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色的灯光照射下,热闹的车站广场上软风如缕暗香浮动,周围飘荡的空气当中似乎也充盈着一股 撩 人心扉的温情。那些脸上擦了一层厚厚的粉,把嘴唇抹得通红的年轻女人们,搔首弄姿燕语莺声,把城市的繁华夜景装扮得充满了神秘的欲望和诱惑。
老赵头同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青年妇人,附在一块交头接耳地交谈了一阵,然后两个人便相跟着,一起朝偏僻的黑暗处走去。从走路的姿势和背影上可以影影绰绰看出来,是一个个子不太高的年轻农村妇女。
黑咕隆咚的连人家长得什么模样都看不清楚。周志明曾经不解地向他问道:你为什么不带着她们,到旅馆里去开上个房间呢?
不行啊!我们可比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听了这话老赵头顿时浮起满脸的惭愧,苦笑着连连摇摇头说道:旅馆里就算最最便宜的钟点房,人家张口都要二十块呢!虽然说×是一样× 脸上见高低。可晚上黑灯瞎火的,和谁在一块还不都是一个样。
一股清清爽爽的晚风悄然从身边幽幽地吹过,轻柔得如同一阵暧昧的抚摩。仿佛是听到了从遥远地方传来的无声召唤,让人空旷寂寥的内心深处,顿时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激情和异样的骚动。刚才还平和安静的心情,在布满诱惑的夜空下面开始渐渐地变得激昂和亢奋起来,这种撩 人 心 绪的激奋,继尔又转换成了某种充满了渴盼的焦躁。
周志明不由意乱情迷得有些神色恍惚,嗓子眼里一阵阵发紧,好象连呼吸都开始显得有点困难和急促。艰难得咽了口吐沫,他燥热地解开了领口。
离火车站不太远的地方,有一条很有名的狭窄街道。街道两面鳞次栉比的洗头房里,像统一规划好的招牌一样,到了夜晚都一律亮起暧昧的粉红色灯光。被灯光映红的一扇扇玻璃门窗,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知道底细的本地人,尤其是那些担心被误解的良家妇女们,晚上一般宁可多绕些远路,也不愿意从这条街上经过。
心怀鬼胎的周志明,心情复杂地踱着步走在窄窄的街道上。因为不是主要街道从这里经过的人并不很多。他沿着街边还没有走上一个来回,便不时有浓妆艳抹的女人脸上堆着夸张急切的热情,像幽灵一样晃着身子凑过来搭讪。
如同一条在水里被突然惊扰的小鱼,周志明让她们这种直白的大胆吓得心慌意乱,一面摇头摆手的急急拒绝,一面连忙转身脚步仓皇地匆匆离去。台下看戏和到台上演戏看来还真得大不一样。匆忙逃到街尾的周志明躲在一根路灯电杆的后面,一边轻抚着胸口一边在心里顾自说道。
正当他三番五次都鼓不起勇气,转身打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一个肩上挎着坤包的年轻女孩子,脸上泛着一片圣洁的笑容,迈着天使般的脚步轻快地朝他走来。
女孩站在一处不远的地方已经悄悄观察他半天了。那张不施粉黛的年轻姣好面孔,还有浮在脸上带着天真的微笑,都让周志明刚才惴惴不安的心里,顿时产生了很大的好感。
你这价码要得也太贵了吧?告诉你,我可不是头一回到这地方来。周志明 心里虽然十分紧张,可他还是尽量摆出一副老练的架势,认真地和女孩谈着价钱。因为她刚才提出的吓人价码,比老赵头介绍的行情高了很多。
听了这番话女孩并没有计较,她露出好看的酒窝和白白的牙齿,朝他轻轻地莞尔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贵。就这我还是给你打了折呢。
周志明还是有点不甘心。因为他听说干这行的,对不懂的人都是狮子大开口。于是故作老成地继续讨价还价:你别在这里蒙我了,我可是听人家说过的,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钱。
他的话刚说完,惹得女孩忍不住转过脸捂着嘴偷偷一笑。周志明没有想到他那一句听人家说过,便让自己露出了马脚。
已经识破周志明底细的女孩马上撒着娇开始了穷追不舍。她用两只手摇晃着他的胳膊,老练地嗲笑着发起了攻击:我说好哥哥呀,咱就别再这么争了好不好。作为一个男人咋能那么小气呢?连这么点钱都还嫌贵,你没看看人家才多大呀?
周志明终于妥协了。再说在大街上这样长时间地讨价还价,也确实叫人觉得心惊胆颤。如果真在这种地方碰上熟悉的面孔,那可就追悔莫及了。想到这里他连忙答应女孩,说:好吧,价钱我就不和你争了。你赶紧在前面带路,我在后边远远跟着你。
带迷人酒窝的女孩心领神会地冲他点点头,然后背着挎包优雅地转过身去,轻车熟路地朝街道后面的小巷走去。
周志明神色慌张地跟在后面,一路上担心地左顾右盼,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十分剧烈。心里不仅仅害怕与紧张,更多的还是一种兴奋和期待。两个人顺着胡同拐了几个弯,走进背街后巷的一家小旅馆里。
女孩晃动着被牛仔裤紧裹的丰满臀部款款地走在前面,熟练的把他领进二层尽头的一个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她摘下肩上的女式挎包,顺手往床上随便一扔,也没有任何的开场白,便毫无羞涩地开始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房间里的摆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铺着皱巴巴床单的旧席梦思床垫,还有一副人造革的破沙发。放在墙角的一把塑料暖壶,彩色外壳已经变得污黑难辩。屋子的空气当中飘荡着一种难闻的臭咸鱼味道。
女孩侧着身子斜躺在床上,把自己的两条腿夹得很紧,嘴里一边柔声柔气撒着娇,一边还不住声地连连催促着。周志明被她这种赤 裸 裸的坦然从容弄得很是紧张,只觉得心口处砰砰直跳,呼吸也愈来愈急促。他不放心地用眼睛环视着周围,直到把屋子里面所有的一切又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遍,这才红着脸低下头,笨手笨脚地脱掉了裤子。
可是他刚刚凑上去,那女孩就晃动着白白的身子,开始煞有介事地娇喘和呻吟起来。她这种过分夸张的样子反倒提醒了周志明。猛然间他想起了老赵头的那番叮嘱,就连忙又直起身子,对女孩说想看一下她的下面。
听了他这句话女孩不由紧张得浑身一怔,连忙又把双腿重新夹紧,两只手捂在大腿根嘴里不嘛不嘛地娇声拒绝着。可是见此情景周志明愈发铁了心,坚持非要看一看不可。于是他终于看到了街头治性病的小广告上形容的那种肉牙菜花,隐隐地还散发着一股异样的气味。
你身上有病?他充满失望地直起了身子,皱着眉头扫兴地问道。刚才跟在她后面进来时的那股急切和兴奋,此时已经变的荡然无存。
哪儿呀,你们这些男人根本就不懂。带迷人笑靥的女孩娇羞地扭了扭苗条光洁的身子,把两只胳膊妩媚地支撑在身后,挺起了发育良好的丰满乳房。撒娇地嫣然一笑,说道:我们女同志,全都是这个样子的。
一朵有毒的罂粟花,鬼才和你是同志呢!失望之极的周志明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如同急剧退去的海潮一样,此刻他已经变得兴趣全无,甚至对今天做出的这番冲动和孟浪都开始隐隐地感到有些后怕。连忙把钱掏出来扔在床上,然后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服。
不做你也全给?女孩急忙探身把钱一把抓在手里,然后感激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勾住他的脖子肉麻地说道:下回哥哥还来找我,一定让你玩个痛快。
看到周志明满脸的漠然神情,明显地是在讨厌和嫌弃自己,这让女孩不由觉得有些扫兴。她把钱塞进挎包之后并没有马上开始穿衣服,而是尴尬地屈起双腿靠墙而坐。百无聊赖地呆了一会,又开始没话找话地夸奖他, 说道:哥哥你虽然是个中年人,可是一点也不赖。
周志明停住正在穿衣服的双手,抬起头来满脸疑惑地问道:什么赖不赖?
没什么,我这是在背我们上班的口诀呢!
看到终于引起了周志明的注意,女孩兴奋的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只见她快速地直起身子一 丝 不 挂 地跪在床上,把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身后,就象小学生在课堂上背课文一样,讨好得给他燕语莺声地朗诵起来:年青人好是好,一次当作两次搞。中年人快是快,就是掏钱有点赖。老年人慢是慢,一边搞来一边看。
周志明神情慌乱而沮丧地出门来到了大街之上。
周围依然是辉煌闪烁的灯火和来来往往的车海人流,一切就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周志明的心里却如同一条从大海里远航归来的船只,在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之后,已经粉碎和失去了许多东西。
女孩年轻姣好的美丽容貌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印象,倒是那幅叫人看了头皮发麻,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的肉牙菜花图,久久地萦回在脑海当中挥之不去。他记起刚才进门的时候还和她搂抱在一起接过吻,不由得心里开始一阵阵反胃,恶心得蹲在地上吐了半天的口水。
从那天之后在火车站的广场上,周志明再也没有见到过老赵头。可是老人把他当作知心朋友的那种真挚和坦诚,已经深深地打动了他,让他惘然若失得久久难以忘怀。
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能和这些三、四十岁的年轻妇女在一块,这是我的福气,我从心底里感到知足。老赵头曾经心满意足地告诉他,说:这也是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候。要是放在过去,毛主席那会,你就是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周志明也曾经去找过小梅。
两个人来到过去谈恋爱的时候经常去的渭河河堤上。夜幕中静静流淌的渭河水,宛如一个饱经世故的沧桑老人,用幽忧漠然的面孔不动声色地凝望着他们。
徐缓轻柔的晚风中,秋虫还在不知疲倦地低吟呢喃着,他们沿着河堤并肩漫步,低着头长时间地沉默无语。景物依然月光如旧,可是当年那两个对未来充满了美好憧憬的青年人,现在已经饱受了生活的沧桑,物是人非地改变了模样。
青春岁月的缠绵回想、韶华流逝的万般无奈和往事如烟的怅然悲哀,难过得他们几乎透不过气来,终于忍不住伤心得拥在一块抱头痛哭。这些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些愤懑委屈与懊悔怨恨,全都化做了一场痛彻肺腑的号啕。
悲伤凄惨的哭声,在深夜空旷的渭河上空久久回荡,传得很远很远……
周志明咀嚼着心中的苦涩和悲凉,对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感到一种深深的愧疚和自责。望着小梅月光下闪烁的泪花,他顿时心潮澎湃得难以平静,禁不住伸出双臂忘情地把她搂在怀里。
嗅着小梅身上久违的那股温馨气息,周志明不禁又回想起了当年在这个熟悉的地方,那一次次焦灼而又甜蜜的等待。往日消逝已久的激情像汹涌的潮水一般,开始一阵阵朝他的身上扑来,很快就涨满了全身。他现在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觉得自己周身燥热难耐。他要做点什么,徒劳地想把过去失去的那些时光全都给追补回来。
小梅面对着他不由得凄楚地惨然一笑。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把周志明躁动的温暖手背用力紧紧按住。静静地把脸靠在他的肩上待了一会,然后又决然地将他的手从胸前推开,整个人也由怀抱里用力挣脱出来。
咱们俩个过去的那一切,就像这不停流淌的河水一样,已经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再找回来了。小梅两只眼睛里盈动着晶莹的泪水,用一种满含哀怨的声调幽幽地说道。她低下头努力躲开周志明怅然失落的眼神,虽然手里还紧紧拉着他的手,但是身子却拧着扭转过去,把脸朝向了远处哗哗作响的渭河水。
在心底里喜欢一个人,却和另外一个人生儿育女地生活,这已经够苦的了。说着小梅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充满了凄婉和悲哀,几乎像是在哭喊一样冲着他说道:如果再让我忘不掉你。志明哥呀!那不是活活要了我的命吗?
对生活完全失去渴望和幻想的周志明,现在终于彻底地改变了。他觉得如今的自己也已经变成了一只狼,一只在风雪交加的原野上踽踽独行的孤狼。
他这只形单影只的可怜孤狼没有同伴也没有群落。受到伤害只能悄悄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用舌头舔干净伤口上的血迹。然后艰难地爬起身子,继续在漫无尽头的荒原上踟躇不前地游荡和徘徊。
但是生活还得继续。辛苦的漫漫人生道路再艰难困苦也得要接着走下去。为了不让自己的精神痛苦崩溃,周志明只有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沉默和麻木。他想用这种逃避现实的沉默麻木来麻醉和保护自己,同时也想用这种玩世不恭的麻木去麻痹和欺骗赵泉。
一个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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