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遇到大飞,那人给她个苦苦的表情,还来不及说上话,大少在里冷声叫道:“进来,关门!”
叶萱进屋就见着脸上盛满怒意的他,依言带上门,她有些瑟索地坐在了他对面。
“你去见过央行的张科长?”他俩无圈可转寰。
就这事?叶萱松了口气,看样子张未被她打动,那也不至于坏事呀,干嘛这样瞪着她?
正想质问他为什么不呆在医院,却见大少呼的一巴掌将桌上一堆文件全扫在了地上,落地的噼啪声将她从座位上吓得惊跳起来,那么久来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我有叫你管过这事吗?单辉闯的祸,瑁辉的损失,与你何关?半夜三更,一个女孩子家,跑去候着人家一介有妇之夫,自己不自重就罢了,你把瑁辉银行总裁助理的颜面搁在了哪里?”想起刚才从大飞那逼问出来的容装、遮雨、幽怨……等细节,大少气得身子都发起抖来。
被大飞卖了!叶萱在心里哀嚎,蹲身下去捡起散落的文件,见他气头上,自是不敢吱声。
“居然还骗我说是加班,你可真是智勇双全。”想到前日正是有大飞深夜与她同到医院,自己才被糊弄了过去,又是一层薄怒上眉,“我实在是在纵容你了,才搞得来现在胆大任为的。你也不去打听打听那姓张的是什么样的人,被他盯上的女孩,有几个能幸免的?以为带上大飞就没事,你知不知道惹恼了他后果更严重!”
骂声略顿。
叶萱将文件放回到他面前的桌子,想起上次他一次次摔玻璃杯的情节,又将文件抱了起来,挨骂不会少块肉,折腾人的活可不能傻做。
“你要不要喝口水再骂?”见他仍旧气咻咻地喘着粗气,叶萱担心地问道,迎面飞来两道夹着飞刀似的目光,她吐了吐舌头,将文件放到他触不到的地方,自去倒水。
一次性纸杯盛着的水,盈盈呈在大少面前,他只觉这生都没如此失败过!
“叶萱,”他呻吟一声,以手撑头:“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
这表示不会再骂了?她得意起来,应付这人真是越来越容易了。
“央行的处理结果出来了:停止一切违规业务活动,并作书面检讨。”接过水杯,他竭了怒火,但也没看着她,说道。
叶萱听得正认真却没了声音,不禁愕然地问:“还有呢?”
他一眼睥来:“叶总亲自以色相媚惑,人家酥得差点连处分都不下了的,你还想点着要什么?”想起在央行听到此通知时,饶是自己见惯风云,也一时未回过神来,又听张科长淡淡地说:“转告小叶一声,以后有什么直接来找我,不要……”就是这句说了一半的话,联想到当天她与大飞同进同出,这才捉了大飞来拷问,知道了真相。
“真的,就这些?”叶萱有点发呆,反倒没心思理会他的讥讽。
忽觉手腕一紧,身体被拽入他的怀抱,鼻子触到他略带热度的脸。“我告诉你,叶萱,我一点都不感谢你,相反,如果再有下次,你就给我辞了瑁辉的活……”
“知道,知道,回家当少奶奶去嘛,好的,好的。”她回神,大喜过望,抢下话,点头如小鸡啄米。
“你……我怎么就遇得上你?”大少气笑不得。
“大少。”叶萱小心翼翼地叫道。
他看着她,未应。
“那天,那天……”她斯斯艾艾地说,“可真的应该算是加班,我有没有加班工资拿呀?”
他这才知道“我倒”这词是怎么发明出来的。
“不拿也成,可是,”见他仅剩的几丝余怒都被插科打浑地弄没,顺杆爬就更是她的拿手好戏了,叶萱没再管他会有什么反应,推上轮椅边往外走边说:“你得给我乖乖地呆医院去,顾教授说能出院了才行。”
大少按住轮椅,将她拉至面前,正色凝视着她,兀头兀脑地说:“你比什么都重要!”
叶萱褪了顽皮神情,蹲身下来,手指轻划过他的肩、胸膛,轻轻地道:“你也是。”
大少喘口粗气:“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回办公室等我。”
“要规定时间。”
“二十分钟。”
叶萱看表:“那二十分钟后我就冲进来的啦!”
他摇摇头:“我怎么……”。
“怎么会遇上我!”她嫣然一笑,“老天爷说,你太优秀、太完美了,一定要配个最笨的、最烦的,才能平衡,所以,我出现了。好啦,你快忙吧,记得,二十分钟后我来接你回医院的。”
大少目送着她出门,喃喃地自语道:“老天爷说,亏欠我的太多了,所以,才会把你赐给我。”
二十分钟后,叶萱准点出现,见大少的房门紧闭,她转向欧阳问:“大少一个人在房里吗?”
“还有单经理。”
单辉?听到是他,叶萱浮起些恨意,全怪他,才惹出这么多事,连累自己低三下四求人不说,最可恶的害大少犯病,真应该多吓唬他几天再把这好消息告诉他的。
又是十分钟过去了。
第二个二十分钟到了。叶萱停住踱来踱去的脚步:不能再等了,他还是病人,也不知道他几点钟就从医院溜出来了,今天的针药有没有打,想起高奔的话,她不寒而栗,上前正准备敲门进去。
门忽地被拉开,单辉黑着脸出来,看见叶萱,他略停两秒,眼光仇恨得可以杀死她的,冷哼一声,直愣愣离开。
他不知道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叶萱有些奇怪,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大少,没有多想,进房。
大少正貌似悠闲地两手摆玩着笔。
叶萱走近他,大少将桌上的几张纸推过来:“签了它。”
埋头一看,叶萱大惊:“单辉转让2%的瑁辉股权给我,他疯了?”
大少气笑:“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没长脑子?”
叶萱抬见他嘴唇隐现的乌紫,也懒了再询问什么,提起笔刷刷签上大名,“可以去医院了吧?”
刚一回病房,高奔就闻讯跟了进来,他无声地给了叶萱一个责备的眼神,转向大少严肃地说:“陈先生,治疗得双方配合,你这样偷跑出院,一整天未用药,对院方来说……”。
大少摆摆手,温和地打断了他:“对不起,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以后会尽量注意。”
高奔叹口气,只得安排护士给他用药,忙完,从叶萱身边经过时轻声说道:“你跟我来。”
就算他不说,叶萱也会这么做的,闻言,更是乖乖随他出房。
“叶小姐,”高奔哪知大少的私助已换,他把责任全归咎在叶萱头上,“关于陈先生的病况,该说不该说的,前天我已经向你说得很清楚了。以他现在的情形,可以说已不再具工作能力,如果还要不遵医嘱、强行开工,请你,通知亲属来签责任书吧。”
叶萱咬咬唇:“对不起,高医生,是我疏忽了,保证不再有下次。”
见自己的这番话引得女孩脸上一片凄切,高奔又觉不忍:“平时把他看紧些,一定要按时用药,预防感染,这千万开不得玩笑,多吃点营养丰富的,增强机体免疫力和自身体质很重要。他有盗汗吗?”
“什么?”最后一句没听懂,叶萱愕然问道。
“盗汗?就是晚上有没有出虚汗?”说到此,才想到叶萱怎么可能知道他晚上睡觉的情况,自嘲地笑起来,“不好意思,我只是在描述种症状而已。”
“晚上出汗又怎么样?”她更关注此。
“那就说明肺部有感染……嗯,反正多观察他的日常生理反应,有异常电我就是,我先过去了。”说话间,有护士叫他,高奔大致说了说,往另一间病房走去。
“盗汗!”叶萱默了默这词,回到大少的病房。
“桃花坞是什么地方?”还在回味着高奔的话,病床上的大少突然问道。
“一处农家园林。”她顺嘴答,忽觉不对,他怎么知道桃花坞?回神一看,大少躺在床中,一手打着点滴,一手正打开着她出门前随意扔在床上的手机在看,脸黑得似块生铁。
“我手机里有桃花坞?”她奇怪地拿回来,赫然,见着费云军刚发来的一条短信:星期天,早上九点,你家楼下等,桃花坞之第四年映红人面。
要死人的哟!
病房里一片静寂。
呆了半响,叶萱坐到他面前,伸手握住他没打针的那只手,怯怯开口:“你误会了……”。
“是的,我误会了!”他抢过话,面如寒霜,沉闷的声音里更夹着无穷无尽的失望和隐忍的怒火,反抽回手,托住她的下巴,“迎新不辞旧,你还真是跨世纪人才,到哪里都可以搅动一江春水,甚至象张科长那样的风月高手,也能让你谈笑间降服,叶萱啊叶萱,陈瑁辉今天倒真得对你说个服字了。”
他爱她,所以让妒火给烧昏了!叶萱竭力保持面色如常,手指甲却已是快将手心掐破了,她吸口气,举手想抱住他,用肢体语言来解释这一切,不想,大少扬起还在打针的那只手扫开她的胳膊,满脸厌恶。
“噢!”见细小的针管里回流入一丝鲜红,叶萱惊呼起来,也顾不得其他,只想抓住他的手固定下来。
“不用你管。”他赌气说,再次甩手拍开她,针头滑落,血从他的手背冒了出来。
叶萱无语,起身往门外走去,准备叫护士为他换针头。她本不是个擅长解释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费云军的家人与他产生那么多的隔阂。
以为她要走,大少更为气急,越发的口不择言:“这下经济支柱是指望不上了,怎么着,急着回去找生理支柱?”
“你?”她忽地掉转头,满脸通红地盯着他。
他骇然住口,自己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面上看是气她与费云军有约,实际上,有多少是自卑,又有多少,是已近似入魔的自尊?连他本人都不知道。
空气也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下来。终于,叶萱悲伤地垂下了眼眸,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是如此的不堪,男人呵,情情爱爱说得再多,由始至终,还是与贞操绑着在。没有了第一次,就象一个故事,再美好的开头,都无法改变注定的悲惨结局。
“我去叫护士来给你……给您打针。”她低声说道,硬生生地把两人间的情愫、误会、还有他的妒嫉如尘埃抹去。这语气、语态如同一根针般刺入大少的耳膜,她竟端出了刚进瑁辉时的谦恭!换句话说,她已经决定放弃解释和争取了。
余光扫到叶萱出门,大少无力地倒向床背,多年的商海搏弈把自己的言辞锻炼得有多犀利他心知肚明,可,如今这些个本事用在自己最爱的女孩身上,却是几分钟前的他想象不到的,都怪这该死的腿、该死的病,折磨得自己的心智都有些异常了!
他发泄般捶了捶毫无知觉的腿。
一名护士进来,给大少换过针后并没有马上走,替他打开电视,又闲聊着问了问病情,约十来分钟,大飞和赵依依气喘吁吁地进房,大少望望他俩,又望望这才准备离开的护士,心里不知怎地失望:自己如此理性的一个人,都化不开情字的颠狂,会说些个、做些个过激的话或是事,她却可以在气恼之极时,仍顾念着把他照顾周全,这女孩呵,真的是把所有的激情都倾尽在与费云军私奔那一次上了吗?
想起费云军,想起他们的桃花坞,大少的火气又重新提了起来,“依依,”他瓮声说,“我住院期间你二十四小时上班。”
“喛!”赵依依应声回答,偷偷向大飞飞去一个痛苦的眼神,是人都看得出来大少与叶萱之间有了问题,却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飞也正纳闷在,上医院这趟时还好好的,不象是为着央行张科长的事呕着在呀,那倒是何处妖风?他寻思着瞅着机会得打个时间问问叶萱,倒没去注意赵依依的神态。
费云军有他的父母兄妹;
大少有叶萱替他安排好的陪护;
唯独叶萱,受了气、受了伤,惶惶然一个人不知道该如何排解。
出了医院,叶萱一时不知该上哪,回家吧,时间太早;去行里吧,心底又有种说不上原因的抗拒,望着街上行人摩肩接踵,似乎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独有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对自己选择这座城市的正确性,产生了怀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
莫名,这两句词涌上心头,更觉烦闷,走到个商亭里买了包more,她很少抽烟,那东西还停留在高考时刺激脑细胞的认知程度上,多少年过去,再抽起来,味道,苦苦的,涩涩的,一如此刻的心情。随意吐出个烟圈,看它在阳光下袅袅散去,好希望,缠绕着自己几近窒息的情情爱爱,亦如此烟消散于空气里,这样,无情无痛,无爱无悲,多好!
几声清脆的汽车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