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刻毒的话她还不忍心施加在周致远身上,然而也没有别的词汇能确切地贴合她现在的心情。
周致远同样痛苦地望着她,摇了摇头:“她没有你好……你们不一样……”
展眉强自收了眼泪,冷道:“我们自然不一样。她长得好看又风情万种,看样子脾气也好得很,一定不会逼着你迁就什么,我怎么可能比得上她!”
周致远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再次被她躲开。他脸上写满无奈:“笑笑,你不要这样,她永远也比不上你的,她……”
是谁说过的来着,最伤人的一句话不是“我们分手吧”,也不是“我不爱你了”,更不是其他性质恶劣的语句,而是这个颇为淡漠的句子:“你不要这样。”
一言既出,听到的人只觉得前尘往事皆是自己的虚构,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全是自己,到头来都是一场可笑的独角戏,还是一场哭笑不得的闹剧。
那个让你“别这样”的人,不过是冷眼旁观的最残酷的看客,自始至终不承认自己曾经参与。
是的,你不要这样。她没有你好,她永远比不上你,但是最终他选择去叛的不是她,而是你。
周致远看着展眉的脸不复冷静:“她真的比不上你。你还年轻,我常常觉得就要抓不住你,我想……你什么都比她好,你有的都是她永远得不到的。你离开我还有机会得到更多,可她……”
展眉怒极反笑:“是吗?我什么都比她好吗?她也年轻,她比我漂亮比我温柔又比我通达,她还比我有钱——我还有什么是让她想得又得不到的了?哈……是你吗?”
“想得又得不到的,就要来抢吗?!我现在想要她的命!就可以去杀了她吗?!”
周致远终于抓住了展眉的手腕,沉声道:“你可以冷静一点……”
他要她冷静一点,展眉心中凄惶。
周朴园三十年后见到在他面前哭泣的侍萍时,也是这句话,“你可以冷静一点……我们先可以不必哭哭啼啼的。”
展眉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委顿的弃妇,激烈的言辞不过是神经质的体现。
、奇、不过也好,自己现在正需要一个认真发泄的理由,她反手抓住周致远的胳膊,指甲深陷进皮肉,咬牙切齿道:
、书、“你凭什么要我冷静!我就是疯了!都是被你们弄疯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网、他们俩的动静和声音都越来越大,饶是他们的座位偏僻,兼周围客人稀少,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向他们投来看好戏的目光,周致远按捺住展眉的动作,心下一横便脱口而出:“她怀孕了!”
这不啻于一把尖刀猛地捅进展眉已经不受控制的思维里,那个人,她怀孕了。
展眉的眼泪此刻才终于夺眶而出,刹时就真的冷静了下来。
深呼吸着克制住泪水,认真的偏头想了一想,重新端坐起来,直直看进周致远的眼眸深处,语调缓慢:
“我没有什么比她好的,前面不都说过了么,她比我漂亮比我温柔,又比我通达比我有钱,现在她还比我多一个孩子,还是你的孩子,你多喜欢孩子……我以前也想过,以后会有你的孩子……可惜……”
她跟周致远虽然热恋情深,但平日的亲热都是点到即止,几次他有些失控,都被展眉软言婉拒,始终不曾有过床笫之欢。
乔乔曾经带着过来人的口气告诉她,如果他们今后有了什么问题,这极有可能是问题的根源。
她并非想要刻意这样以礼相守,而是展眉固执且幼稚地认为对于女人来说,这是难以言明的一个神圣仪式,必然要期待一个天时地利的契机。
如今这个契机或许就要到来,但也同样没有任何意义了。
林静既然能怀孕,他们之间必然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普通联系,以至于今天周致远能够选择同自己说再见。
这样一来再做纠缠除了让自己颜面扫地尊严尽失,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呢。
周致远看着她,心如刀绞。这个女孩子与她相伴三年,在他面前永远是一派天真,他曾经觉得她始终美好得像是一个幻觉,怀疑她在自己面前是否经过了精心的掩饰。如今眼睁睁看着她被迫剥离了原本烂漫的表象,剑拔弩张,情绪失控,却不知自己心里为何这样难过。
展眉缓慢起身,周致远心中一凛,抓住她的肘弯:“你去哪?”
她竟然微笑:“我坐不下去了,不能走麽?”好像想起了什么,笑意更深:“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去杀她的——你不会担心我也要杀了你吧——放心吧,都是气话罢了。”
周致远觉得越来越不安:“笑笑你……你别做傻事……”
展眉笑意微敛,正色道:“周先生你放心,我说了不会去就绝对不会去,你还怕会有什么傻事?难不成你信不过我,要把我看起来么?”
周致远听她口中称呼“周先生”,且神情决绝,一时方寸大乱。他知道这是自己犯下的错,无颜以对又追悔莫及。干脆一切惩罚都任凭她来施加,只是不想要她忽然带着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也不想要她就这样地离开。
展眉避开了他的动作,语调平静:“你不是要分手的吗?我答应你了,你让我走吧。”话音刚落便转身走向门口,周致远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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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
本来没因果
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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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若无情我便休
展眉避开了他的动作,语调平静:“你不是要分手的吗?我答应你了,你让我走吧。”话音刚落便转身走向门口,周致远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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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的当晚展眉便大病一场,乔乔从外面回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刚被扫荡过一般的卧室和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展眉,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吓得六神无主的乔乔瞬间以为是展眉在家中遭遇袭击,覆上她烫的惊人的额头才发觉是生病,略松了一口气便第一时间打给了周致远,两人顾不上多作交流,七手八脚把展眉火速送进医院。
检查结果居然是饮酒过量引发急性肠胃炎。
乔乔想起来,刚进屋的时候的确是酒味浓重,地上还有两个碎裂的瓶子,她以为是瓶子掉在地上把酒都泼溅了出来,当时情况紧急也没顾得上心疼。
此刻于是幡然醒悟,看来两瓶酒倒是一滴也没浪费,全被展眉喝进肚子了。
她盯着床上仍是昏睡中的展眉,内心恶狠狠道:“你这死丫头倒是爽快!我珍藏多年的两瓶好酒都便宜你了!还不赶快起来赔我……起得迟了要加利息!”
医生交待说这样的情况下病人可能会昏睡二十个小时左右,醒来以后吃一天流食观察一下即可,无甚大碍。
周致远坐在病床边,神情憔悴地握住展眉没有插吊针的那只手,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乔乔肉麻且牙酸,不得不承认他们果然是毫不避讳地情深意重。
当她十几个小时之后再次回到医院,看到他们的手仍然保持原状好似长在了一处,就忍不住对周致远白眼示之:
“喂,你先回去吧,我来守着好了,你动也不动看了快一整天了,赶紧回去洗洗澡换套干净衣服!她只要一醒我火速电召你就是。”
周致远当然摇头,乔乔不耐道:“她又不会飞了,我看着她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致远的头一直摇动就没停下过,说话声音嘶哑得变了调:“还是我在这守着吧,走了我也放心不下,不是说二十个小时左右吗?我等等好了。”
乔乔一颗好心被无视,弄得自己好像个棒打鸳鸯的无情后妈,按捺不住便嘲笑他:
“你也是个老大不小的男人了,怎么一遇到事就缩手缩脚的,她还好是饮酒过量,医生都说没什么大不了。以后要是遇上生孩子,万一再难产,你能帮得上她什么啊……”
此种情形下提什么别的倒也罢了,偏偏提到生孩子,周致远看着乔乔,眼神喷火:“你……!”
乔乔被他血红的眼睛弄得毛骨悚然:“……我就是那么一说啊……没别的意思,我就说你不如回去把自己整整好,要是她醒过来看到你这个怂样子,唉……”
乔乔在这一刻被乌鸦嘴正式灵魂附体,就在她对着“怂男人”唠叨着展眉醒过来会如何如何时,展眉便真的悠悠转醒了,别过脑袋看着他们:
“……你们吵死了……”
争执不休的两人立刻步调一致地探头过来:“你终于醒了!”
展眉眼睛无力地眨了眨,最终又闭上,叹了一口气说:“早醒了……觉得太困了就又接着睡了,要不是你们吵醒我……”
一面暗中轻轻挣脱了周致远紧握的手。
乔乔嘿嘿一笑,谄媚地讨好她:“你可别睡了,我无聊了一天半都想死你了!你醒了就好,我去叫医生来看看。”说着便转身向外走去。
展眉不想和周致远独处,想叫住她,却没来得及。
继续闭着眼睛企图避免尴尬的时候,楼道里传来乔乔的声音:“哎呀静老板!你怎么来了?是来看展眉的麽?”
林静神情微窘,只好尴尬地接着话茬:“啊……是啊……她在里面吗?我去看看……”
乔乔旋即热情地为她引路,还一迭声地呼唤展眉:“笑啊~静老板来看你啦!”
剩下的三个人各怀心事,病房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展眉睁开眼睛,撑住身体要坐起来。
周致远坐在一旁条件反射地要伸手去扶,却停在半路,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展眉起身坐定,半靠在床头的栏杆上,铁器的温度让她的语调清晰冷清:“静老板来了,难为你这么热的天还跑到医院来,真是太有心了。我实在过意不去啊……”
眼神扫过周致宁和林静的脸,停在了面前一片空白的墙壁上。
周致宁脸色变了变,起身对乔乔说道:“你留在这吧,我去叫医生。”说着飞快离开了病房,林静匆匆尾随而去,只留下了瞠目结舌的乔乔在原地。
事已至此,再笨的人也看出些端倪了,何况是擅长探听各路八卦的乔乔女王。女王脸上表情耐人寻味,追到门外只几步又停了下来。
她倒是没想立刻就上前质询,抱着胳膊找了靠上一块干净的墙壁,便把不远处那俩人拉拉扯扯的闹剧尽收眼底。
林静急急拽住疾走中的周致远:“站住!你什么意思!前天你就说来跟她摊牌,摊到今天还没完麽?还躲到这里来了!以为我找不到你吗?!”
周致远挣开她的手,环顾四周道:“你就不能小声一点吗,我怎么是在躲你,我前天就已经跟她坦白过了,她当天回去就生病了,我能不来看着她麽,万一她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林静声音尖厉,响彻整个走廊:“你就只知道担心她会出事!你怎么不想想我出事了怎么办!哼,她怎么会出事,你是笨蛋才当了真,她不过是为了博取你同情再拖延时间罢了!我告诉你,这种小女孩的伎俩我见得多了……”
旁边病房走出一个护士,表情厌烦地制止他们的喧哗。
林静声音微低,却仍然直勾勾地钻入围观者的耳朵:“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要是你再不快刀斩乱麻,就等着看好戏吧。我就不信了,还能摆平不了她一个黄毛丫头!”
周致远没有回答,她却一转眼又变出了温柔的劝慰:“致远,你相信我,你跟她不合适,小女孩贪新鲜,她迟早要把你抛开的。我对你是真心的,天地可鉴。我为了你都愿意把孩子生下来。你不在意我的感情,也要在意我们的孩子啊! ”
乔女王看着她变幻不定的表情,嗓子里溜出啧啧的叹息,失去了继续观看的兴趣,转身晃晃悠悠的走回病房。
展眉早已听得头皮阵阵发麻,坐在床上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乔乔挪到病床边坐下,轻轻笑出声:“天地可鉴……这种天打雷劈的话她也能说得出来……静老板,真是小看她了,也是一文艺女青年啊!”
展眉额角的青筋浮了一浮,抿着嘴唇没理会她,又开始往被子里蹭。乔乔知道她这毛病,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就不分时间地点地要睡觉,展眉跟她说过这是打小养成的好习惯,小时候天大的事睡一觉起来就能忘了。
只要还能毫无顾忌地一直睡到天昏地暗,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乔乔看着她被单下紧缩的身形,忽然有些心疼:“丫头啊……不就是被劈腿了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周致远这个怂人,我还真没骂错他……”
说着自己鼻子也微酸,“唉,你睡吧,真睡不着就哭一场,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展眉低声啜泣,胳膊探出来拉住乔乔的手:“乔乔……怎么办呢……他们孩子都有了……”
乔乔另一只手伸出来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听到了……你怎么这么笨呢,到现在才知道,白白被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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