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薛冰也听出来了,这几个人说得那么严重,是扫了常林的面子,其实真正的杀伤力并不大。看来是没有掌握常林什么证据,或者人家常林本身就没有什么。否则在市委领导和这一百多号职工面前,你有根有据地控告常林贪污或者受贿几万甚至几十万人民币试试?
看看几人说了一会儿,也差不多了,卫部长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好不好?”
他又停了停,等会场声音小了下来才继续说:“我刚才认真地听了一下,大家对前任局里主要领导有意见,这个是你们的权利,每一个公民都有权利对我们的干部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但是,今天主要是局里新班子到任。大家有什么意见,会后下来可以通过组织程序提,也可以直接到我办公室找我,好不好?”
说呢是以协商的口吻,表示对提意见人的尊重,说得也诚恳,但能等他们答应么?开玩笑。卫部长说完话风立马一转:“经过组织上的慎重考虑,郑兴林同志担任新一届市农业局局长。郑局长担任部门主要领导干部多年,工作经验丰富,我想在坐的同志们也许不少人都认识他。另外新来的两位同志薛冰和杨小旭年轻,有冲劲。加上原来的两位领导,熟悉情况,又懂业务。我相信农业局在新一届领导班子领导下,一定能够克服当前面临的困难,取得新的更大的成绩。”
卫部长左右瞄了瞄主席台上的人:“好吧,今天的会就到这儿,我下面还有个会等着的,散会!”
交接仪式草草结束。
开场锣鼓竟这样敲响了,薛冰觉得有些郁闷,看来农业局比他想的复杂,好戏还在后头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 垂钓塘边
对农业局的人和事,薛冰当然比郑兴林和杨小旭两个新来的人要熟悉。包括这次市级部门换届,农业局推荐提拔领导干部时引起的争议,薛冰也知道的多一些,毕竟农委与农业局是一个系统的。
但矛盾尖锐到这个样子,却也是薛冰没有想到的。
试想,一个机关的人,置自己的前途、地位于不顾,公然在市委领导而且是组织部长面前,与单位刚卸任一把手作对,这只能是铁了心的了。有什么事能让他们结下这生死大仇呢?
薛冰心里有点烦,一来就遇上这么档子事,谁愿意呀,满腔的喜气也着实减弱了不少。
这天礼拜天,薛冰叫上局办公室陆晓明,两人一起下乡钓鱼。这陆晓明,在局办公室做文秘工作,人年轻,脑瓜子灵光。薛冰在农委时就跟他熟悉,对他也比较了解,还多次指点他写出了几篇有份量的材料,两人挺合得来。
来到城郊临溪镇老山村张支书家,这里薛冰和陆晓明都熟悉,老张媳妇说老张到镇上去了。薛冰笑着说你忙你的吧,我们到你们那塘里钓鱼玩,中午等张支书回来就用钓的鱼下酒。
这老山村是市农委的点,也就是树的先进典型。支书老张家,也顺理成章成了农委的人经常落脚的地方。
这是薛冰到农业局后第一回来老山村。他在农委时,可没少去,当时他就喜欢上了这地方。
在老张家这农家大院前,坐在竹椅上垂钓,鱼塘四周,郁郁葱葱地长满了柑橘、桂圆果树,爬满了葡萄藤架,地上还东一处西一处见缝插针地种上了*、月季等花草,清风徐徐地吹来,薛冰心里感觉十分受用。
好一派田园风光啊!
这倒不是初小文化的老张,有那个闲情逸致,这是市农委搞的特色农业试点:沿江型田园经济。
老张当了多年老山村支部书记,为人热情活套,记得当时老张直说,现在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搞这么个田园经济,老少咸宜。说得薛冰一干人等呵呵大笑,由此他也跟老张交上了朋友,约好了多来走走。
这田园经济才开始搞,很对薛冰的胃口,又有特色,有实效,成本低。薛冰到农业局后就打算,在有条件的广大农村大力推广。
钓鱼是一种很好的休闲活动,薛冰想清静清静,顺便也跟陆晓明了解一些单位的事情。但在这样的环境里,想着农业局那档子勾心斗角的事,薛冰直笑煞风景,煞风景!
听着陆晓明活灵活现地述说,薛冰对农业局矛盾激烈、暗流汹涌有了更深的体会。
“咳,晓明,老实说,我是真没想到闹腾得这么凶。你说说,他们怎么整得像仇人似的?至于么?” 薛冰说的是常林跟赵广东,
陆晓明道:“薛局长,说来话长。赵广东站长,今年四十出头了,最早是会昌农业专科学校毕业的,先后担任过农业局土肥站长、农技站长,业务很熟。你看他人长得矮墩墩的,皮肤因为长年下乡,到田间地头为农民指导农业技术晒得黝黑,很耿直的一个人,但是性格暴躁,他坏事就坏在他的脾气上了”
“他原来和常林局长关系不错,因为业务能力较强,作为局长的常林,工作中肯定要用他。而且赵站长作为局里后备干部,曾下派到乡镇挂职担任镇长助理一年时间。这也使他对自己的期望值升高,认为自己提拔的机会很大。当然,我也不知道常局长私下给他有过什么许诺没有。反正矛盾就从这里开始,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能干但老实说却并不那么精明的赵广东为,他的期望,却一直没有实现。于是,在下乡挂职锻炼回来仍旧没有提拔之后,赵文东开始闹情绪了”
“这次换届,就是赵广东提出不当农技站长,考上电大学习了半年的时候。现在,局里还是指定的一个人暂时负责农技站的工作。”
“瞧瞧,他这情绪闹的真不是时候啊!” 薛冰笑着说,
“他肯定没有考虑这么远。但这次换届,以赵广东的年龄,可是他能否走上领导岗位最后的机会了。” 薛冰点着头,听陆晓明有板有眼地说着,
“赵广东托人,做常林乃至市委常委一级领导的工作。但他知道不论是讲关系还是讲硬通货,自己的份量似乎都还不够,因此他把重点就放在本单位推荐提名上了。”
“行啊,晓明,你很懂行哦” 薛冰嘴里说着,心里直替赵广东摇头。你赵广东有能力,工作中也做出了不少成绩,但领导不帮你,就可以说这是每一个职工应尽的责任。除非你真有天大的本事或者做出了惊天的业绩。因此,在考虑竞争干部提拔名额时,赵广东肯定也是心虚得可以。这也看得出来,一个人的工作,在干部任用时到底能占到多大份量了。
“让薛局见笑了,我对你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哟。推荐提名,赵广东有一定优势,或者换句话说,他们有一批人裹得紧”陆晓明接着说,
“但在酝酿推荐后选人过程中,农业局出现了农技站长赵广东和种子站长张勇激烈竞争的局面。一方面大家都走上层路线找关系,另一方面双方又在局机关各拉一伙争推荐票。论能力,张勇也有他的长处,何况他是正牌的本科文凭,年龄也只有三十四岁”
“而作为局里一把手的常林这时站在了张勇一边,也不知道是组织的意图还是他的意图,总之,常林在召开职工推荐大会的前几天,私下里做了一些职工的工作,动员大家推荐张勇”
哦,是这样,薛冰明白了。
*推荐,从组织程序上讲是提拔领导干部的第一关,说重要当然重要。推荐上去后,市委研究同意,才有下一步的考察公示任命等等。如果推荐都没有,那就淘汰了。
但薛冰心里清楚,也不尽然。
记得那次乡镇换届,薛冰被市委组织部抽去参加考察组,在考察一个镇领导班子组成的过程中,接到市委组织部长的电话,直接就把一名乡镇中层干部,纳入拟任副职名单考察了。当然,在这么操作时考虑了两个因素:一是整个镇班子换届,人数多,正副书记、镇长再加上党委委员有十二人之多,好浑水摸鱼;二是没有人闹。
这就是说,如果你上面有人,通了天,这些都不在话下。
也正是在那一次,因为年轻,薛冰意气用事,在向市委汇报时,将一名群众反应很好的副职领导,硬生生地推荐给了市委,而将市委原定的拟任人员排在了后面。那个人自己也没有想到,就这么起来作了镇长,而市委原定的人,虽然群众反应人品不佳,也仍然调到另一个乡当了书记。
薛冰听说,注意这个听说,现在好多听说后来证实都是真有其事的,但就是没有人去查,也就不能拿在台面上来作为证据。薛冰听说,那个市委内定的人,曾经在歌厅嫖娼时遇公安清查,自己奋不顾身跳窗才跑脱了的,当然市委领导是不会知道这个的。薛冰还听说,市委之所以要用此人,是因为地区区委有一位领导打了招呼,而这位领导可是收了人家多少多少好处的,因此必须兑现自己的承诺。就像签了合同一样,要履行自个儿的义务。说的是有鼻子有眼,当然也没人去查。
薛冰对自己主持公道推荐了群众公认的人,沾沾自喜没有几天,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上下都得罪了人。这对他自己的仕途有一些影响,其实他跟那个他极力推荐的人不过是点头之交。
薛冰一想就想远了。唉,这里面的名堂多,没有过硬的东西,一不留神就被干掉了。
第六章 怨气冲天
薛冰雄心勃勃地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他所想的有意义,不仅在本市,而且在本省乃至全国,都有意义。
交接仪式暨职工见面会上不愉快的插曲,以及听到的农业局错综复杂的各种矛盾,都改变不了他的初衷。
私下里他甚至认为,存在问题未尝不是机会。当然,他也还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可以搞定这一切。
从来他都认为自己的长处,在做事而不是谋人。他认为许多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也不嫌心里累得慌,无聊。他自信,给他多大权力,他就能够把那个事业做多大。至于别人热衷的争名夺利,他不管。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这就是薛冰。
至于局长郑兴林,年近五十,是个老江湖了。他在乡镇搞过,在市级三个部门当过一把手,当一把手的年头都已经超过十年了。这次从计生委平调到农业局,越调越差,这使他的火气随着年岁增加不但未见减小,反而越来越大了。
郑局长甚至会上会下都要发一通牢骚,说他到农业局来是组织上亏待他了。
或许,向职工表示,自己到这儿来也是不乐意的,这在牢骚满腹的农业局可以找到更多认同,以避免矛盾过多地转移到自己身上。看,你们有意见,我还不是一样。薛冰猜,这是郑局耍的一个小花招而已。
但不满归不满,工作还是要做。谁都知道,如果你任性胡来,跟组织上耍脾气,吃亏的还是你自己,不信你试试?所谓的官,不就是组织上的一纸红头文件么?更准确地说,是红头文件上一、二行字而已。任命是一张纸二行字,免职还不是一张纸二行字,你胳膊还能扭过大腿?
薛冰他们那一批任免文件就是这样的:滨江市委组织部关于某某某等人职务任免的通知,滨委组干'2005'21号,因换届,其它的或者因机构调整,或者因工作需要,写个这样那样的理由,也有不写理由,直接就写,经2005年3月23日市委常委会研究同意:某某任什么局副局长,等等,免去某某某什么局局长。落款*滨江市委组织部,年月日。
郑局当部门一把手时间长,平调了几回,属于那种提市级领导提不起来,自己也不愿下的情况。
郑局大学学医,先后在乡镇当过副职和正职,回到市级部门,管过粮食、计生工作,现在来到农业局,就是没有搞过医疗卫生这个自己所学的专业。领导嘛,搞的是管理又不是业务工作,因此懂不懂行是次要的。想必组织上是这样考虑的。
再说了,重要的是那个位子,而不是哪个人。也就是说,人们尊重或者服从的是局长,而不管局长是郑兴林、王兴林还是张兴林。
郑局带领全体班子成员,开始听取各科室负责人的工作汇报,接下来还准备到部分乡镇农服中心进行工作调研。这是新官上任的传统套路:先调查研究,摸清情况,再寻机出手,也就是烧三把火的问题。你看看从中央到地方,那电视新闻头条的报道就知道了,某某领导到什么地方检查调研了。一般没有一上来就风风火火干起来的,道理很简单,情况不清,容易出错。如果一上来就打哑了,那领导的威信没了,工作也被动了。甚至会像民间顺口溜讲的:蹦起蹦起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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