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他们一行人背着几辆钢珠车跟草丛里画画的我和张薇告别,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我说好,我帮你们准备行李。回到家找了点饭菜,用袋子装好,学着古装电视剧里打包袱,然后匆匆忙忙赶上他们,郑重其事地交接。张海明认真地拒绝接受,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化斋,我们一定活着回来!
我相信他的话,我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们,遗憾的是我流不出眼泪来。如果许小蓉在就好了,许小蓉是许倩的妹妹,绝活是三秒钟飙泪。
下午五点多他们就回来了,因为背光,夕阳的余晖在他们身影洒上一层金边,于是我坚信动画片里身后会闪光的月光美少女是真实存在的,就是这样的、圣洁的光芒。我很震惊,也很失落,因为我的天线宝宝还没开始!
他们还是扛着钢珠车,只不过个个都不好,走进了才发现衣服鞋子脸上沾满了泥,杨滨捂着眼睛,有血流出来,我吓得变回了黑暗幕布后的小老鼠,只不过此刻的光照尤为强烈。(。pnxs。 ;平南文学网)张海明无不伤感地告诉我,摔了一跤,刺到眼睛,可能要瞎了。
我连哭都忘记。
苏瑁拖着木讷的我跟到了小诊所,一路上祈祷:我不要滑板车了,也不要自动面包机和屋顶有滑梯的小房子,我只要大家好好儿的,我只要大家好好儿的。。。。。。
幸好,伤到的只是眉头。幸好。
对于远足过程没有人提过,所以到现在我也说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结果是杨滨没了半条眉毛。
一年级的末尾,上课上到一半时苏瑁找到我,说:“走,我带你回家。”
于是我就跟着他回家了。
后厅里搭了个简易帐篷,围的严严实实,我看到很多认识的亲戚和不认识的陌生人进进出出,面色严肃,不禁乐了,左右没人就偷偷拿起大堂上的果子吃。
一直忙到黄昏,有些人闲下来开始吃我剩下的,心里更乐了。
姑姑抱起我,说带你去看看奶奶好不好?
我搂着她的脖子,甜腻腻地说:“奶奶不在家,我一整天没看到她了。”
她帮我擦了擦嘴角,用力眨着眼睛,强颜欢笑道:“嗯,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沐沐会不会想奶奶呀?”
我立马摇头,“奶奶不能走,她要去哪里呀?她不能走不然爸爸就不听话了没人管的住他。”
爸爸穿着棕黄色的破衣服头上带个圈圈走过来,我赶紧噤声。他抱过我对姑姑说:“我带她进去看看,你去换衣服吧。”
姑姑担忧地看了看我,说:“这么小,不进去应该没关系吧?”
“没事儿,看一眼我就她抱出来。”
我抓着他的耳朵撒娇,“爸爸我要骑你脖子上,这么多人我最高了。”
他不理我,径自抱着走进帐篷。
奶奶安静地躺在棺材正中央——我知道那是棺材,武侠剧常有人在棺材里修炼成了绝世武功。
伯母看到我,说:“不要哭,也不要出声,知道吗?”
我懂事地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不能出声了,否则惊扰了奶奶她会走火入魔的。
第二天我看到赵芝兰,她头发长了一点,我偷偷趴在她耳边说:“奶奶在练功,嘘,你不要告诉别人。等奶奶练成了一定会传我内功你明年回来我分给你一点到时候就可以飞来飞去了。”
她高兴地直点头。
我们背着大人偷偷喝了半瓶青岛啤酒,被心里的小秘密乐开了花儿。
可是奶奶一直没有回来,我也没有再见到赵芝兰。
Part 5。许家有女而好
二年级新转来一个女生,是个短发女孩子,白白净净很漂亮,像个瓷娃娃。上台自我介绍,她说:“我叫许倩,今年8岁,希望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一起玩游戏,谢谢。”落落大方地走下来,于我右前方落座。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副校长的外孙女。
她很活跃,经常转来转去聊天,有次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甜甜地笑开,还伴随着“嘿嘿”一声,我也报以傻笑。
第二天早上,她就调到和我同桌。说实话,不是不讨厌的,我和张薇那么好,你凭什么呀!于是整个上午没有理她。课间去厕所,许倩坚决要陪同,外面下着小雨,她躲在我伞下自言自语。我故意加快脚步,她淋了一脸雨水,继而跟上来。走着走着我忽然停下来,许倩带着她的碎碎念淹没在雨中,反应过来后破口大骂,我开心地咧嘴笑起来,觉得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大学的时候我们不拖到最后一分钟踏着铃声进教室决不罢休,而小学截然相反。她放弃午休站在二楼走廊上守株待兔,在我走到运动场的时候她就冲下来,不由分说被拖到办公室大厅,拿了两个跳跳球和几粒军棋,告诉我跳跳球弹一次看能捡多少军棋,谁一次捡的多谁赢,可以吃到茶几上的荔枝。(。pnxs。 ;平南文学网)我看到山丹丹那个红艳艳的荔枝啥都忘了,光顾点头,不然怎么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呢,如此美味,无可厚非。
就这样,我被妖精小倩迷惑了。
回到教室,林学冬和谢登御把旁边的一条椅子搭在我们的椅子上做跷跷板,被许倩大喝一声悻悻离开,于是我们俩人开始玩起跷跷板。但椅子的表面字迹斑驳,每位同学上完鲁迅的《三味书屋》后几乎都会在课桌、在椅子、在墙上到处刻“早”字,小学生口齿不清念起来后面会跟着一长串的“呜~~~”,比火车开动时的鸣笛场景还要逼真。老师解释说迅哥儿不是刻在桌子上而是刻在心里,你们要学的深沉有内涵知道吗?大家懵里懵懂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刻字。
许倩很乖巧,嘴甜,长得漂亮,特别讨大人喜欢,成了家里的常客。
那天爸爸妈妈要出门,妈妈对许倩说:“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沐沐?”
许倩想也没想,点头,说好啊。
我们看了会儿电视,我问她要不要跳橡皮筋?她说好啊,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我把椅子搬过来,说这样不就可以了。跳累了就跑出去找萤火虫,快要过新年了,晚上贼冷,雾气朦胧中连坚守岗位的路灯都显得苟延残喘,哪里会有萤火虫。可我们沿着石板桥下的溪流一直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个年纪尚未开始读鲁迅,却已经学着互相安慰:只要肯找,总是会有的。
后来因为冷,不得不回去,继续看电视。一直到了半夜——十点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突破极限的晚了,爸妈还没有回来,我开始心不在焉,许倩觉察到,靠过来抱住我的脖子说:“没关系,有我陪你着你呢。”
这句话像个定心丸,突然间释怀,也回抱着她。
两人紧紧相拥,我说我们要永远这样好下去,一直好到一百岁!她说:“嗯!”
Part 6。来去匆匆的地久天长
当然,在许倩降临到我身边的同时,杨滨班上也新转来了一个男生,长得很好看,像《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尤其是打篮球的样子,叫许晨铭。
许晨铭是所有男生的朋友,他有相机,有跳棋,有变形金刚,听说上次考试得了班里的第一名家里奖励了一台小霸王,还约了全班男生周末去他家一起体验新机。路上杨滨遇到我,问要不要带上你,我点点头,看着张薇又摇摇头,他就把我拖走了。
原来许晨铭的母亲就是常来我家串门的阿姨,亦是妈妈的干妹妹,她看到我很兴奋,说很久没来我们家里玩了啊。
如果早知道这是许晨铭的家我肯定天天来。
阿姨看到我跟着一群男生,以为没人陪我玩,就热情地招待我吃着吃那,一站起来就生怕我觉得无聊走掉,又各种宝贝玩具搜罗出来逗我乐,根本没有机会一睹许晨铭玩游戏时的风采,连背影都看不到。
他上五年级,跟我不是一个楼的,平时不容易偶遇,杨滨也越来越不愿意什么都带上我,脑袋一灵光,缠着我妈去阿姨家做客。我们到的时候阿姨正准备自制蛋糕,蛋打好了,我偷偷喝了一口,居然会甜。后来回到家打了很多蛋,根本和阿姨家的味道不一样,被妈发现了差点吊起来打。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蒸蛋糕要在鸡蛋里加糖。
他被阿姨委以重任照顾我,简直心花怒放。跟着他来到房间,电视屏幕上显示之前玩的超级玛丽,暂停的画面是管道工跳到红旗的最顶端,还没来得及降下来,胜券在握。我看的挪不动路,他可能注意到我的眼神,问我会不会?我拼命地点了点头,像动画片里的啄木鸟,脑袋都快和空气摩擦出声音来了。
他说那你等一下。
我不在乎,只要你不赶我出去就好。
他按了开始又按暂停,我正纳闷呢他忽然退出来,问我想玩什么?我说魂斗罗。他惊讶道女孩子怎么喜欢魂斗罗?我侷促不安地低头绞手指,他递给我一个游戏手柄,说开始了。
我很小心地跟在他身后跑着,心里告诉自己:三十条命,不能死的太快,单独相处的机会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第三关要两人一起往上跳,我俩有默契,不过我还是死了一只。他说你玩的还挺漂亮的。
他说我漂亮,哈哈哈他夸我漂亮呢!我飘到门口吃阿姨和妈妈送过来的蛋糕,满嘴的甜,又一路飘回家,一直飘到现在。
一学期结束,他又转学了。
小时候,快到新年了我们会早早买好漂亮的新衣裳新鞋子,每天臭美地在小房间里试穿,站镜子面前扭来扭去。那一年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新年快点儿到来,我要穿着美丽的新衣走到他面前,他会不会夸我很漂亮呢?那么说衣服很漂亮也是可以的。
可是新年尚未盼来,他就无声无息地走了,就是和许倩相拥那晚的第二天。我想,如果知道爸妈是去赴那场离别宴,我会不会丢下许倩跟着去?再或者,因为我带了许倩到家里玩,爸妈不忍心说出让她走的话,而且,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心。
不能怨怼任何人,我们只是暂时失散了,没关系,我会在岁月长河的出口等着你,等你风度翩翩地向我走过来,彼此寒暄一句——你好,别来无恙。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二年级下学期也行色匆匆的如约而至。苏瑁已经六年级,我们的最后半年。但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杨滨在这学期尚未结束时告知我,他通过了什么破测试,拿到罕有的跳级资格,所以剩下的时间要准备初中课程不会再来上课了。他走的那个下午我本来想去送他的,可是大门口围了不少人,甚至有几个女孩儿在嘤嘤哭泣。小学里女生们大多暗恋那么一两个成绩好的男生,而男生基本都喜欢穿的花里胡哨头上扎蝴蝶结的活泼女生,可见杨滨就是被暗恋的对象之一,他甩手离开,真苦了那些春心萌动的姑娘们。哭声嘈杂,不忍驻足,逃离了喧闹的人群。
真是一场集体失恋。
有些人注定是被抛弃的对象,比如我。
从赵芝兰开始,身边一个一个好朋友相继走掉,不管停留的时间有多长,在心里住过,始终是会疼的。就像在土壤里洒了一把种子,无论是刚开始萌芽还是已经结果,被铲除时都会惊动到周围的细小颗粒,因为已经扎根。
暑假的时候张海明来找我,说他要搬家了。八月的晴天,电闪雷鸣。
Part 7。愿,梦一场
三年级,分班。
同桌换成了林少非,皮肤略黑,削瘦,比一般女孩子高挑,可是,横行霸道。
小学被收过保护费吗?我想这是大部分性情乖张的人都曾有过的难忘经历。但是,我们学校里收保护费的居然是个瘦小女生!听说她原来叫林少飞,旨意少年飞翔,可是后来总在学校惹是生非,险些被开除,于是改成了现在的名字。但她并不满意,让小妹们喊大姐,她曾夸下海口,说长大后一定要改名,叫小小叫菲菲叫琪琪反正什么样都好,就是不要少非。
高年级和我们不在一个楼,她经常联同班上几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女生一起拦在低年级必经的走道,向她们借钱。说借,其实就是不还了。她右边小腿外侧有个紫红色胎记,告诉她们这个很神圣,非常神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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