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行布光，更像是在弄一个超大型的医用无影灯。
萧永布置的灯光组还真的有些像无影灯，只是，太过于浓密的光线，营造不出那种空旷寂寥的感觉，只有空间本身才有这种效果。当萧永打开了灯，在进行具体设置，一盏盏地校正色温的时候，张宸和他们工作室的其他人惊呆了。靠着对光线的设计，靠着背景布的柔化和漫反射，整个摄影棚中间位置的灯光效果非常漂亮。那是一种近似澄清的白色，温润中带着一种圣洁的感觉。
按照萧永的吩咐，叶嘉莹、赵灵宁还有叶嘉莹背后的整个团队，在中午的时候来到了影棚。叶嘉莹对这种灯光更有感觉一些，她的第一次拍摄，就是在类似的调子里进行的。只不过，当时四个巨大的灯箱围绕着，她压根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她紧张不起来，和那个绝对是有关系的。但是，在这个影棚里，这一次的灯光温和得多，也人性化得多。稍稍带一点冷色的调子，让整个空间染上了一丝寂寞、理性和无所谓的气氛。
“嘉莹，来，我们聊聊。”萧永对于大家的赞叹视若无睹，就在灯光的最中心摆开了两张小马扎，招呼着叶嘉莹来一起坐下。
“萧大哥，今天怎么拍啊？”叶嘉莹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这就看你选什么效果了，”萧永挤了挤眼睛，虽然想要做出不正经的样子，但叶嘉莹却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认真和严肃。萧永说：“我准备了两套方案，可以说很类似，也可以说区别很大。其实，我跟你说这次拍的是雷达表的白陶瓷系列的广告的时候，你就有点感觉了，应该是调子差不多的照片。但我设想的两组照片，呈现出来的效果完全不同。”
萧永开始解释自己的想法。他设想的第一套照片，是叶嘉莹穿着白色的上衣和浅亚麻色的长裤，光着脚拍摄。突出的是一个纯粹、自然、生态、乐活的基调。对于萧永来说，这样的照片很好拍，但，缺乏了那种一见到照片就能被抓住的震慑力。充其量，那也就是拍摄了一组和传统广告有所不同的个性广告照片而已。
“那么……你想要我怎么做？”萧永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叶嘉莹再笨也听得出来，他一定有自己更倾向的方案，只是，首先需要她的同意。
萧永从裤兜里抽出一张对折又对折的复印纸。叶嘉莹展开一看，那是一张用彩色铅笔绘制的草图，上面是萧永想象中最好效果的这个产品的广告的样子。在画面里，女孩靠着墙，侧坐着，交叠的两条腿靠在墙上。女孩的双手交握，顺着身体的弧线放在小腿上……一只纯白陶瓷的腕表在手腕上熠熠生辉。从萧永的简单的笔调里，能看出他是想要将手表，作为一个人整体的气质的一部分来表示。他不将手表当作计时工具，不将手表当作奢侈品、收藏品、纪念品，而是仅仅将手表当作一个人的一部分，一个用于将自己的气质塑造完整，并鲜明标识出来的道具。在草图里，萧永同样也呈示了自己所想要的照片的色调：不是看起来会带着一点浅蓝色感觉的冷调的白色；不是那种仿佛色卡上标注为白色，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白色，那种白色让人感觉圣洁，却同样能让人感觉不近人情；萧永需要的是一种带着淡淡暖意的白色，却又远远淡于米白色的色泽……
这整个画面没有问题，问题是，画面中的少女是裸体的。叶嘉莹迷惑地看着萧永，说：“萧大哥，这个……？”
萧永耸了耸肩，说：“突破尺度，对一个模特来说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哪怕突破尺度，你的风格还是在，你的气质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一点……只要你自己没变。怎么样，你觉得，这个可以接受么？”
叶嘉莹好奇地看着萧永。迷惑、犹豫、担忧、害怕……这些在她的脑子里都没怎么出现，她只感觉有些好奇，到底，萧永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什么样的模特？她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说：“好啊。”
第四十六章 让你看都不行？
萧永和叶嘉莹一起从那个明亮的空间里走了出来，整个叶嘉莹的团队都等待着萧永的指示。“阿福，上全身妆。”
阿福的全名叫宋福怜，是叶嘉莹的化妆师。阿福一听全身妆，惊讶地张大了嘴，问道：“全身装？哪种全身妆？”
而诸如造型师等人，也惊诧地看着萧永和躲在萧永身后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叶嘉莹。拍摄人体，比基尼、泳装、内衣的时候上全身妆都是很正常的程序。因为照片的要求不一样，模特的肤质不一样，灯光配置不一样，这全身妆的类型也就随之不同。有的模特是肤色暗哑，需要一些油脂类的材料为皮肤蒙上一点光泽，有的则是肤质比较油润，那就需要中和油脂，将皮肤上的油光抹去，但更重要的则是让身体不同部位的皮肤，能够在光线下，能够在解析力十足的镜头里，呈现大致类似的效果。当然，这是在有比较高的拍摄要求的时候才会弄的花样，费事费力不说，随着摄影师和平面媒体都越来越依赖PS，既然可以用软件处理，那何苦这么折腾呢。再说了，摄影师也不是没办法通过技术手段来改善皮肤在照片里的质感表现，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过度曝光那么一点点。
而全身妆，则至少说明，必然是模特的皮肤大量暴露在镜头里。叶嘉莹的团队，从建立的第一天开始，就将视野集中在清纯、简洁、带有校园风的服饰上，从没想过，居然现在要搞出这么个事情来。
萧永却满不在乎地说：“全身妆，没错。最全身的那种全身妆。好了以后叫我。”说完，他就提着摄影包、三脚架和一系列其他器材，转身走进了那一片布幔中，去做他作为一个摄影师的准备工作了。
“莹莹，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个可是雷达的广告，真的你愿意拍人体？”一起钻进了用于化妆更衣的隔间，阿福关切地问。
叶嘉莹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她真的没什么犹豫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向这些在短时间里就成为了挺好的朋友、始终在为自己着想的朋友们解释。她轻松地笑道：“这有什么……你们也知道的，反正萧大哥都看到过了。这个我还真的不紧张。”
正在为叶嘉莹梳理头发的发型师米米插嘴道：“才不是这个问题呢。看萧大哥连金彤这样，送上门来的都没吃。他又不是同性恋，所以，萧大哥虽然平时和我们开玩笑开得很High，不过人品应该是很坚挺的。他当然是没问题的。不过，毕竟是人体啊，而且，雷达表要是真的采用了这个照片当广告，全世界多少人得看到啊。想想看，大部分人的人品没那么坚挺吧。想想那些男人拿着你的广告照片，露出一张猪哥脸，说不定脑子里想着更过分的，那样恶心不恶心啊。”
叶嘉莹的脸紧绷了起来，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萧大哥说的，照片拍出来，肯定不是诱人啊性感啊之类的调调。再说了，既然是萧大哥觉得合适的，那我愿意冒这个险。再说了，当模特，总免不了被人YY的。这点抵抗力还是有的。”
叶嘉莹这么一说，阿福和米米都不说话了。这毕竟是叶嘉莹自己的选择，而和叶嘉莹一样，她们几个人也都很信任萧永。
叶嘉莹的肤质非常完美，阿福的工作主要是将叶嘉莹身体表面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她的皮肤舒缓下来，保持在最适宜的状态。比较消耗时间的，也就是细节的打理，一个人平时再注意，皮肤上的角质、平时生活中，穿衣打扮中在身上留下的固有的痕迹总是免不了的。在一般的拍摄里没什么，但是，这可是要求极高的广告硬照，而萧永又是个很少用电脑修照片的摄影师，她们几个都越发明白，只有每个细节都做好，才能让萧永能够一次呈现叶嘉莹完美的一面。米米的工作就简单得多，既然萧永没有具体吩咐她，那她就按照比较适合这种类型的照片拍摄的方式来咯。她将叶嘉莹一头漂亮的长发散开，一点点地整理，做出一头看起来自然随意，实则经过精心设计的长发披肩的造型。叶嘉莹是直发，但被米米处理完之后，看起来却像是带着自然卷，很有些活泼俏皮的样子。米米的考虑也是几方面的，叶嘉莹是长发比较好看，而拍摄人体的时候，长发也能略略掩饰她的脸型，在为她的脸部轮廓带来让她显得更丰富和深度的阴影的同时，也让她不会显得太写实，而看起来自然卷曲的头发的那种活泼俏皮，也可以略略冲淡构图简单、元素单一的照片刻板的感觉。当叶嘉莹他们走出化妆间的时候，米米就知道，自己想对了。萧永明白无误地表扬了她。
清场自然是免不了的，这是叶嘉莹第一次拍摄人体，现场只有萧永一个人就可以了。而且，按着赵灵宁、阿福和米米的小心思，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她们几个得盯着影棚和摄影工作室那些人，不让他们有任何借机偷看的机会。
偷看其实是非常不可能的。那一张张支架支撑起的反光帷幕，在构造了一个极为理想的光应环境的同时，也将别人的视线全都阻隔在外了。走入这整个帷幕搭建起来的光团，看到四周都是柔和明亮的灯光，却看不到多少影棚的环境，倒是让叶嘉莹越发松弛和安定了。
叶嘉莹穿着一身白色的丝质浴衣，里面什么都没有了。虽然很放心萧永，但女孩子心里，毕竟是有那么点惴惴的。而此刻，萧永已经架好了照相机，还是那台哈苏，稳稳地站在坚固的金属三脚架的顶端，萧永甚至连相机俯视的那一点点角度都调整好了。
“你让米米她们出去了，这整理头发细节的事情就得自己弄了。你先摆好姿势，我去开电脑，一分钟……”萧永抛下句话，转身就先走了出去。
叶嘉莹愣了下，心里窃窃想到：“这么一走，我脱衣服不就看不见了？什么时候那么……那么……”对于萧永的忽然的矜持，叶嘉莹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但萧永可能真的是矜持了，他都不肯走近叶嘉莹，始终站在相机的后面。调整头发的细枝末节这种事情，他走近了自己几下就弄好了，可他就是不厌其烦地让叶嘉莹自己折腾。
“萧大哥，你来帮忙调整吧。你又不是没看过……让你看还不行啊？”一缕缕地将头发调整，那是多简单但多麻烦的工作啊，叶嘉莹有些烦了，嘟着嘴说道。
第四十七章 这是基本的信任
萧永所有的动作凝固在那个瞬间，身体一下子定住，随后才缓缓松弛下来。他站在三脚架后面，右手随意地搭在相机上。他没有说话，而是非常认真地看着叶嘉莹。而叶嘉莹，回报以认真、信任的纯净无杂质的目光。
“萧大哥，我自己又看不清楚每一缕头发的位置，这么来明显是瞎折腾时间嘛。”叶嘉莹认真地说。
“我去叫米米吧。”萧永顿了一下之后说。
“不要！”在萧永准备转身的时候，叶嘉莹的倔劲冒上来了：“你自己说的，这应该是模特和摄影师之间的基本的信任。既然你让我拍人体，我就拍人体，我倒没什么，你怎么扭扭捏捏的了。那天你……我的时候的劲头哪里去了？”虽然有些犯倔，但叶嘉莹提到那天，还是禁不住脸上一阵发烧，只好含糊过去。
萧永耸了耸肩，说：“那天我可不知道你是叶忠节和谭维维的女儿。你是没什么心理障碍，信任我，这当然很好。不过，我毕竟看过你老妈的身体吧，餐桌上和你老爸开开玩笑是没什么，后来想想，还是挺……挺不好形容的一件事情。我这不是被社会传统的道德观伦理观拘泥，过不了这一关么？好了好了，我拘泥了，我忏悔还不成么？”
萧永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是不愿意叶嘉莹那么放心自己。但是，有一个女孩子，能够用这样信任的眼神看着自己，而且，现在两人的相对位置，那可真真正正是45度纯洁仰望，要说他没有一点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当他的语气中重新带上了那么点戏谑的味道。叶嘉莹的神色也松弛了下来，毕竟，这才是她更熟悉的萧永。
萧永走近了叶嘉莹，叶嘉莹毕竟还是有那么点紧张的。他慈爱地压了压她的脑袋，随即很麻利地将每一缕头发调整到他期望中的位置。当萧永的手不经意之间掠过她的脸，掠过她的耳际，也禁不住让她有些脸红心跳。虽说是不在乎，也很信任萧永，但当萧永蹲在她的身边，她却是一点都不敢动了。
这么一调整好，以萧永的动作之麻利和对快门的吝惜，不到一刻钟照片就拍完了。萧永居然在拍这组照片的时候，用的是炫技一般的F64小组的风格。最小的光圈值，长时间的曝光，分区曝光……他简直是在将叶嘉莹当作一尊完美的雕像，当作静物在拍摄。而当萧永宣布拍完之后，当照片即时显示在了他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