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恐怕比伍德厉害不少,并不是福克斯曾说的只比伍德要厉害一点。
“说。”罗曼诺夫一脚踏在最后一个活着的杀手胸口上,那人喷出一口鲜血,看了君卿一眼抬手就要自尽。罗曼诺夫立刻踢断了他的手腕,他手里的匕首随着惨叫声落在了地上。
那人很有骨气,任凭罗曼诺夫踢断了他的四肢也只是惨叫连连不肯说一个字,只是死死瞪着君卿,仿佛只要一找到机会就会扑过去杀了她。
君卿忍不住背脊发寒,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恨她,竟连拍出来的杀手都这么痛恨她,就好像……好像她的存在会毁灭他的信仰,或者亡了他的国家。
她为自己这个形容而感到啼笑皆非,不过她看着地上那具被自己射杀的尸体就笑不出来了,她该怎么解释?枪法好是她本来就让罗曼诺夫等人知道的,可这样干净利落地杀了一个人就不得不引人怀疑了,更别说那把枪还是她从罗曼诺夫身上顺来的。
苦恼之中,阿利克塞就带人从门口冲了进来,他让人将罗曼诺夫脚下的杀手带回去,又迅速整理好了这间仓库,抹去了战斗的痕迹。
“害怕?”罗曼诺夫半蹲下来将女孩打横抱起,见她抿着嘴不说话,就问道。
她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遮掩,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天衣无缝的“真实”。她觉得自己走入了一个怪圈,既想完成任务获得进入军部委员会的机会,又不想再欺骗罗曼诺夫。这种纠结在她以往执行的任务中是绝对没发生过的,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罗曼诺夫见她不说话,不满地皱了皱眉,径直将人抱进了隔壁另一间新的病房里。
君卿被放下躺在了床上,见罗曼诺夫转身要走,想也不想就拉住了他的衣摆。
“我……”君卿张了张嘴,却知道该说“我”什么。罗曼诺夫也不是个怎么有耐心的人,但看着她胸口都是血,脸色更是惨白如纸,只能让自己更有耐心一点。他让医生到床的另一头给她看伤口,一边又将她扯着自己衣摆的小手给包裹住,俯身道:“说。”
君卿看着离自己这样接近的罗曼诺夫的脸,心口猛然一跳,呼吸都错乱了几分,他的脸很好看,比英俊更多一点成熟男人的冷硬,非常有吸引力。可这张脸却好像并不是让她心如鹿跳,呼吸错乱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的那一个字。
“说”。
就在一分钟前,她还听他说过这个字,可却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口吻。他对那个杀手说时,面色冷酷,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不是逼问的那种狠辣,而是和往常一样的冷漠。可他对自己说时,那声音冰冷依旧,却生生地多了几分无奈和专注。
这几分来自于罗曼诺夫的无奈和专注就像是一块磁铁,吸引了她全部的视线和情感。她只能躺在床上任由医生剪开她的病号服给她清洗上药包扎,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罗曼诺夫那双深沉又冰冷的蓝眸,丝毫不想移开半分。
这是不对的,这很奇怪!君卿短促地吸了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脸色白得更加厉害,罗曼诺夫却以为她是疼的,不禁对正在下手的医生斥道:“注意她的伤!”果然不该让福克斯出门办事,否则就不必用这种庸医!
医生在罗曼诺夫的气场下本来就战战兢兢,现在听他这一声冰冷的斥责,更是手下一抖,直接将绷带给按进了君卿的伤口里,疼得她立刻呲牙咧嘴。
君卿痛呼起来,却飞快地捂住了嘴巴,好像不希望罗曼诺夫看见她这样难看的表情。这动作一出,更是证明了她刚才想到的猜测,她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起来,比纸还要僵硬苍白。
罗曼诺夫见她痛成这样,立刻恼怒地将那医生推开,拿过绷带自己给她缠了起来。有了之前给她换药的经历,这次缠个绷带当然难不住他,他做完这些后见君卿脸色还是很不好,皱了皱眉问道:“还有哪里疼?”她胸口上的伤照理来说不该这样疼才是。
君卿狠狠吸了口气,肺部和胸口的疼痛让她冷静了下来,她一遍遍地否定自己,直到罗曼诺夫的耐性就要被她磨光才开了口:“我害怕。”
“怕什么。”罗曼诺夫皱眉,心底却是微松了口气,是害怕而不是疼痛,这就行了。
“怕……就是怕。”君卿说不出来,不,是说不出口。她没法骗他说她因为杀了人才会害怕。在之前,她可以对着罗曼诺夫谎话连篇,可随着这两三个月的相处,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想再对他说谎,这是一个可怕的预兆。
罗曼诺夫看着那双水润的眼睛,一时间竟然忘了寻常的呵斥,反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拍拍女孩富有弹性的脸颊,也没有想安慰的意思,只是要她休息一会儿,“睡觉。”
“你去哪儿?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君卿问。
“就在这。”他顿了顿,摸着女孩额头说:“睡觉,等你醒了我们就在城堡了。”
“你保证?”君卿不依不饶地问。
罗曼诺夫见她还有力气撒娇就放下心来,少见地哄道:“我保证。”
他不知道,君卿拉高了被子偏头闭上眼睛时那瞬间消失的笑容。
房间里很安静,守在门口的人已经换了一批,轻轻地传来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君卿将自己的口鼻捂在被子里,一双柳眉不自觉地蹙着。她感受着眼皮下的黑暗,耳边回荡起那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眼前也浮现了那个男人好看的脸孔,特别是那双湛蓝的眼眸,深沉而寒冷,偏偏又对她充满了吸引力。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遇见,听到他说把自己扔出去,就好像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垃圾,这让她非常气愤。第二次见面,她得到的待遇依然是扔出去,而他的口吻也好像自己不过是一圈儿该去垃圾桶的苹果皮。总之,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极为不好的,从她那脱口而出的“禽兽”二字就可以看出。
可后来呢……她其实已经记不大清细节了,只记得这人总是冷着脸用命令的口吻和她说话,还喜欢教训她,又嫌弃她体力差逼着她戴了重力带天天晨跑。这人还十分霸道,说一不二,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不然就是一顿捏下巴,罚跑步。他霸道也就算了,还很恶劣,整天用一张冷脸对着她好像很不爽她就算了,他还捏碎过她的下巴,撞疼过她的膝盖,捏裂过她的脚踝,这些疼痛都足以让她记仇很久。
不过,当这些画面在眼前闪过时,她却无声地笑了。因为这些画面很快就被另一些覆盖了。在她不忤逆他乖乖听话的时候,大概是这个男人最温柔的时刻,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温柔,只是不会对着她冷脸。她不高兴时,委屈时还能得来他生硬的轻哄,虽然那可能只是一句话甚至几个字。她闹脾气时,他最多只是训斥一句“胡闹”,最后还不是什么都依着她。这个男人,对她的确是娇惯得不行,而她对此也很欢喜,时常会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就像阿利克塞说的,她那时候笑起来就像一只得到了一颗松果儿的小松鼠,快乐又满足。
那这是爱情吗?不不,君卿快速否定了她此刻的心情。可思维安静下来时,她又忍不住反驳自己,这怎么就不是爱情?至少也算是喜欢了吧?她也许看不出别人是不是喜欢或爱着自己,但作为一个拥有过那般初恋的人来说,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对方,这很容易。
然而这个判断却让她觉得非常可怕,她怎么可以喜欢上一个人呢?她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去爱了呀。难道和齐钰那份爱情给她的伤害还不够吗?还不能让她理智起来?又或者是……因为她寂寞得太久了,所以遇到一个和齐钰的性格有几分相似的、又对自己好的男人所以不禁心动了?
呵,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不仅仅是对她的初恋的轻慢,也是对齐钰和罗曼诺夫的侮辱了。
君卿倒吸一口气,然后就感觉到那个男人靠近了自己,自己的眉心被他的手指轻轻按了按,只听他这样在她耳边说:“快睡。”顿了顿,又要求:“不许皱眉。”
“……”君卿沉默片刻,终于在内心爆发了,这什么男人,睡觉要管,皱眉也要管,太霸道了吧!君卿你到底喜欢他什么?还是纯粹是有受虐倾向?!
在这种纠结、吐槽又沉默的炸毛当中,她竟然真的睡了过去,沉入梦乡前,她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和齐钰真是差远了,他比齐钰更冷更阴沉,还很讨人厌!禽兽!
等君卿再醒过来时,耳边呼啸的冷风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感觉到自己靠在罗曼诺夫身上,便又放松了身体。她揉着眼睛,扭头去看身后紧追不舍的几辆车子,转头又朝着男人笑道:“先生说谎!”
“嗯?”罗曼诺夫挑眉,等她说下去。
“你不说等我醒来我们就在城堡了吗?你看,我们却正在逃命。”君卿靠着罗曼诺夫,一丝都没有动弹,倒不是担心后面有子弹飞上来,这车子可是最高防弹级别的,她是怕自己动一动又要被罗曼诺夫骂一顿,上次不过是往窗口看了看就被骂了几句没脑子。
罗曼诺夫不以为意道:“我的意思是明天早上你醒来。”
狡辩!君卿瞪着他,虽然不说出这两个字,却让对方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下巴立刻被捏住,眼看着又要被狠狠捏一顿,她立刻泪眼汪汪地讨饶起来,捂着胸口脆弱道:“我疼……”
罗曼诺夫的眼角有疑似抽动的迹象,他敛眉斥道:“不许胡闹。”手却松了开去,一边又拉开她的手在她伤口周围按压了起来。
对于这种类似猥琐的动作,君卿已经淡定了,上次枪伤愈合的时候伤口又痒又痛,就是他这样给揉的。不过她还是哼唧了一声,傲娇道:“哪有胡闹,就是疼!”
罗曼诺夫有些无奈,眉头蹙了蹙到底是没有说话,想着就让她得意一会儿吧,今天的确是他的疏忽让她受了伤。其实今天这一下午他本来都是待在她病房里看书的,只是后来被她的主治医生叫了去,说是发现了她身体的什么问题,福克斯当时又不在,加上也不希望吵醒了君卿,他当然只能亲自过去了。等他知道这是一个圈套时再回来却还是晚了一些。
身后的枪火有些猛烈,原本应该跟在罗曼诺夫车后保护的几辆车子也不见了,他们这辆车只能独自抵抗身后紧追不舍的人。
“坐好。”罗曼诺夫说,然后从车座底下取出了一排的枪和子弹,将一条子弹在步枪上装好,他打开了顶上的车窗,上半身钻了出去。
罗曼诺夫的枪法真不是吹的,难怪亚历山大只要一比不过君卿的枪法就会嚷嚷着让她和罗曼诺夫比一比。只见他气定神闲地举着步枪,轻轻松松就干掉了一辆车子上所有的人,特别是那个可怜的刚刚拿起火箭筒的家伙,正乐滋滋地准备开火着就挂了。
然而毕竟是寡不敌众,就算罗曼诺夫快速干掉了两辆车子,还是有三辆车子将他们给包抄了。
他们这车里只有三个人,除了君卿和罗曼诺夫就只有一个司机。司机在敌方的车子开上来时手臂就中了子弹,好在人是没事。可就这样他也把不住方向盘了。无奈之下罗曼诺夫决定和他换一个位子,他来开车,毕竟能不能逃出生天靠的还是车技——敌人太多了,硬拼显然不可能。
两人换了位子后,车速就快了起来,但仍旧没法将三辆车子给挤开。司机也是用枪的好手,哪怕一只手受了伤,随便包了包就扛着枪支上了。
君卿坐在原处,终于开始紧张了起来,她一方面相信罗曼诺夫的能力,可一方面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要脱身,罗曼诺夫此刻的车技显然还不行。她纠结起来,到底是伪装重要还是他们的小命重要。
然而下一秒,她就没有了权衡的时间,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从后面扑了上去,将罗曼诺夫往后一推就接手了方向盘。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颗子弹就从她的鼻梁上划过,留下一道嫣红的血迹来证明刚才的危情。差一点,就差一点她的鼻梁就会被子弹穿通!
君卿的视线一直散布在四周,一点也不敢去看身后那人的表情,直到她将车子迅速开到安全范围后才深吸一口气,回头朝着罗曼诺夫拉开了一个有些牵强的笑容:“先生,让我来开车吧。”她不知道罗曼诺夫会因为她此刻的举动想到多少,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