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刺。
“当年你出生后,我和你妈妈给你想了好多名字,可惜都不满意,最后你都百日了还没有名字!嬷嬷就着急呀,后来看到后院的海棠花全部都开了,非常漂亮,所以就给你取名叫黎棠,你妈妈也说好……”
随意在后院晃悠着,黎棠一时引导葡萄藤须爬架子、一时欣赏一下簇拥的海棠花、最后还兴致勃勃的摘了一把菜心,这才觉得胃没撑得那么难受了。正准备转身回屋时,雕花镂空的青砖院墙外忽然有人叫他:
“嘿、黎哥你回来啦。”
黎棠转身一看,院墙外笑意盈盈跟他打招呼的是王雨——他家茶餐厅的服务员,也是后面住着的邻居,刚十八岁,从职校出来就宅家里,后来王师奶硬是找到黎棠将女儿塞进去他家的茶餐厅做事。
“嗯,小雨,要出去玩吗?”茶餐厅的轮休黎棠心里有数,所以他知道王雨这个周末休息。
王雨踮起脚尖,勉强能将肩膀以上露出来跟黎棠聊天,“是啊,准备去逛街然后去k歌,黎哥你要不要去?”
面对娇俏可爱女孩的大方邀请,黎棠歉意地笑着婉拒了:“你们玩得开心点,我就不去了,还有事情。”
“耶……算了,知道你要陪嬷嬷啦,那我不打扰你咯,先走啦。”王雨失望地咬了咬唇,随后还是开朗地笑一笑挥挥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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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奶奶偷偷躲在后门听了全部,看着外孙走进来之后,赶紧跟上去唠叨他:“小雨邀请你怎么不去呢?多么漂亮的姑娘啊,你也不知道把握一下,真是的……小雨她爸妈都是老街坊了,多好的姑娘……”
黎棠将菜心放回厨房,闷闷地回答:“好啦好啦嬷嬷,都跟你说过了,我不喜欢女孩的,小雨再漂亮跟我也没关系啊。”
“呃、这个,男女平等的嘛是不是,现在不能搞性别歧视啦乖孙。你既然觉得有男仔好、那肯定也有女仔好的啊,喜欢哪种不是喜欢呢?嬷嬷都不会反对的……”黎奶奶兀自絮絮叨叨。
——说起来黎奶奶真是豁达开明得过份了,当初黎棠面对众多师奶邻居的介绍招架不住崩溃之余向老人出柜,原本想着肯定完蛋了、今生今世肯定是罪人了时,没想到黎奶奶愣住思考一晚之后,居然能接受这个事实,只是时不时还会劝外孙多接触一下漂亮小姑娘,期望他能够发现女孩的美和好。
“我没有性别歧视……”黎棠无力地反驳,为老人的逻辑所晕倒,“好了嬷嬷,你应该去午睡了。我去茶餐厅看看,回来等我一起做饭哈!”说完就赶紧洗手揣上钱包手机钥匙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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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街六号茶餐厅”是黎棠一手装修完善的,前身是黎奶奶经营多年的早餐档,本身拥有不少的街坊邻居熟客。虽然铺位所在的五层小楼是属于黎家的房产,不过各方面升级一下、也是耗费了大量的心血,黎棠非常庆幸,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稳定下来了。
“小棠你来了啊。”黎棠上大学和开始工作的的这几年,茶餐厅一直交给四十多岁的周发鑫打理,这人的妈妈早年帮黎奶奶打理过早餐档,也算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不然也不放心交给他。
“鑫叔,这几天顺利吗?”黎棠就喜欢周发鑫这一点:他的脸被打伤了,回来碰到这么多人,有的会直接追问、大部分就算不问也会盯着细看,露出浓浓的探究意味,可周发鑫就当没这回事,脸色如常,因为他了解黎棠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
进入小小的办公室坐定,周发鑫开始沏茶,好脾气笑眯眯地回答:“这段时间都还算顺利,上个星期又多了好几个人来订月子餐,还是小棠厉害,叔之前一直以为妇幼院那些人都会去月子中心订餐呢。”小伙子不过二十出头,一直勤奋懂事、脑子也灵活,也许是因为特殊家境造就的吧。
黎棠抢过茶壶倒茶,闻着龙井的香气慢慢回答:“鑫叔过奖了,大餐厅挣大钱、也不一定都用的好料;月子餐而已,咱们茶餐厅也可以做,物美价廉一些,只要干净卫生、营养均衡就行,况且咱们离妇幼那么近,总会有人问津的。”
“哈哈哈,你说得对!唉、我也去过几次妇幼送餐,有些产妇生完孩子身边根本没人照顾,或者家婆就送锅骨头稀粥过去喝一天,喝得人眼泪汪汪的……唉……”周发鑫很是同情地叹气摇头。
黎棠开发月子餐做前期调查的时候跑妇幼院很勤快、类似的场面见得更多,也很感慨。俩人谈了几句最近的营业之后,黎棠就把心里的担心透露出去:
“鑫叔,如果过段日子又听到咱们这片要拆迁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什么?不是说咱们在规划红线外、不受影响吗?难道范围扩大了?”周发鑫紧张起来,实在是前段时间担惊受怕够了,他在茶餐厅一直得心应手的,黎棠又足够的信任他,对于一个没有什么学历技术的中年人来说这份工作十分重要。
黎棠赶紧安抚他:“没收到确切的消息,只是想给鑫叔提个醒罢了,咱们屏西区不是也慢慢发展起来了嘛,咱们这片老城区迟早会被规划的,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才能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默不作声摩挲着茶杯,周发鑫叹了口气,沉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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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茶餐厅出来后,黎棠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陪老人一起和乐融融做个晚饭、哄哄她开心,谁知刚从街道拐进小巷入口时,路就被人堵住了。
赵则恒胳膊上挂着西装,衬衫领口解开了几粒扣子、袖子挽至肘部,正站在狭窄的巷子中间,抽着烟冷冷地望着黎棠,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第4章 前任来添堵该怎么办?
哼!跑到我面前摆什么谱啊、脑壳有包咩……
黎棠一瞬间就绷紧了脸皮,想保持视而不见抬头挺胸的姿势走过去——就当不认识你。
赵则恒顿时黑脸,积攒了满腔的火气本来在看到黎棠青肿的嘴角眼角时还有几分愧疚、有消散的趋势,可一看到那小子拽得不得了完全将自己当成空气的表现时,他的怒气值瞬间冲顶。
“干什么?松手!”黎棠奋力拉扯着自己的衣领,跟比他高半个头的赵则恒对瞪着,两人眼睛都通红、双方横眉竖目,就像好斗的公鸡一样。
“别闹!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赵则恒自认能够主动过来找他等他已经作出很大的让步了,特么的简直低头都低到不能再低了,这个黎棠居然还摆出这么难看的脸色给他看?!
呵呵……年度最佳笑话就此诞生!明明是你动机不纯来接近我、现在羞辱完毕后又想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黎棠心里觉得又愤怒又屈辱,想起张少文和程纲嘲讽得意的嘴脸就气得哆嗦,他长这么大跟他们斗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输得这么惨过,面子里子……顺带着他的心,都差点输光了。
两个高大的年轻人在不足两米宽的青石板巷子里扭打成一团,双方都觉得自己委屈窝火得很。
“黎棠!你打我……你还打……我真生气了啊……”赵则恒昂贵的西装早就掉在地上,被踩了无数脚,狼狈地举着手肘护着自己的头,想不通那么斯文俊美的人居然会变得如此陌生凶狠。
谁让你不还手的?既然想装君子,那你就装个够吧,就当是你欺骗我该得的教训。
黎棠毫不客气地拳打脚踢着,在家门口附近和人打架,他很紧张,只想着快点摆脱然后走人。
赵则恒很快就失去了维持风度的耐心,他接受过专门的训练,身手比黎棠好得多,没几下就将对方制服了,恶狠狠按牢在墙上。
“够了没?差不多得了我告诉你,别没完没了的!”
“放手!”黎棠手脚被制,被迫近距离面对着自己曾经心动的一张脸,胸膛剧烈起伏,咬着牙问:“赵则恒,这几个月你每次跟耍猴似的耍完了我,是不是都得跟张少文他们说一回笑一遍啊?特别开心特别得意是吧?”
赵则恒脸僵了一下:一开始他确实是这样做过的,可后来就没有了,否则现在他也不会来找黎棠。只能避重就轻地回答:“没有的事,我天天工作这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跟傻子似的跟人汇报自己的*啊。好了小棠,其实昨天我本来就是想——”
黎棠在笑,他心知肚明、眼睛隐约有泪花在闪烁,无法动用手脚之下只能拿额头狠很撞了一下对方的鼻子,瞬间脱离钳制,赵则恒弯腰捂着鼻子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对!张少文他们说得没错,我妈是当过小三,可张达谦故意欺瞒哄骗我妈这事怎么没人说?她人都已经自杀死了快二十年了,为什么还揪着她不放?究竟还想怎么样?实在觉得还不够解气,你回去告诉他们,叫他们直接冲着我来,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我是黎若芳的儿子,该死的黎棠这个小三的儿子还长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我来!”一口气吼出了内心深处最不愿示人的秘密之后,黎棠转身就飞快冲进了漆黑的小巷深处,他不愿意再将失控的一面暴露在赵则恒眼前。
多么令人难堪啊,以为找到一个知心的爱人,基于对他的信任苦恼地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谁知对方扭头就拿去仇人面前、把自己的秘密当成愉快的谈资!
熟悉地在复杂曲折的小巷子里面钻来钻去,哪怕只有淡淡的月光他也不会摔跤。小时候每次被同学嘲笑过后,黎棠也是不敢回家、怕年迈的嬷嬷知道了又得搂着他哭小半个晚上。
“他妈妈不要脸,是狐狸精哦!会骗走别人的爸爸的。”
“真的吗?小胖你怎么会知道?”
“我妈妈告诉我的啊,她说狐狸精都是这样,到处骗走小孩子的爸爸,我们不要跟他玩啦。”
“嗯!我们去那边玩吧,我不想我的爸爸被黎棠的妈妈骗走。”
“……”
一口气跑到了小巷深处的祠堂,黎棠在门口的石墩上坐下,这才慢慢平复了情绪,借着长明的烛火望着雕梁画栋、庄严肃穆的宗祠,还有那浓郁的香烛气息,抱着膝盖开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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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赵则恒捂着鼻子缓过那阵疼痛直起腰来后,黎棠早就跑远了,看着掌心的血迹,他泄气地砸了一下墙。
“妈的!忒难哄了!”
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巷子,赵则恒板着脸整理自己皱巴巴的衬衫时,这才想起西装外套还丢在里头,立刻觉得气更加不顺了,看着眼前那不甚繁华热闹的屏西街市都觉得十二分的不顺眼。
偏偏此时工作手机还响了,赵则恒没好气掏出一看:是他的助理。
“喂!孙浩,我不是说过下班时间别随便打扰我吗?”
“呃、恒少,赵总来屏西了,下榻在长宁酒店——”孙浩小心翼翼地说,他感受到了老板此时十分欠佳的心情。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你这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赵则恒立即严厉谴责他助理,马上准备赶去长宁酒店。
第5章 冲撞
静悄悄的祠堂门口,黎棠靠着冰凉的石墩和墙壁坐了老大一会儿,才觉得心里的火勉强消散了。
天已经黑透,宗祠前面的风水小池塘边上的茂盛草丛里传来昆虫快乐演绎的小夜曲,混合着夜空中隐隐约约传来的《帝女花》或者《紫钗记》,古老的旧城区有着说不出的韵味。儿女情长、嗔怒哀怨咿咿呀呀的戏剧一唱就是几百上千年,情节还是那些情节、对白还是那些对白,只不过是男女主角换了一对又一对罢了。
哼,有情饮水饱?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有本事你们都别吃饭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这样一天过一天不就行了。
啧!可笑的爱情……
黎棠又想起他那为情所困含恨自杀的妈妈,立刻觉得今天跟赵则恒怒骂打架的自己简直是愚蠢极了——值得吗?闹给谁看?哭给谁看?
啧!可笑的黎棠……
赌气一般,他摸出手机,调出《帝女花》诸多片段唱曲,弄到最大声,听到自己笑中带泪:
“妈妈,你看看、人家金枝玉叶的长平公主虽然也是自杀,可她是跟周世显双双自杀殉国的啊,虽是苦命鸳鸯可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你怎么就这么傻?偷偷躲回祖屋、扔下我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