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茂林已经在系鞋带了，“对了，你买啥东西不买？”
“不买，一样的东西到了大城市就贵了！”
昨晚的不快好像就是一场梦，而白天人们是不做梦的。吴茂林给爷爷说了一声，给娘说了一声，给病爹贫了几句，在病爹依依呀呀模糊的话语中，吴茂林骑摩托匆匆出门了。
茂林的进步，吴先生看着眼里，作为最爱茂林的亲人，那高兴是从心底里流出的，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了。
维持这个家，娘虽然劳累得身心疲惫，看着儿子有了活儿做，脸上自然有了笑容。
吃早饭的时候，苏婷装着漫不经心地问道：“娘！茂林咋给静如没成呢！”
娘端着饭碗的手，分明抖动了一下，停下了嘴中的咀嚼，轻轻地说：“命呗！这谁给谁过一辈子，是上天安排好了的！”
“静如是给俺村离婚的哪个人吗？”苏婷望着疑虑的婆婆。
“咋啦！你听说啥了？”茂林娘问道。
“没！是昨晚茂林给俺说的，”苏婷眼睛盯着饭碗，说道，“茂林说，过事儿前静如借给2000块钱！”
“这俺不知道！”茂林娘心里一惊，放下了饭碗。
“俺想，这钱应该趁早还了人家，人家一个离婚女人，还带着个孩子，该有多难？”
茂林娘听着苏婷合情合理的话，一时噎着了。她手里没有一分钱，去哪里倒腾这两千块钱呢？几天来面上的喜色又被愁云笼罩，嗨！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苏婷说：“娘！你别作难，俺手头有点儿钱；俺是想问娘，如果俺亲自去还给静如合适不？”
“有啥不合适的！”娘想这有文化人就是心眼儿多。如果换了村里没文化的女人，遇到这事儿还不是要大吵大闹一场？苏婷要替自己的儿子去向静如还钱，显然是想绝了静如埋藏在心底对茂林的念想。如果真能这样，那再好不过了，茂林娘看着这个不卑不亢的儿媳妇，心里不免生出感激来，她望着苏婷深沉地道：“这！难为你了。”
第八章09 见夫情人
娘看到苏婷手里提着两个精美的包装盒进门，劈头就嚷道：“有钱烧的，充啥大头。买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这是茂林给爹娘买的！他发了工资！”这样的被嚷苏婷心里是高兴的。
“他人呢？才发了工资就这么乱花！就烧包？”这埋怨里自然带着亲昵。
“他出差了，不能来！”
“哦！忙就好！男人就应该忙些！”
“这些都是中年人的东西，姐夫咋没给俺买东西？”苏红把礼盒上的说明扫了一眼，扔在沙发上，撅着嘴嘟囔道。
“你个小奶奶滴！啥事儿你也要掺和！”娘和姐姐都笑了。
坐下不久，妹妹苏红忽然搂着姐姐的胳膊央求道：“姐，姐夫的公司招人吗？俺想去城里干活儿！”
“他们说是公司，才三个人。招那么多人都饿着呀！”
“不是才开始吗？”
“他们又不是公家，不会养闲人的！”
“你咋知道俺就是闲人了，俺没长两只手！”
“你姐夫那里卖化肥，一袋子一百斤，你能扛动！”
“俺就能扛动！”苏红丢掉姐姐的胳膊，给姐姐较上了劲儿。
“好！好！好好！别吵了，等你姐夫回来，让你姐问问不就是了！”
“还是娘好，臭姐臭姐！不搭理你了！”苏红一脸胜利者的神态。
虽然妹妹像是撒娇的玩笑话，被求总让人充满自豪。苏婷打电话问爹回不回来，爹说，那有功夫回家，忙的一个人光想分成两半。是的，这个世道，男人都忙，也是因为忙才显得有了价值。
天快黑的时候，苏婷用娘家的电话，给茂林打了个电话，茂林说，已经往家里打电话了，需要两天才能回去。苏婷想那就在娘家住一宿？但是她心里忽然又想到了昨晚的不快，趁今天小姑子林英从学校里回来过星期天，她应该回去，让小姑子陪着去还了静如的钱，她认为这还钱越早越好。苏婷立马做出决断：回去。
苏婷从娘家村里的小店里买了两袋奶粉，一只儿童玩具汽车。骑车匆匆回婆家了。
三月，桃花开了，是谁院落里关不住的桃花香气，在这月色的夜里流动？林英挽着嫂嫂的胳膊，踏着静谧的夜，来到了静如的家，不断有几句家犬吠叫；但是，两个女子的脚步是轻盈的，狗很快就辨别出这不是盗贼和强盗，就送客式地吠叫几声，便卧在了自己的窝里打起了盹。
静如家里没有喂狗，走到堂屋门口，林英喊道：“大娘在家吗？”
“谁！是林英？啊！还有你嫂子！真稀罕呢！”静如娘的表情有些惊讶。
“俺嫂子是来看俺静如姐的！”林英年纪尚小，开门见山。
“哦！静如在那屋里哄孩子睡觉呢！俺去喊来她！”
“别惊动了孩子，俺到那屋吧！”苏婷轻轻地说道。
“也好！静如念叨着几次要去看看你呢，怀中的孩子经常拽着脚。！”静如娘显然这是虚假的客套话，也就是这样的客套话，才能打破尴尬。年纪大了，酸甜苦辣经的多了，活的也就比年轻人明白。
林英要跟着嫂子去那屋，静如娘拉了她一下道：“你大爷今儿买的花种，还不知道咋种呢？闺女，你识字，给俺念念袋子上的说明。”
静如娘这显然是怕林英在场，她们两个女人说话尴尬，故意把林英拦住。
苏婷心里想着，见到静如，一定要保持语调平和，一定要面带微笑，一定要逗逗孩子，一定要……从来之前，她就把好多见面后的细节想了几遍。
“静如姐还没睡吧！”苏婷推门进屋，大概是25瓦的灯泡，照着陈旧的墙面，屋里显得灰暗了一些，但是这灰暗却给人以夜的温暖。
静如抬头看见屋里站着茂林媳妇苏婷，拍着已经睡着孩子的手停在半空。静如曾经给苏婷同村儿，虽然没有交往过，且很少说话，但还是认识的。当然对这样跟自己有着微妙的关系也许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女人，自从茂林给苏婷定亲，她一眼就把对方记牢钉在心里。静如扯了扯刚才孩子吃奶而凌乱了的衣服，站起来挪了挪凳子，说道：“你坐！”
苏婷先到床边，从包里掏出奶粉和小汽车，放到孩子的枕头跟前，轻声夸赞道：“这孩子长到真乖！”
“你还买这些东西？”客套话静如没有说出来，这只是眼神的表达，好像他们上世就认识。
听到夸赞孩子，天下所有的母亲，都会笑逐颜开的。孩子是母亲最好的作品，面对一切荣辱母亲都甘愿为孩子做出牺牲与让步。
苏婷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静如坐在床边。。苏婷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静如，因为静如被刘家娶过门以后，她一直在学校里，她不会像村里的闺女那样去闹洞房。再有，苏婷的爹是个老实人，静如的公爹是个会来事儿的官，虽然两个人都在县里做局长，其实并没有啥来往。因此家中的子女也变少接触，毕竟不是一路人。
今天，苏婷偷眼打量自己丈夫儿时的女伴，虽说不上柳眉杏眼一眼的美丽，但是粉面桃花，翘翘的鼻翼，苹果型的脸蛋上抹着些许的忧伤，天然嫩细的肤色就足以让男人垂涎三尺，女人对女人容颜的嫉妒，让苏婷觉得自惭形秽，她的喉咙里空咽了几次，她提醒着自己，一定要语调平和。
苏婷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波澜，从包里掏出两千块钱，放在静如床边，道：“谢谢姐，帮住茂林！帮住了茂林也就是帮助了俺！俺昨晚才知道茂林借了你的钱！”
面对这样的局面，静如能说啥呢？她不知道这是茂林让她来还的，她还是自作主张？茂林曾两次来还，她都推了回去，她知道茂林家里的境况。她是真心不计报酬地甘愿帮助茂林的，她万没有想到，竟是茂林的媳妇来还钱，这等于心中的秘密忽然被人刺探了。
“静如姐，你点点这钱，看够数不？”
“点啥！”静如叹了一口气道，她此时的心里很酸很苦，她克制着自己的泪泉。
“那好！静如姐，有啥难处，吭声，俺和茂林现在都争工资呢！”苏婷盯着静如说道，但是静如始终没有给苏婷对眼神，“再次谢谢你借给茂林的钱，那俺走了。”
静如本来想客气推辞一下，让茂林媳妇拿走奶粉和小汽车，但是话执拗地在嗓子里打转，就是噎着不出来。她只有默默地跟在茂林媳妇的后面，一直到那屋，把林英喊上，随娘把茂林的媳妇送出了家门。
回到屋里，静如望着孩子枕头边的奶粉和玩具，啜泣了起来……
第九章01 计划生育
俗话说：麦收三月雨，还得二月下。农历2月底，3月初淅淅沥沥的一场和风细雨，下了三天。正是越冬小麦起身的时候，根系对水的渴望就像炎炎夏日一个跋涉者，水才是支撑其跋涉到终点的原动力。春种的各类作物，种下的，这场充足的雨水促进其生长；未种下的，这场雨造好了墒情。
对于春雨贵如油的冀南平原来说，上苍如此垂怜，这场及时雨不仅让武家寨村民们省了不少的浇地电费，还节约了时间。开春忙到现在的村民们，终于能喘息一口气了。只有下雨下雪才是农民的星期天。
这样的雨天，就是对砖厂不利，窑场上的砖坯子会因为哪里没有盖好，漏进了水，坏掉一些。窑场到处是水洼洼，不能向窑里装砖坯子，也不能从窑道里向外出砖，烧窑的火只能蹲在窑道里原地不动。
刚接替哥哥砖厂厂长的武敬琳就因为没有经验，砖厂的排水道梳理不通，被雨水泡倒了几架砖坯子。
武敬恩刚上任村支书，还没有走上轨道，还需要其父武运昌扶上马，送一程，所以这几乎成了世袭的村官，对砖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村务管理上。计划生育已经不是老大难了，你想多生孩子，好啊！拿钱。镇里对二胎超生罚款一千，支书可以向农户加码到8000；；三胎四胎，已经超了规定，至于罚多少钱，那只是支书张口闭口的事儿。只要完成镇里下达的季度罚款任务，剩下的钱都是村里的了，实际上也就是村支书武运昌个人的了，村会计只是个花瓶一样的摆设，钱财都有村支书一揽子㧟着；至于村民代表委员会，那就是扯谈。这里面还有包村干部和村支书相互勾结，瞒报几家超生户；这几家就成了他们的自留地。你不交钱可以呀！镇里的执法队来几个人说是让你去学习班，把男人抓去扣起来，交了罚款，就放出来；这些村镇干部，更懂得杀鸡给猴看的道理，比如把某个超生的“大月份儿”半夜里突然带走，到医院强制打胎。这打着骡子马一惊的办法，对于想多要孩子的村民来说，慢慢地就学乖了。想多要孩子，就乖乖地把罚款准备好。能挣来钱的村民甚至满足地说，这政策不错，有钱就能生嘛！这计划生育，不管底下咋弄，你上访到北京，也没人搭理。
计划生育没有立法，但是因利益驱使，乡村干部的积极性高涨，由于有时候，他们之间的利益没有分公平，于是就有欲望没有满足的乡干部们，出来煽风点火，制造矛盾。不过这县里镇里在市里省里也许都有“卧底”给通风报信。要不，咋每次省市来检查之前，检查组来那个村，村支书的消息就那么准确呢？这个村高音喇叭就开始广播，镇里再调配来好多干部，对这个村的重点户进行疏导到村北的大沟里，干涸的冥河道理躲避检查。
祖辈在一个村里住着，武运昌对每一家人的秉性脾气了如指掌，谁是危险户？谁是钉子户？谁是软面户？他便提供给镇干部具体的对付办法，镇干部就会软硬兼施，把这户女人和孩子弄倒砖厂挖过的大坑里，严加看守，直到检查组走后，才放她们回家。
村镇干部不仅如此，还对村里上小学的姊妹和兄弟等不符合计划生育政策出生的孩子，在检查组来之前，赶出学校，送到地里的隐蔽处。因为前几年，省里来了一个检查组。在武家寨村里挨户排查，给近年出生登记情况对照，没有发现违规超生。村镇干部们刚松了一口气，像送神一样，把检查组送上了车。谁知道上级检查组从村小学门口过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要到学校里看看，这谁能拦得住？这一检查坏了！既然村小学里有姐弟仨分别上一二三年级；弟兄二人同校的比比皆是。这一下还用说吗？证明在村里检查是被骗了。这个检查组长对于计划生育来说是个清官，他刚正不阿，没有被下面收买。不用说县里受到了批评，这气自然都发在了村里，对全县进行了一年多翻江倒海计生歼灭战役。医院里到处是挺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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