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连端脸皮不断抖动,怒极:“你说,谁先提出的?只要不是阿爽,这个婚你就得给我结!”
她顿了顿:“是我。”
綦连端忿而起身:“阿爽哪一点不好,你中了什么邪,好端端地要分手!”他来回急步走了几步,又道:“我看也不用说什么年前了,你们下个月就给我结婚!”
“爹地!”古暮沙猛地抬头。
“爸!”綦连客也皱起眉。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綦连端想到昨天看到的景象,铁青着脸说道:“还有你!不管和谁,总之在今年把婚结了!这就把工作辞了,到公司来。辞呈我这就叫人给医院送去,你今天也不用去医院了,直接跟我去公司熟悉业务!”
綦连端也着实是火大,情绪濒临爆发,自然而然就用上了铁腕手段,听者只需服从。
但古暮沙可从来不是乖孩子,尤其是这种不能后退的时候。她站起身来,带着安抚的笑,拉着綦连端让他坐下,婉转道:“爹地您别激动,有话慢慢说。这些事,我们都再商量一下好吗?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光您这么做决定,我们一时也接受不了是不?”
綦连端烦躁地道:“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接过古暮沙递过来的茶水,往桌上重重一放,连溅了些许出来也不顾,只是皱着眉头道:“你们都不是小孩了,就不能体会我的一片苦心吗?”
古暮沙正色道:“爹地的苦心我们能体会,但是……”
“没有但是!”綦连端脸一沉,喝道:“就这么办!”目光沉沉地扫过一双儿女,冷哼一声:“你们现在翅膀硬了,根本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綦连客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直接往楼上走去。
“站住!”綦连端猛地一拍桌子,水杯当得弹跳起来,失了重心,水全泼在小几上,杯子轱辘辘转了两转,一声闷响跌落在地毯上。
客厅的门在此时被人推开,王妈刚往里走了一步,就听到这句怒吼,顿时惊得站在原处,不知所措地看过来。古暮沙强自笑了笑,道:“没事,王妈你下去吧,今天不用上班了,放假。”
王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惊疑不定地关上门,径自去了。
綦连端急促地喘息,手抖抖地指着綦连客,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口,脸色发红,怒火直冒,大发雷霆:“你给我回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綦连客转身,古暮沙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跟綦连端顶撞。他抿了抿嘴,静静地道:“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目前还不想做什么改变,爸就不用操心了。”
“满意?不想改变?”綦连端怒极反笑,“好,那你倒说说,你准备什么时候改变?还是你根本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嗯?”
綦连客立在原处,下颌紧绷,并不答话,神情僵硬倔强,分明是无言的抗拒。綦连端火气更旺,几步过去,扬了扬手,便要挥过去。
“爹地!”古暮沙惊叫,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你怎么能打他呢!”一边对綦连客使眼色,让他别再继续火上浇油。
綦连客看着她,目光闪动,显然内心也在天人交战。
綦连端深深吸气,冷厉的目光转到她脸上:“你别护着他!今天我要好好地给你们立立规矩,一个个的都要无法无天了是吧?现在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和梁爽,到底什么时候结婚?下个月,年内,还是明年,我就要你句话!”
古暮沙眉头蹙起,手下松了松,道:“您现在情绪激动,先静静再说好吗?”
綦连端哼了一声:“我只要你说个时间,有什么需要静静的?你说。”
古暮沙暗地叹息,抬眸对上他威势十足的目光,轻声道:“我们已经分手了,覆水难收。”
“那别人呢?再考虑别人总行吧?你总是要嫁人的,三十岁之前总要结婚吧?”綦连端步步紧逼,不允她蒙混过关。
她勾了勾唇:“爹地,我留下来对古氏不是更好吗?”
綦连端顿了一下,道:“你结了婚也一样在古氏工作,古氏总归是你的,结不结婚都一样。”
古暮沙垂了垂眸子,遮住冷峭的笑。呵,老头一直想把古氏留给小客,到如今,却是主动退了一步,就为了让她早日结婚么?究竟是老头觉得梁爽实在非常适合,还是在为她的大龄未婚而忧心,亦或是……他已经有所察觉?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抬起眸,她轻笑,却孰无笑意:“爹地,恐怕我只能嫁给古氏了呢。”
綦连端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盯着她:“沙沙,你说老实话,你跟梁爽分手,究竟是为什么?”他手下用力,几乎是睚眦俱裂,将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不是,因为……小客?”到了最后两个字,他犹豫再三,说得极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
古暮沙面不改色,眨了眨眼,道:“爹地,您这是说什么呢?”
綦连端盯着她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脸皮也不住抽动,他狠狠闭了闭眼,面有颓色,哑声道:“本来我以为是别人在捕风捉影,但是昨晚,你们……你们两个在街上……”手拉着手,喁喁低语,耳鬓厮磨,这又哪里是出去看电影的姐弟所为!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尽力平复一下心情,冷哼:“通宵电影,夜不归宿,你们都在想什么!沙沙,你素来有分寸,怎么这么……简直胡闹!”
46 剑拔弩张之势
看着古暮沙隐隐发白的脸色,綦连端放开她的手臂,放缓口气,语重心长:“既然都心知肚明,我就摊开来说。你们,趁着大错还未铸成,赶紧罢手。你们一时误入歧途就算了,只要改过来,就当什么都没法发生过。沙沙你比小客大,怎么也这么不懂事,你是在怨我对你疏于照料,还是学那些小混混在找刺激?你怎么就不想想后果!毁了自己不说,连小客,也是一并要毁了啊!你们……唉!”
古暮沙垂眸,默不作声地听着他长篇大论,心底一片茫然,不着边际。纵使打定了主意要和綦连客不离不弃,然而面对老父的痛心指责,她又如何能理直气壮地坚持下去?这等违天逆地的事情,纵观古今,有几人能够理解,又有几人能够接受?外人尚且如此,遑论为人父母者!
她知道两人的选择很自私,愧对父母。她一意孤行走下去,不代表她不歉疚,不痛苦。世间安得两全法,她做不到两不相负。
綦连端发了一通脾气,心底止不住地颓然,疲惫的脸上现出几分老态来,更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他叹口气,目光紧盯着古暮沙:“沙沙,别糊涂了,赶紧回头,还来得及。”
古暮沙指尖颤了颤,下意识地看向綦连客。他正静静地注视着她,唇角紧抿,目光却锁住她,全神贯注。
她不说话,其余两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一时间周遭备显寂静,呼吸声几可相闻。
古暮沙深吸了口气,转向綦连端,嗓音微哑:“爹地,从前我走的路,都是您给我规划好了的。这条路,就让我自己选,自己走,好吗?”
目光移到綦连客脸上,看到他眸中掩不住的神采,她浮出一个浅笑,低声道:“我知道这是一条错路,但我已经走上去,就不打算回头了,爹地。”
綦连端被她的冥顽不灵气得手直抖,指着她几乎语无伦次:“你……你真是……荒唐!知道错了还不回头,你、你非得闹个身败名裂才罢休吗?!古家的名声、綦连家的名声,你都不管不顾了是不是!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你这个……”他唇抖了半天,终究没有骂出来。
古暮沙脸上血色“唰”地退去,纵使綦连端并没有破口大骂,但她又何时受过他这般重的说辞。心底又是愧疚,又是难过,还夹着一丝自嘲,淡淡的讥刺。一时真是百味陈杂,分辨不清。
呵,老头在乎的,究竟是什么呢?
总归,不会是她。
“爸,你也说够了吧?”綦连客上前一步,站到古暮沙身前,蹙眉冷声道:“罪魁祸首是我,和她无关。”
血一阵阵地往脸上冲,綦连端脸涨得通红,呼哧呼哧直喘,死死地盯着綦连客,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你们是姐弟啊,亲姐弟!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丑事!”
綦连客淡淡地道:“我不是綦连家的养子吗,和她怎么会是亲姐弟?”
“啪!”綦连端急怒攻心,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畜生!”
古暮沙心一颤,綦连客若无其事,依旧淡漠地开口:“爸对外界,不是一直这么说的吗?”他勾了勾唇,淡然一笑,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我现在,十分喜欢这个身份呢。”
綦连端脸一阵红一阵白,还没来得及发飙,客厅门再次被人推了开。柳萍站在门口,显是对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无措。她走到綦连端身边,担忧地开口:“这是怎么了,吵架了?”待得看到綦连客的脸庞,她低低地吸了口气,心疼地抚上他脸上的指痕。即便她早就习惯以綦连端为天,此时却也心疼儿子,不由低声埋怨道:“有话好好说,干吗打孩子呀!小客是哪儿惹着你了,能发这么大火?”
綦连端怒哼一声,将她伸过来相扶的手挥开,喷火的目光死盯住綦连客,话却是对柳萍说的:“你问他!这个孽障,从小不听话就算了,现在一捅又捅这么大的篓子!为了这丑事,连爹娘都不认了!这个死不悔改的东西!”
柳萍从未见綦连端如此生气过,自然也知道此事定然非同小可,便转向綦连客,脸色略沉,道:“小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綦连客挡在古暮沙身前的护卫姿态,再联系到綦连端口中的“丑事”,心底也不由慌乱了几分。这件事,恐怕真的不是小事。
綦连客道:“妈,没事,您就别管了。”
“小客!”柳萍轻声斥责道:“惹你爸那么生气还说没事?”
綦连端冷哼道:“看到了,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连父母管教都不让!”炮口又转向綦连客,“你说你是养子是吧,好,你问问你妈,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柳萍轻轻抽了口气,不安的目光在对峙的父子俩之间转换不定,讷讷开口:“小客,你怎么能这么说……”
綦连客垂了垂眸子,淡淡道:“难道不是吗?”
“你……”綦连端一只手紧紧抓住沙发背,青筋条条蹦出,另一只手却扶住了头。他张大眼睛,却仍觉眼前一片模糊,耳边似有什么鸣叫不止,胸闷恶心,极为难受。身子越来越没力气,不由晃了一晃。
“老爷!”柳萍连忙上前扶住他。
綦连客神色微动,急步过来,将他小心地扶至沙发坐下,仔细观察他的症状,简单问了几句,得到綦连端的肯定回答之后,道:“沙沙,去拿些冰来。妈,你打120,就说有人可能是中风。”
镇定指挥之后,拿过古暮沙取来的冰,用毛巾裹了之后置于綦连端额头,又对古暮沙道:“你到我房间,把桌上的血压计拿来。”
柳萍已经打了电话过来,焦急地守在旁边,綦连客道:“妈,爸的药都放在哪个口袋?”
“哦,药……药都在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柳萍手有些发颤,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綦连客依言取出了小药瓶,看了看,轻出口气,安慰道:“妈,别着急,爸没事的。”
量了血压,见綦连端血压明显很高,但神志尚算清醒,綦连客略略放心,给他吃了降压片,又道:“现在应该不要紧了,不过还是要去住院检查。”
柳萍长出口气,也顾不得小辈都在身边,坐在綦连端身侧,握住他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綦连客拉着古暮沙,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轻声道:“别担心了,爸没事,真的。”
古暮沙苍白着脸看着他,眼底有着薄薄的水汽。她抿了抿嘴,轻声道:“小客,我们真的不该……”
綦连客定定地看着她:“沙沙,你不忍让爸伤心失望,却舍得一次次伤我是吗?你是不是……想要反悔了?”
她曾说过不会放弃他,但那时两人尚未直面这般困难的境况,这般痛苦的选择。他信她那时是真的那么想的,但是,在真正地看到这件事造成的冲击影响之后,他却不敢确定她能否还信守诺言。
古暮沙怔怔地看着他,又看看綦连端,默然不语。
“沙沙……”他在她面前蹲下,手轻轻握住她的,欲言又止。
古暮沙下意识地抽出手,不去看他痛苦的眼眸,道:“我去给你拿点冰。”
拿毛巾裹了冰递给他,他却不接,只是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古暮沙心神不定,看看柳萍紧张地照看着綦连端,她扯了个笑,对上綦连客的目光,叹口气,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