂王,并未做其他事情。”
“哼!”朱祁钰坐在床边,伸手抓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来,对着自己,“你以为朕吧知道,你并非处子,沂王不过是个孩子,他能做得了什么?莫非——”他眯起眼来,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你跟过太上皇?”
“没——没有!——”
他的手向下一滑,落在她的脖子上,万贞儿被他卡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朱祁钰的眼中,却射出近乎疯狂的光芒,“你说!为什么你要选他?明明你是我要娶的人,为什么却嫁给了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咆哮着抓起了万贞儿,拼命地摇着她,她根本不明白他为何会变成这样,更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他的力气越来越大,那双手几乎要掐进她的肌肤里,自己浑身的骨架都快要被他晃得散架了,颈间更是越来越紧,紧得她几乎要喘不上起来,神智也渐渐开始涣散。
“为什么你们都向着他,为什么你们都要背叛朕,离开朕?”
眼看着她就要昏厥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松手,一把将她抱进怀中,紧紧地搂住她,“不要离开朕,不要背弃朕,好不好?”
“我——我我——我没——没有!——”
万贞儿恍惚着艰难地说了一句。就被他再一次紧紧拥住
万贞儿被他的疯狂折磨得几欲昏厥,却根本无法也不敢挣扎,只能定定地看着他,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别的妃嫔秀女们,求都求不来的宠幸,于她,却如受刑一般的折磨。
因为,他要她。并非因为宠幸。
她在这里,也并非为了受宠。
莫名地。在痛到极致的时候,她地眼前,会出现那个孩子纯真的笑脸,似乎在用那小手轻轻为她擦去泪水,用稚嫩地童音叫着她,“万姐姐。万姐姐不要离开我!”
她努力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那只小手,却握了个空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她声嘶力竭的尖叫声,终于穿破了他的幻觉,使他忍不住皱起眉来,低下头将她看得终于真真切切。
看到那张幻觉中的面孔乍然消散,而面前的。16K是个陌生的女子,所有记忆中的痛楚纷沓而来,他脑海中浮现出真实地记忆,是她坚定的拒绝,是她无情地冷漠。
他的眼瞳骤然收缩。一股近乎死亡的战栗穿过了脊梁直达全身,那种痛楚和绝望交织着流逝,他努力地想要抓住什么,终于还是抓了个空,颓然地倒在了她的身上,再无知觉。
“啊!——”
万贞儿经历这场折磨。刚刚清醒过来。突然发现身上的那人竟然一动不动,死死地压着她。伸手推了一把,才发现他浑身冰冷,几乎如同死人一般,吓得她顿时惊叫起来,抓起个被单披在身上就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跑去。
“救命啊!皇上出事了!…
杭皇后听得素心的禀报,急急地赶来乾清宫,太医院地御医们已经赶到,轮番上阵把脉看诊,却是一个比一个的脸色难堪,无不是唉声叹气,愁云满面。
不用问,她也知道,朱祁钰这次只怕病得不轻,等进去看了,才真的打心眼里开始感到恐惧。
才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他的面色就变得焦黄,像是失去了里面的精气支持,整个人都空瘪了下去,让人看着就觉得怵目惊心,不忍多看。
杭皇后攥紧了拳头,问了万贞儿的下落,急急地赶到旁边地厢房中,万贞儿从出事后,就被锁在了那里。
刚一开门,就看到一条长绫从房梁上垂下来,一人正挂在上面摇摇晃晃,双腿奋力地挣扎着。杭皇后一惊,不假思索地从头上拔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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