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西边升起- 第13部分

　　“茂林！这懒闺女是吃错了药，别离她，来这屋里帮娘包饺子！”

　　听了娘的指令，妹妹王苏红就去拉姐夫的胳膊。这时候，院子里叽叽喳喳地一片女人的话语。看女婿的邻居进了屋子。

　　由于苏婷娘手上有面，她用胳膊肘比划着高兴地让着：“都坐，都坐！”说着眼睛瞪着两个闺女，“还不赶快给你嫂子婶子们拿糖去！”

　　屋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逗女婿，玩媳妇，这是冀南一带农村的习俗，凡是没有过事儿的新女婿新媳妇来了，邻居都来闹一阵子；如果没有人来闹，肯定是这家的人缘有问题，要不就是要成亲的男女本人有毛病，怕人多闹哄哄的那个说漏了嘴。所以越是人多，闹的欢，越是证明这家与左邻右舍和睦，并且男女双方人品等都没有得说。

　　吴茂林从小耳濡目染，深知这些道理。所以他站着，只管分发糖果，嘻嘻傻笑。

　　“嘿！苏婷，这是你女婿呀！俺咋看象那个啥啥演员？”

　　“像周仓健！”

　　“日本演员！”

　　“啊！日本的，还美国哩！”

　　“俺是老脸皱纹的，要不，俺就把这个女婿给抢走了！”

　　“才不像日本人周仓健呢？”

　　“像谁？”

　　“像周里京！”

　　“那个周里京？”

　　“咱村的？”

　　“呸！你就知道咱槐树街，”

　　“那是哪儿的？”

　　“电影《人生》里，蹬掉刘巧珍的那个无情男的啊！”

　　“啊！”

　　“啊！啊！是像！是像！”

　　“哪里是仿像？就是一个人嘛！”

　　逗女婿的人群里很明显60年代出生的人居多。这时候忽然有个瘦高个子，年龄约30岁上下的女人，挤出人堆，嘻嘻笑着说：“让俺看看，像苹果一样，这是男人的脸吗？”

　　瘦高个女人说着，伸手向吴茂林的脸上摸去，手下来。吴茂林脸上两道浓黑。

　　“呵呵呵！”

　　“嘎嘎嘎！”

　　“哈哈哈！”

　　一个未婚男人，被众多已婚女人围着，这*的笑声，似乎要把这牢固的屋顶击穿，她们各人可能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对于这样的场景，苏婷娘的脸上早已经乐开了花，这证明她这个当娘的挑女婿有眼光；

　　对于王苏婷来说，这场合也确实让她的心里很受用，她想：跟这样的女婿走在一起，那心里是踏实中有几分不牢靠，怕被别人突然地从身边拉走，女人的目光又让她有些醋意，几天来的不快，这个时候，心里消失殆尽了一大半。她躲在人群的一边，从人缝中看着王茂林应付着这些厚脸皮的女人的调笑的傻样儿，心里有了乐意！

　　这样的场面对于王苏红来说，这个未来的现在已经站在他家里的姐夫，让她这个十六七岁，还处在情感懵懂时期的少女，自豪的胸脯都挺的老高。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发现了王苏红，便一齐转身打趣了起来：

　　“呦！呦呦！苏婷的女婿俊！”

　　“就苏红的模样，找个女婿比苏婷的还要俊！”

　　“苏红！你要不！俺明儿去给你张罗去！”

　　“……，……！”

　　笑够了！闹够了！苏婷娘见差不多了，就说道：“她婶子们，嫂子们，都来下把手，帮着包饺子，中午都在这里吃饭！”苏婷娘粘着面的手比划着。

　　“俺不知道你老撵俺走呀！婶子！”有个快嘴女人说，“就你和的那点面，还有那点儿包子馅儿，还不够俺这么多人塞塞牙缝呢！”

　　“哈哈！呵呵！撵俺！俺都走！”

　　“就你这张利嘴，看俺侄子能待见你！”

　　糖吃了，女婿逗了，这些人说着笑着，鱼贯出门，有的嘴里还含着糖。

　　苏婷娘拳着两只面手，跟着鱼贯而出的人流，送客了。刚才还干净的地板上，丢着好些各色糖纸，像是地板上开了花朵，地板上还依稀可见众人鞋底上带来的细土。

　　王苏婷瞪了一眼吴茂林，这瞪也不那么刀子了，说道：“看你那个傻样儿！”说着跟吴茂林倒了半盆子水，推了王茂林一下，“还不快去洗洗脸，看你给黑老包一样！”

　　吴茂林走到脸盆架子跟前，才看到脸上两道黑，原来自己的前沿阵地被这帮老娘们被袭击了。

第三章　7　姐夫妻妹
在现实中每一个活生生的人，腿脚都长在自己是身上；但是这腿脚又是社会属的，所以这腿脚向那里迈，很多的时候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这就像一辆机动车，虽然车轮子在车上，但是朝那个方向开，不仅有方向盘操纵，车轮下还有形形色色弯弯曲曲坎坷的路来引领……人只有思想可以自由驰骋，因为那意识的流动不需要路径……

　　如果生活允许，吴茂林潜意识里是有几分浪漫的，比如他比较喜欢漫无目的的在路上的感觉，车站里的拥挤，人们都在找着属于自己的位置，都在焦渴的期待着车的到站出站，即使每一个人都到达目的地，又能如何？如果自己能手握一张没有终点的车票，让意识随车而行，那心灵里是何等的惬意，他现在有些感悟到和尚千里徒行了。

　　吴茂林吃着饺子，想着那些貌似哲学而又跟他目前无关的问题。不觉满满一碗饺子吃光，苏婷娘挪开吴茂林眼前的空碗，又把满满一碗饺子推到了他的面前，劝他趁热再吃一碗。

　　王苏婷坐着，手里端着碗，筷子在嘴唇上停留，眼睛瞅着吴茂林，那目光的意思是：傻样儿，吃一碗了，还吃？没有吃过饺子呀！

　　这个地方的村里有个习惯，就是串生亲戚的女婿来到未婚媳妇家，饭碗是不能吃完的。吴茂林这是第三次来了，每次苏婷娘给他煮一碗荷包面，要是换别人都是象征性的动一下筷子，而吴茂林总是把一碗吃光，苏婷娘对这样的态度很满意，她觉得这才实实在在像一家人。

　　姐姐的神态被王苏红瞅见，她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笑着说道：“姐夫，你再吃一碗，把肚皮撑破，看有人心疼没有？”

　　“这妮子，就你话多，没大没小的！”

　　茶几上拾掇干净，干坐了一会儿。吴茂林起身说要回去，可是他今天来的目的还没有阐明。苏婷娘说：“不能走，你爹后晌就从城里回来了，他还让你给你爷爷捎带礼物呢！”

　　苏婷娘知道这个未来的女婿来的目的，但是过事这样的大事儿，应该由男方先提出来，而不应该由女方先说。

　　正在无话可说之际，只听那屋里喊道：“娘！娘！你快来，俺头痛。”听这喊声就是小苏红在装蒜；苏婷娘笑笑说：“这小丫头，精着嘞！”说着朝那屋走了。

　　屋里又剩下吴茂林和王苏婷，茶几两头分别坐着，像是在外交或者商业谈判双方。一会儿，王苏婷打破沉默轻轻地说：“来这屋吧！”

　　吴茂林对这个屋子并不陌生，他前两次都是在这里给王苏婷单独说话。屋里还是一年前的样子，两边墙根放着两张单人床，床头是书桌，这是王苏婷姐妹俩的闺房，要说这摆设倒像是单位里的双人宿舍。王苏婷的书桌上整齐地摞着两摞书籍，大都是有关教学的专业书，这次跟上次不同的是书摞里多了一本精装《三国演义》；这边王苏红的床上散扔着几本杂志，还有一册残缺的《红楼梦》，屋里其它的摆设就是女子特有的饰物了

第三章　8　在闺房中
关上屋门，吴茂林就感到这屋里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气息，这气息是女子长期居住侵染的，同样的房子，和客厅比起来，这屋里似乎那里都显现出柔和，对于女子也许自己不觉，但是对于男子来说，这柔和的气息让人有些发晕，何况吴茂林长期在部队清一色的男儿堆里滚爬，正处于青春年华，旺盛的生命力被这柔和的气息鼓动。吴茂林干咽了几口，强压着自己的欲望，坐在王苏婷对面的床边。他感觉自己的手很多余，又想抓住什么，幸好他的手碰到床上那本残缺的《红楼梦》，他拿起书随便翻着，抬头看着王苏婷书桌上的那本《三国演义》问道：“你啥时候也喜欢看三国了”

　　“咋啦！三国只允许男的看？”王苏婷这是今天第一次迎着吴茂林的目光。

　　“一般女子很少看三国的！”

　　“那二般呢？”

　　吴茂林摇摇头，心里想，这不是抬杠吗？但是他嘴里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自己今天来有些像刘备过江甘露寺相亲。他鼓胀的欲望瘪了。他长舒一口气，说道：“对咱俩的事儿，你还有啥想法，俺以后就是农民了！”他好像在说，我刘备就一个身无立锥之地的流寇，你孙尚香想如何就如何吧！

　　“你以后有啥打算？”停了一会儿，王苏婷说，“部队就这样把人撵回来，不管不问了！”

　　“这也怨不得部队，全国不都是这样？”

　　“咋县城当兵的回来了，都安置的工作还不赖呢？”

　　这是个无法回答是问题，只能说这就是现实，是人分高低贵贱的现实。一个国家不能做到人尽其才，而是按照出生的地域来定一生的优劣。吴茂林说：“这些不是咱们能改变了的。咱们也算交往两年了，俺今天来是向你正式提出要过事的事情，你可以给父母商量商量，如果没有了意见，就定日子。”

　　“这你等俺爹回来，再说吧！”

　　这样的回答算不算拒绝？吴茂林想不明白，在部队他听得太多了，好些战友都是在探家的时候，把自己未来的媳妇哄上了床；回到部队后，又写信邀请，等未婚媳妇到了部队，便在家属院找一间房子，明目张胆地住在了一起。男女之间似乎有了床地之事就有了感情，吴茂林没有想过那样做，因为他在部分是全师的训练标兵，又代理排长，只要有了转干的名额，似乎就非他莫属。如今他回来了，正处在冲动的年龄，望着面前端庄文静的未婚媳妇，他有一种冲上去的欲望。可惜这不是训练中指定的夺取阵地，如果是那样战火纷飞的前沿阵地，他会冒着枪林弹雨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如今他没有了枪弹，没有了军人的资格……

　　这样坐着无话可说，吴茂林觉得很别扭，他想和王苏婷坐在同一张床边，像上一次那样拥抱亲吻温存一番，上次他是得到了王苏婷眼神和话语的暗示，这次王苏婷的眼神没有发出邀请。不过吴茂林闲暇的时候，看过好多书籍，他心里知道在男女之事上，没有谁先谁后没有高低贵贱，想到这里，他随便把手里的红楼梦翻了一页，刚好是“袭人初次伺侯宝二爷”的那段情节，他起身坐到王苏婷身边，指着书上的某个句子说：“王老师，你看这句咋解释？”

　　“啥王老师，你还吴老师呢！”王苏婷扑哧笑了，她伸头凑到书页上，眼睛瞄了一段文字，手一推吴茂林手中的书，面颊飘起一朵红云，“去！你们男的真坏！没个正经！”

　　吴茂林顺势拥抱住了王苏婷的腰，眼睛盯着怀里这洁净平整的面孔，呼吸顿时有些粗，他的嘴唇像枪口一样一下子寻找到了连发10环的靶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9　在闺房中
等到傍晚，王苏婷的父亲才回来。按说教育局长有车，但是他自己不会开车，他又是个及其自律的人，所以他处理完公务，还是骑着自行车从县城赶了20多里路回来。他一进村就下了车子推着走，看见村里年长的年幼的包括妇女他都要谦恭或者是亲切地打个招呼，他觉得如果回家都驾着车耀武扬威太不应该，你小时候光着屁股偷二大爷家里的菜瓜，难道二大爷不明白你有几寸几分？别说自己一个不入流的科级干部了，就是当了市长省长，也应该进村七分小，因为按照伦常辈分，村里有好多和你年龄相仿的人，你应该尊称一声爷爷或者叔叔的。

　　王苏婷的父亲，让吴茂林觉得很亲切和蔼，这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举止文明，没有架子，跟这个未来的丈人坐在一起，他没有啥拘束，说话吃饭都很自如。在未来丈人的力劝下，吴茂林喝了一杯白酒，他觉得面颊有些发烫。

　　当未来的丈人问起他对未来的打算时，他很茫然。未来的丈人说：“这很正常，一个人刚离开自己热爱的事业，一时思想里转不过来。比如让我一下子离开教育战线，干其它的，我也会有同样的心情！”他说着，把脸转向一旁默默吃饭的闺女苏婷，补了一句询问，“苏婷，你说是吗？”

　　王苏婷没有表态。

　　吴茂林点点头，心里很是感激面前这个长者对晚辈的理解，他想如果国家干部都像这样的姿态，那该多好啊！这个长辈继续说：“别发愁，也不要有太多的失落，愿意在村里干就在村里；如果想到外面上班，你不是有驾照吗？活儿咱慢慢地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