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秀- 第73部分

　　　　山花听说，不肯松手，道：“那我同你一起去。”

　　　　秀花听说，笑道：“我去那里只是为了等爹爹他们回来，丫头你放心，我不通水战，不会跑去冒险的。”

　　　　山花却执着道：“不行，我也要去。你去前寨等着，我也去前寨等着。就像小时候一样。”

　　　　秀花愣了愣，笑了，点头道：“好，那我们一起去。”

　　　　***

　　　　秀花到了前寨，吩咐守寨的人在寨门口筑起了工事，自己则带着山花，登上了寨前的哨塔，远远地望着前方的战场。

　　　　只是因为丛林茂密。很难看清楚前边的情况，只是秀花却不在乎。依旧在哨塔之上，静静地等着。

　　　　小时候，她让这个世界的故事转了个小小的弯。

　　　　今天，她要等着看已经转了弯的历史是最终殊途同归，还是走上完全不同的路。

　　　　等待是很令人讨厌的，但是秀花依旧带着山花。在高高的哨塔上，等了一天一夜。

　　　　开始的时候，哨探还能每个时辰都带来新的消息，有好有坏，让人不敢轻易做出推测。

　　　　不过到了后来。哨探却极少回来了，不知是因为战况紧急还是因为哨探也出了意外。

　　　　山花抱着双肩所在哨塔之上，因为觉得冷，所以唇色都有些苍白，却不肯下去。

　　　　秀花也没有更多的心思管山花的身体，只是紧紧扣着哨塔的栏杆，看着远处的火光点点。

　　　　终于，不知道距离上一次哨塔回报是多久之后，突然就听见马蹄疾驰，一个满身血迹的哨探从前面跑了回来，用力喊道：

　　　　“大捷！大捷！”

　　　　有那么一瞬间，秀花觉得这个世界都安静的。

　　　　下一瞬间，秀花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瘫坐在哨塔之上，说不出是怎么样的滋味。

　　　　山花见秀花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子，哭道：“秀花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秀花双眼无神地看着雁水的方向，喃喃道：“山花……”

　　　　“嗯？我在这儿。”山花哭道。

　　　　秀花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们赢了。”说完，便昏倒在地。

　　　　***

　　　　秀花昏倒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不过山花却吓坏了，甚至忘了要喊人，只是抱着秀花，坐在哨塔上哭。

　　　　等秀花醒来的时候，看见她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

　　　　眼看着秀花醒过来，山花却哭得更凶了。

　　　　“呜呜呜呜，秀花……秀……秀花……你，你终于……呜呜呜呜……”她泣不成声地说。

　　　　秀花知道自己方才因为情绪起伏的原因昏倒了，看见山花这个样子，忙道：“丫头不哭，我没事儿。”

　　　　山花依旧瘪着嘴，哭道：“可是……可是你都昏倒了……”

　　　　秀花掏出手帕，帮她擦着眼泪，笑道：“刚才是因为高兴，真的没事。”

　　　　山花不信，只是在那儿呜呜地哭。

　　　　秀花没办法，只能道：“好了，你别哭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嘛？”

　　　　山花哭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秀花笑了，扶着她站起来，道：“好了，快别哭了，我们赢了，这是好事儿。”

　　　　山花这才真的点点头，不再摇头了。

　　　　秀花又道：“不过丫头，我晕倒这事儿，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山花擦擦眼泪，疑道：“为什么？”

　　　　秀花笑道：“免得让人担心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说罢，见山花脸色并不好，忙道，“我们快回去吧，比起我，倒是你这个脸色，让人担心。”

　　　　山花怕冷，在这高高的哨塔之上待了一天一夜，确实身子很不舒服。

　　　　只不过，刚才被秀花昏倒这事儿吓出了一身冷汗，倒觉得轻松了一些，便依旧带着哭腔道：“没事儿，我现在不觉得难受。”

　　　　秀花笑道：“这就好。”

　　　　说着，便带着她一同下了哨塔。

　　　　***

　　　　损了十几艘船。死了二百六十七个人，伤了千余人——包括九当家齐仲——这是姚家寨这次战斗后清点的结果。

　　　　一场大战，姚家寨折进去了半数水军力量。

　　　　是以，取胜的姚金山并没有多少喜悦，相反心中难受。

　　　　他建立姚家寨，并不是为了这种情景的。

　　　　只是。好歹算是赢了。

　　　　大战后的第二天，姚金山亲自安排了抚恤与下葬的事情，秀花就跟在他的左右，打打下手。

　　　　见姚金山面上依旧有悲戚之色，秀花便道：“爹爹，你也莫要太难过了……终归，赢了，没让西王真的灭了我姚家寨，也是好事。”

　　　　姚金山喟叹一声。道：“我也知道如此，只是……唉，最终未能避世呀。”

　　　　秀花道：“爹爹，其实自姚家寨起日，您从未避世，不然您也不会与孟商部族斗了。只不过您是不屑于天下罢了。这次西王来犯，对雁北，对姚家寨。可能都是灭顶之灾，所以爹爹如此做。没错。”

　　　　姚金山听说，挤出一丝笑容：“就你会说。”

　　　　秀花笑道：“那当然，在女儿心目中，爹爹就是最大的英雄。”说着，秀花又问，“爹爹。景先生这次也在前面指挥？”

　　　　姚金山摇头，道：“倒不是在前面，而是在山上，与你四叔一同指挥着用你做的那些东西……不过秀花，你做的那些东西倒真是极好用的。”

　　　　秀花听说。道：“那也是四叔会用才是……对了爹爹，景先生没有让你带什么人回来吗？”

　　　　姚金山一愣，道：“什么人？”

　　　　秀花问道：“一个船工。”

　　　　姚金山疑惑道：“倒是抓了些俘虏，其中却没有船工。”说着，姚金山突然想起来一事，忙道，“不过那个景先生，倒是让我捎一句话给你。”

　　　　秀花皱眉道：“什么话？”

　　　　姚金山挠挠头，想了半天，才将景灏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了秀花：“他说‘少当家的可以安心了，她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秀花我还忘记问你了，这话什么意思？”

　　　　秀花细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恍然大悟，而后，便是一阵惆怅。

　　　　那个船工，怕是已经死在了这场大战之中。

　　　　这个可能是自己老乡的船工，注定与她无缘一见，而她心中的那些疑惑，也无法解答了。

　　　　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个船工所会的东西，能够在将来厉晋阳称霸中原之中，起到怎样的作用了。

　　　　这个世界，到底又向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又走了一步。

　　　　姚金山见秀花的表情有些酸楚，便问：“秀花，你怎么了？”

　　　　秀花回过神，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着若能得到那个会造这等大船的船工，也是好事儿呢。”

　　　　姚金山皱眉道：“这算什么好事儿？做那等怪物，有何用处？”

　　　　秀花知道姚金山刚刚与那些“怪物”打了一仗，心中正不高兴，便笑道：“爹爹，那船只是用错了，我倒觉得如果我们能有那种大船，五叔跑商的时候，或许能省不少的力气。”

　　　　姚金山想了想，也笑了。

　　　　倒也是，船有什么错呢？错的只能是人而已。

　　　　是以，他也叹道：“也是，只可惜他死了之后，天下怕再难现那等怪物了吧。”

　　　　父女二人正说着，突然外面有哨探跑了进来，拱手道：“大当家的，雁城来报。”

　　　　秀花心中一沉，生怕那大公子又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不过那哨探接下来说的话，倒不算是坏消息。

　　　　只听那哨探道：“昨夜，雁北王与南王的联军已经攻下了前塞关，如今那萧二公子已经先带了一支人马，渡过玉带江了。”

　　　　姚金山并没有将这事儿太当回事儿。他寨子里的人死伤那么多，有哪里有心思管雁北王的事情？

　　　　不过秀花倒是心下了然。

　　　　他们这面与西王对战之时，就是萧二公子破关之日。

　　　　景灏与萧二公子的主意大概是：姚家寨这里拖住西王水师，同时雁、南大军开始攻关。如果姚家寨这面大捷，那么他们就能一鼓作气拿下西地，但如果如果姚家寨这面战事紧急，那么二公子那面如果逼近玉带江。那么西王水师就只能回撤。

　　　　这样，起码算是救了姚家寨。

　　　　好在最后，大家皆大欢喜。

　　　　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姓景的算计。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哨探来报：“报大当家的，前方探子来报。孟商部族那三十万大军，突然又不动了。”

　　　　这件事情，倒是让姚金山有些疑惑。

　　　　一来是因为姚金山极不喜欢孟商部族，二来则是因为孟商部族这次如果来犯，就可能要攻打断头岭的金寨。

　　　　姚金山这人，为人磊落，知恩图报。严当家的前段时间救了他一命，他自然也不希望金寨出事。

　　　　“秀花，你说。他们孟商部族这是要做什么？”因着杜仲不在，所以姚金山直接问自家女儿了。

　　　　秀花却笑了，示意那哨探可以退下了，便道：“爹爹，西王与孟商部族怕是有勾结的。如今西王输了，他们当然就不好出兵了。”

　　　　而且，那么船工也死了，西王在厉晋阳那里所有的所有利用价值。已经彻底消失了。

　　　　姚金山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刚要说话，就听见刘大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大哥，我方才听说孟商部族如何？”

　　　　秀花笑道：“三叔，刚刚打完一场硬仗，你怎么不好好歇歇？”

　　　　刘大一摆手，道：“有什么可歇息的？主要都是你八叔九叔的功劳。你三叔我又不会水，不过就是去扔扔石头火把，并没事儿。”

　　　　姚金山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孟商部族的三十万大军，突然按兵不动了。倒是令人生疑。”

　　　　刘大皱眉道：“哦？是那厉晋阳小儿，又要有什么诡计了吧？”

　　　　姚金山道：“不知……我只是，担心严当家的那里，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抵抗得住。”

　　　　刘大听姚金山这么说，也有些犯难，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哎，大哥，这有什么的？不如这样，我带寨中一千精兵过去，帮严当家的守隘口，若是没事儿，我再回来不就好了吗？”

　　　　秀花一听，忙道：“三叔，这样不好。”

　　　　姚金山本觉得刘大的主意不错，可是听秀花这么说，却愣了一下，问道：“这……有何不好？”

　　　　秀花笑道：“爹爹，严当家的手下，一共不过千人，三叔就带一千人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姚金山听说，也觉得秀花所说有理，便道：“也是这个道理……”

　　　　刘大哪里想到这么多，他只是觉得那严当家的救了姚金山，所以就想着报恩罢了，便道：“这有什么的？我们不是结盟了嘛。”

　　　　秀花一时无语，不知道要如何和刘大说明白，想了想，便笑道：“这样，爹爹，要不然您和四叔商量着，给严当家的写一封书信，问问他可担心孟商部族的情况？是不是需要我们姚家寨帮忙……总比三叔直接带人过去的好，不然乍一看，好像是我们要去攻山一样，反而不美了。”

　　　　姚金山听说，就觉得这个主意好，便立刻让人去请杜仲来。

　　　　秀花又和姚金山与刘大说了会儿话，待杜仲来之后，秀花便告辞出来了，径自去了九当家的齐仲的房间。

　　　　***

　　　　齐仲身中两箭，幸而都不在要害之处。

　　　　此时齐伯与孙童都在齐仲的屋里，秀花一进屋，就闻到了药味。

　　　　她小声问道：“九叔怎么样了？”

　　　　齐伯见她来了，笑道：“秀花来了？不碍事，你九叔刚刚服药睡下了。”

　　　　秀花抻着脖子往床上看了看，小声笑道：“没事就好，昨天看见九叔被抬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没了血色，可吓了我一跳。”

　　　　孙童正在那儿给齐仲把脉，听秀花这么说，道：“嗯，虽然不在要害之上，但那西军狡诈，箭上是淬了毒的，幸亏你九叔身材高大又壮士，若换了别人，只怕就熬不过了。”

　　　　秀花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便笑道：“九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齐伯在一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