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时间哪儿行啊,”一说起偷菜,平常少言寡语的同事登时变得喋喋不休、经验老到,“你不知道我刚开始玩儿开心那会儿多惨。算算菜熟了怎么着也是半夜了吧,那明天起个大早再收就是啦,于是咱就美滋滋儿睡觉去了。等第二天早上醒了一看,好么,全偷光了!”往事不堪回首的咂咂嘴,继续忆苦思甜,“我算明白了,玩儿偷菜啊你绝对不能早睡晚起,你睡的早,可有人睡的比你晚,你起的晚,有人比你起的早!别说用外挂啊‘计时器’之类的软件辅助着,还有人为了偷菜专门买个闹钟放在床头呢。”
一旦不幸碰上这种偷菜上瘾的“大仙”,你说你是哭是笑吧。
蔡晓迪闻言,脑门上唰唰唰滴下三根黑线。但是仔细想了想,也不对啊,“你说的这些情况有是有,可是‘外挂’再厉害,总不能把下面的‘花园动态’也给抹掉吧?”
真要那样,开心001还混个P啊。
“切,一看你玩儿游戏就不‘专业’。”同事不屑的皱皱鼻子,循循善诱的说道:“光有‘外挂’当然不行,还得有‘小号’和‘隐身衣’啊。”
所谓的“小号”,好友只加自己的大号,一可以用来种珍贵作物“供养”大号;
二来可以种牧草喂养大号牧场里的猪牛鸡鹅,积少成多的增加魅力值,兑换珍贵道具;
三来也方便大号停车赚钱,尽早住上别墅开上奔驰
——一举数得,何乐不为?
“隐身衣哪儿那么好弄?”蔡晓迪越听越晕,“道具兑换机会是满1500魅力值系统送一次,要不就是介绍好友来开心才可以。”可是等介绍好友满10次,也就不再送了啊。
“所以我说你笨,”同事被小迪的不开窍气的直摇头,很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我刚才不都说了吗,小号——小号——小号!小号是关键啊喂!”
“你这就没意思了吧,”蔡晓迪哼笑,“玩儿个‘网页游戏’,弄一堆小号干嘛,还不够麻烦的。”一个小号登陆一次,中间浪费多少时间啊。
“那你就别埋怨自个儿老是被偷光了,”同事被蔡晓迪哼的有点儿小上火,好心好意给你支招居然还被嫌弃麻烦,真TM难伺候,“你那绝对是活该。”
“你怎么说话呢,”蔡晓迪好笑,抬起胳膊肘捅捅同事,“我只是懒的弄那么麻烦而已。”
“你玩儿个游戏都怕麻烦,”同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起身走开,“给别人打下手、做白工就不怕麻烦了哈?”
蔡晓迪的勤快跟好脾气是整个营销部出名的,只要有人需要帮忙,不管是营销部还是其他部门的同事、上级,但凡求到了他这里,而他的能力许可,蔡晓迪从来就没拒绝过。
久而久之,许多喜欢摸鱼、浑水的同事摸透了他的脾气,总是说上两三句好听话,就把一堆一堆的文件、工作扔给他去做,自己则乐得清闲,当了个逍遥快活的甩手掌柜。
虽然大多数的同事都是以利用小迪为目的才跟他交往,但其中也不乏看他老实的可怜才特意接近他的,就比如这位好心的同事
——奈何蔡晓迪同学不开窍,硬是又把人给气走了。
晚上蔡晓迪回到家,正想跟他老哥说说今天在办公室听说的“外挂”问题,医院里就来了个紧急电话,把刚回家做完晚饭的蔡行楷又叫回去给市里某位大人物做手术。
小迪捧着饭碗没滋没味的吃完饭,回到房间里,开了QQ上了开心,瞪着自己光秃秃的花园牧场一筹莫展。
他正发着愣呢,手边的爪机忽然嗡嗡的叫起来,把魂游天外的某人吓的一个愣怔,手忙脚乱的接了起来,“喂,阿森啊?”
(小迪,)隔着话筒,也能清楚的听到艾瑞森声音里的热情跟爽朗,(你在哪儿呢?又在家里宅着?)
说起来,这位蔡晓迪童鞋,可真是标准的宅系生物,要是没有艾瑞森三不五时的拖他出门四处溜达溜达,他大概会一辈子保持着上班——回家——回家——上班的固定节奏不变,就跟他家老哥一样,提前进入家庭妇男时代。
“阿森……”声音里不自觉的掺杂了依赖跟无奈,蔡晓迪攥紧了耳边的手机,“我的地又被偷光了,气死我了……你说怎么办啊?”
正在自己酒吧里客串调酒师的艾瑞森动作一顿,(你找到偷你菜的人了?)
“没有,”蔡晓迪反复的摁着F5,一遍一遍的刷新着自己的花园,气苦的嘟囔,“我哥那天说,这次还抓不到偷菜的人,就让我删了帐号不玩儿了。”
(那你现在准备删帐号?)
“还不知道,”蔡晓迪老实的回答:“我哥回医院做手术了,我要问了他的意思才决定。”
跟老是和自家老大对着干的艾瑞森不同,乖巧的近乎懦弱的蔡晓迪,不管大事小情,只要得做“决定”,就一定会先过问兄长的意思。
蔡行楷指东,他绝不往西;蔡行楷不点头,他绝对不会拧着来。
两兄弟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蔡晓迪习惯了唯兄长的命是从。
尽管,蔡行楷从来都没勉强他做过任何他不喜欢、不愿意的事情。
艾瑞森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行啊,等你问过蔡大哥咱再说吧,反正你不玩儿开心我也懒得伺候那些个‘花花草草’‘熊猫兔子’的,)把调好的“蓝色心情”推到等候的客人手边,他继续说道:(小迪,你五一假期有计划没?)
“拜托,你怎么跟我同事一样,”蔡晓迪哀叫,“现在才四月中旬,这么早就开始琢磨,你们不头疼啊?”
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成绩好又贪玩的艾瑞森,每次五一、十一和寒暑假期都会拖着不喜热闹的他东奔西跑。拜艾瑞森所赐,不长不短的四年下来,蔡晓迪去过的地方要是都加起来,基本能在开心的“足迹”游戏里“红遍中国”了。
问题是,他压根儿就不哈皮好不好,他只想宅在家里当他的蜗牛!
(我想提前预定下嘛,)艾瑞森了解小迪的性格,所以也不跟他抬杠,(今年我们去青岛好不好?听说那里海边的景色很美,而且可以去爬崂山。)
“我不去,”蔡晓迪拗脾气上来,抿着嘴哼哼,“我的菜被偷的一干二净你也不说话安慰安慰我,光想着玩儿,”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一跟艾瑞森在一起,好脾气的小迪就会变得浮躁又任性,“玩儿屁玩儿,你爱去就去,我不去——咱市里也有海,我大老远跑那儿看个屁海!哼!”
哼完,“啪”的一声,把电话摁死了。
第七章:蔡大少不是超人,蔡小迪患有心病
凌晨五点,疲倦的蔡行楷悄悄的走进家门,着手为待会儿就要起床上班的小迪准备早餐。要不是惦记着小迪,他可能就直接在医院睡下了。
蔡家位于本市最破落的老城区与郊县的结合部,建筑风格是粗陋的水泥,居民楼外表甚至连马赛克都舍不得拼贴,就是那么光秃刺手的脏污水泥墙,有的地方甚至连水泥都刮破、剥落了,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墙。
周遭总共五六幢同类型的居民楼,与蔡家所在的这栋楼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口”字,空隙处是生长多年无人清理的漫漫荒草和居民自家种的油桐、无花果,在初秋的风里婆娑摇曳,沙沙作响。
蔡家的房子是在最后一批福利分房时,蔡行楷的父亲从厂里生磨硬泡要出来的二手房,前任主人是厂供销科的副科长,所以房子的基础不错,加上蔡行楷两兄弟维护得当,所以在楼上其他住户家开始漏雨漏电的时候,一直都安然无恙。
房子面积也就三十几个平方,进门右手边是粗糙的青板石洗手盆,对面就是刚刚能容下两个人转身进出的厨房,斜对过是更加窄小的厕所。
再往前走两三步,正面对的是客厅,两侧分别是蔡行楷和蔡晓迪的卧室,蔡行楷的卧室面积略大,但完全是背阴面,除了一张从蔡家父母那时就开始使用的木板床,就是摆满了书架、矮几的各类书籍,甚至连床头都扔着两三本精装的原文专业书。
基本上,除了照顾小弟,蔡行楷业余唯一的爱好就是泡杯绿茶看看书了。
另外,蔡大少的房间还连接着用来堆放杂物、晾晒衣物的阳台。
蔡晓迪的房间是温暖明亮的南向,放着蔡家唯一的一台电脑,布置的简洁可喜,透出股男孩子的清爽干净。
蔡行楷此刻正站在厨房里,热油锅、打鸡蛋,动作熟练流畅,镜片后的目光专注温柔。
也许是父母偏颇的教育方式埋下的隐患,在他们车祸去世后,蔡晓迪曾一度罹患严重的心理疾病,在他的治疗过程中,自责内疚的蔡行楷饱受煎熬,始终认为是自己的疏忽才造成了小迪难医的心病。
蔡晓迪第一次发病是在蔡行楷大学毕业之前,正在学校里忙毕业答辩的蔡行楷接到邻居阿姨打来的电话的时候,脑袋里霎时就一片空白。
等在精神病院里见到自残、自虐到遍体鳞伤的小迪,这个一心想着尽快毕业、尽快工作,好尽心照顾幼弟生活起居的大男孩,就那么直挺挺的给一众医护人员跪下了。
那双漂亮的深黑色的眼睛里,暗淡的一点儿光彩都没有。
时至今日,蔡行楷能确定小迪得的是心因性精神类疾病,却不能确定他发病的原因。
因为在小迪截至目前的三次发病中,前两次他痊愈后,就把病发时的记忆完全忘记了。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受伤,不记得自己怎么会进医院,甚至不记得给自己治疗的医生护士。
奇怪的是,小迪在“病发时”也会忘记很多事情,比如忽然把蔡行楷和艾瑞森当成怪物般可怕的陌生人,但却始终牢牢的记得自己的名字叫“蔡晓迪”,大夫如果叫他的小名,他就会置若罔闻——最严重的一次,他甚至扑过去咬了人家一口。
后来小迪能康复出院,多亏了艾瑞森和他哥哥的帮忙,对此蔡行楷一直铭记在心。
而当小迪康复、艾瑞森愈加频繁的往蔡家跑、两个小孩儿的交往越来越熟悉、亲昵的时候,蔡行楷隐隐约约发现了这个漂亮的混血男孩对小迪微妙的感情。
该说是巧合吗,那其实也正是蔡行楷确认自己特殊性向后不久的事情。
蔡行楷至今还记得六年前的那天,和现在几乎一样的天气,甚至也是个星期二。
提早完成实习工作回家的他,在蔡晓迪没有关严的卧室门缝里,无意间看到情难自禁的艾瑞森正在偷吻熟睡的小迪。
艾瑞森脸上毫无掩饰的眷恋跟深情,猝不及防的击中了蔡行楷引以为傲的理智。
蔡行楷无法否认,在某个霎那,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冲进去大吼大叫、顺便再把艾瑞森从窗口扔出去的冲动。
长久以来,对于先后失去父母跟奶奶后两兄弟的枯燥生活,蔡行楷始终是无能为力的。
最开始,他在外地上大学,为了能提早完成学业回家照顾蔡晓迪,终日里披星戴月脚不点地。
等他察觉自己忽略、冷落了小迪太久,后者的世界里,这个叫艾瑞森的孩子已经出现。
而当艾瑞森无惧小迪摆出的冷脸,隔三差五没脸没皮的登门入室“蹭饭蹭水蹭作业”,与蔡家兄弟的关系日益熟稔,蔡行楷惊异的发现,小迪脸上的阴霾正随着艾瑞森的“骚扰”渐渐消散渐渐明朗。
关于此,他不是不感动,不是不感激的。
毕竟,艾瑞森做到了他这个明明身为小迪兄长,却没法为他周全顾及到的事情。
仔细算算,时间过的真是挺快的,从父母、奶奶先后离世的最难熬的那一年到现在,倏忽已经是十年过去,蔡行楷一个人把小弟带大,期间的辛苦、委屈没人倾诉,也没人分担。
有时候累到极处,他也想过要放弃,可是想想父母曾经亏欠小迪的,想想曾奶奶身边发下的重誓,即便再怎么彷徨、痛苦,他还是咬着牙一次次的挺了过来。
这漫长的一路走过来,他很累,真的很累。
即使智商情商再怎么高,蔡行楷也是个血肉做成的人,他也会疼,疼了也会哭,更有烦躁的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但为了能让小迪理所应当的承受他的给与,习惯他的付出,蔡行楷最多也就是在无法忍受压力跟痛苦时,跑到阴暗幽闭的角落里,偷偷的舔舔伤口松松神经,然后在小迪需要的时候抖擞精神光芒四射的跳出去,摆出一副无坚不摧的“超人”模样,为他解决一切烦恼苦厄。
顺便忘记自己不是超人,而且跟小迪一样会受伤。
第八章:不算番外:那个叫蔡行楷“老大”的怪小孩(上)
听到厨房里的动静,蔡晓迪在被窝里磨蹭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床洗刷。
边刷着牙,他边含着满嘴牙膏沫嘟嘟囔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