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给我庆生,我干吗不去?”她也呛回去。
綦连客唇抿了抿,十指捏成拳,眼底有着怒气:“是啊,你找到人一起庆祝生日,连家也不用回了!”
“嗯?”她捋了捋头发,“回家又没人等着我切蛋糕吹蜡烛,我又为什么一定要回来?你以为是你过生日啊,无数人等着给寿星庆生不成?小客,你姐我呢,是属于被人遗忘的角落,难得有看得顺眼的人送上门来,自然要紧紧抓住,省得夜深寂寞,你说是不是?”
“古暮沙!”他一拳砸在她身侧的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也将古暮沙吓得身子一颤。“你倒说说看,你哪次生日我没陪你过!”
行啊他,酒壮英雄胆,冷静自持的小客居然能失控成这个样子,难得。
不过仔细想想,他说的却又是事实。
*** *** ***
自从母亲去后,就再没人给她张罗过生日,而她自己,也不过是在生日那天恍然感慨“哦,又老了一岁啊”,就将这个念头丢诸脑后。
还记得母亲过世的那年,不过是初秋而已,却已经是那么地冷,那么地萧索。那明晃晃金黄色的阳光,也照不进心里分毫。
那天放学之后,她没有坐司机的车回家,而是在街上游荡。那时她还不认识花弄影,也没有相交的好友,想了一圈,才发现自己除了古家之外,竟然无处可去。
一向自诩坚强的她,心底像有了一个大洞一般,空虚,无力,萧瑟,悲戚。
她渴望一点温暖,渴望有人陪伴——然而却悲哀的发现,这些,是奢求。
连她自己都已经觉得自己像个游魂,便随便找了张路边的长凳坐下来发呆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家面包房前——她极爱这家的蛋糕,是以每日生日,母亲都是亲自到这家蛋糕房来给她买生日蛋糕,从不假手他人。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面包房开始亮起灯,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瘦高的身影,以及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沙沙……沙沙……”那个少年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里隐有怒火,有担心,又有释然,如此复杂,让她几乎无从分辨。
在那一瞬间,她只是觉得,终于不是……那么地孤独。
“沙沙……”他还没得及发火,却突然慌张起来,弯下腰,双手伸出像是要触碰她却又停下,手足无措。她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泪水已经爬满脸颊。
无怪他慌了手脚,自十岁以后,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流泪。
她倔强的昂起头,朦胧泪眼和他对视,她不在乎是不是丢脸,她只想得到一些温暖。
许久,少年坐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像在抚慰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埋入他怀中,泪水肆意流淌。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她抽泣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轻轻拍着她的后心,淡淡的阳光味道带着他的体温将她包裹,她的心底,竟似乎也不那么凄惶了。
那一晚的綦连客出奇地温和,而她,也出奇地乖顺。
等她哭够了,发现肚子饿了,綦连客带着她去了一家小摊,麻辣烫。据老板娘说,他是熟客,至于綦连客为什么会是一家麻辣烫小摊的熟客,她没去关注。
兴许心情放宽了之后胃口也好,她竟觉得那家麻辣烫味道极佳,竟也养下了吃麻辣烫必去那家的习惯。
后来许多个生日,似乎……都和他去吃麻辣烫了呢。
他从来不会提起和她的生日有关的话题,只是自然而然地带她出门,转上一圈,吃了便回来。就是因为他太自然,她才会以为只是普通的姐弟联络感情而已,根本没用心去想:原来,她的生日,从来都不孤单。
*** *** ***
心底突然便柔软了下来,又不免为他的手感到心疼,将他的手拉到跟前,低声道:“发什么脾气,还搞自虐,傻啊你。”
一看吓一跳,竟然蹭破好几块皮,血滋儿滋儿地冒,几乎要流到她的手上来。
他猛地抽回手,冷声道:“不用你管!”
“你——”古暮沙也很生气,“你根本就是等我回来吵架的是不是?”
他哼了一声,扭头往楼上走:“我是傻了才那么做。”
“那你这么晚不睡,到底想做什么!”
古暮沙追上几级台阶,拉住他的胳膊。
“做什么?”他轻轻笑了笑,满是讽意,“我一直等着,就为了给你过生日呢,姐姐。”说完,往下走了两级阶梯,和她平视,嘴角一挑,眼底闪过一丝恶劣的嘲弄,俯低身子,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低头吻上她的锁骨,轻吮,然后——狠狠咬下去。
“啊——”她用力推开他,自己也撞上了栏杆,狼狈地抓住栏杆,她怒容满面,恨恨地踢了他一脚:“去死吧你!”
他笑了笑,慢悠悠地晃上楼,临了,还在二楼俯视着她,微笑:“迟到的生日礼物,喜欢吗?”看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微笑地向她伸出手来:“怎么样,需要我给你上药包扎吗?”
“管好你自己吧!”她恨恨地回答,咬牙切齿。
胡乱拿防水创可贴包上伤口,小心地避开伤口洗过澡,躺到床上拿过床头的手机想看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
换了电池,开机便收到好几条短信,手机振个不停。还有几个未接来电。她手机是开了振动放在包里的,难怪什么都没有听到。
懒洋洋地翻了翻,未接来电有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估计是骚扰电话,其余全是他拨打的。
而短信则是:“沙沙,你在哪儿?”
“怎么还不回家?”
“沙沙,快点回来!”
“又和第几号出去了?你敢夜不归宿试试!”
看看时间,分别是七点,八点,九点和十点。不由笑了笑,他还真是准点报时啊。
然后是一条短信呼提醒:“号码XXXXXXXXXXXXX于A点B分拨打您的手机……”
然后又是一条提醒:“号码XXXXXXXXXXXXX于C点D分拨打您的手机……”
然后是很多条提醒。
这个笨小子,明明她手机都没电关机了,他还打个不停。
看着看着,不由笑了起来,连带着,对他的恼意顿时烟消云散。
心底,隐约有丝愉悦泛起。
15 做我女朋友吧
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中周旋多年,古暮沙并不曾真心考虑过婚姻。即使想到了,也是恶意的揣度,冷冷的讥刺。借用鲁迅的话说就是,她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男女情爱和婚姻的。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这般轻狂放纵、自私冷漠的自己,她甚至都忍不住自我唾弃。
她也不曾希冀过会有谁真心地喜欢她,爱她。在她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早就知道这是一条可以狂欢地游戏红尘,却注定孤独终生的不归路。
而梁爽,这个她儿时的玩伴和对头,久别重逢之后,最近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常送她一些小礼物,价格并不高,却很合她的心意,可见他是花了大心思的;
他在家族企业工作,任重而繁忙,但他却隔三差五地找她叙旧,吃吃便饭;
而他看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戏谑和嬉皮笑脸,也渐渐热切起来。
两人相对而坐,共享晚餐,本极正常的事情,偏偏梁爽的目光让她无法静静地享用,干扰着她进餐的美好心情。
低头啜了口红酒,压下已至唇角的叹息。
她没有几个人可以当得“朋友”二字,花弄影是一个,梁爽是一个。
这般难得的友情,能让她放松的相处,她并不希望它升华或者变质。但……
她怎会分辨不出?那种难掩炽热的,欲言又止的眼神,她是再熟悉不过的。在她的至少十任男友脸上,她都曾经见到过。
如果,被小客用这种眼神盯着,不知该是什么感觉。那朵迈阿密玫瑰,是否曾被小客这般地注视过?Emma见过的小客表情的种类,竟会比她这个做人家姐姐的见过的还多么?
真是令人不快的想法啊。
不过,倒真的很好奇,小客会不会这般地看着一个女人。
最好是,能亲身体会一次,必定相当有趣。
光是这么想着,嘴角就不由上扬。对面的梁爽微笑地看着她:“沙沙,你这样笑,很美。”
古暮沙微怔,有些不自在被他如此直接地赞美,垂首看看时间,说道:“不早了,回去吧。”
“累了吧?”梁爽有些自责,歉然地微笑,“我送你回去。”语毕,他先起身,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古暮沙手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抽出。恍惚中,似乎看到梁爽回首对她笑了笑,不掩欣喜地。
被那样不经掩饰的开心的笑意刺痛了眼睛一般,古暮沙垂下了眸子,默然地随他走出。
最近,心神总有些异样,让她不能冷静地考虑一些问题。比如,她究竟是应该默许梁爽的追求,第一次认真地考虑人生,还是不动声色地拒绝,保护她人生中难得的友谊。
她自知自己性子恶劣,容易伤人,因此她与人交往都不甚密切。
但梁爽不同,他是唯一一个不惧她的顽劣个性、会包容她的人——除了她的家人以外的唯一一个异性。这般难得的好友,即使轻狂如她,也不愿失去。
靠在椅背上,默然地看着车窗外,眼底却是一片空茫。
这般优柔寡断的自己,几乎从来不曾见过呢。
“对了,沙沙,风风就要回国了,等你和小客有空的时候,我们几个人聚聚怎么样?”
风风?古暮沙回神。哦,是梁爽的妹妹,梁风。比小客还要小两岁呢,当时还是个小小的丫头片子,整天跟在他们三个后面到处跑,尤其喜欢当綦连客的小跟班。她转过头,扬眉展笑,红润的菱嘴有说不出的妩媚温柔:“好啊。小客这么多年,始终缺少一个小跟班呢。”
不过现在么……似乎已经有外国美人儿占据了这个位置呢。不知梁风回来,是否有意将此位重新夺回?还是……她纯属想多了?只是一顿饭而已。
梁爽看着她如花的笑颜,一时有些出神,将车子在路边停靠,他定定神,似玩笑地说道:“沙沙,依我看, 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一丝莫名的笑意爬上唇角,古暮沙微微侧头靠向车窗,避开了梁爽含笑试探的目光,淡淡地说道:“我么,是从来不需要别人担心这个的。”
梁爽眼神复杂,瞬息万变,最终却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将车子驶上车道。古暮沙似乎听到一声极低的叹息,用余光去看镜子,却只看到他专注开车的模样。
是她多疑了吧。
*** *** ***
黑色奔驰停在古家大宅门前,梁爽没有熄火,也没有动,怔怔如神游一般。古暮沙自顾自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犹豫了下,顿住身子扭头对梁爽说道:“去我家坐坐吧,休息一会儿再走。”
梁爽沉默地转向他,古暮沙发现他脸上没有了以往轻松快活的神情,深沉郑重,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打算放手一搏一般。
沉默地对上那双沉沉的黑眸。那双眸子不像小客的那般漂亮,也永远没有小客的眸子那般深不可测,让她隐隐觉得无所适从。梁爽的眼睛是相当英气的,似乎总是散发着无尽的活力,带着戏谑,笑嘻嘻的。今晚,那双眸子却难得地正经起来了。
“沙沙……”梁爽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不知为何,古暮沙觉得他似乎带了一丝忐忑和期待。
“沙沙……”他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轻轻地拉过她的手,温柔地捧在掌心。
古暮沙身子微微一颤。
纤细的手指被握在一个男人宽大有力的大掌中,这种状况,通常应该是郎情妾意、婉转缱绻才对,但是她的呼吸却依旧平稳,她的心跳也依旧如常。
梁爽的手掌仅仅是轻轻地握着,没有丝毫用力,她若是想抽出手来,是轻而易举。
古暮沙垂下眸子,犹豫了片刻,始终没有抽出。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他。
“沙沙。”梁爽微微挑起她的下巴,“沙沙,看在我赤胆忠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也该赏我个名分吧?我想……光明正大的守着你。”他语调轻松,眼睛却满是认真,在夜光中柔和无比,几乎能吸引所有女性的目光。
古暮沙微微瞥开眼,不由自主地开了小差:啊,不知小客是怎么追求那朵迈阿密玫瑰的?不过看Emma对小客的爱慕程度,多半是Emma主动,用不着小客花太大心思。蓦地一惊,连忙将心神从綦连客身上拉回,无声地叹了口气,点点头,直视梁爽,抿嘴微笑:“赏了!”
回答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到他的手在轻轻地颤抖,而他眼底的喜悦令她心底不由地忐忑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方才冲口而出的那句话是否真的应该。
名分啊……同时许下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