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黄家康脸色阴沉,坐在角落里独自抽烟。当我把会议议题宣布以后,却怪王子和与唐黄好像已经知道玫瑰集团的背景,对引进这个企业竟然没有丁点异议,同时还称赞于美人争取到了拓宽公路资金。
王子和说:“我们于副镇长确实能耐,给黄各庄镇人民办了一件大实事,真是女将出马一个顶俩。”唐黄也在一旁不阴不阳地接口:“就是就是,我们于副镇长上面有人,办事就是不同。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几个人都笑了。我听出他们话里的讥讽味道,却也打不出喷嚏来。于美人呢,却好像沉浸在自己的胜利中一样,兴致勃勃地谈论起由政府修路的想法来。她说得很仔细,方方面面的情况都考虑到了,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内行呢。
等她将建议一说完,大家就表示同意。王子和提议说:“于副镇长真的太能干了,调查研究深入,不愧是帅才。我完全同意于副镇长的意见,镇上专门成立公路指挥部,由吴镇长任指挥长,于副镇长任副指挥长。相信你们珠联璧合,一定能尽快完成公路改造任务。”唐黄也说:“我举双手赞成这个意见,于副镇长不愧是市里公招的基层干部,有水平,上档次。”
于美人脸色通红如红苹果一样,她笑得嘴巴也合不拢,连声地道:“两位谬奖,两位谬奖。”我冲动地站起来,脸红耳赤地道:“我不同意!修公路是镇上的大事,应该集中优势兵力。王书记首先应该挂帅,唐副镇长也不能躲在一旁乘凉,起码也该任一个副指挥长。”
王子和呵呵笑了:“吴正同志怎么这样激动?我们镇工作都是分工不分家,分工明确,不过是明确责任,对不?”
“哈,我当然知道,我太知道了!社会上不是有人这样说吗,你要是恨一个干部,你就让他当交通局长?”
王子和勃然大怒,也站了起来:“吴正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们设圈套害你?我王子和再怎么没有水平,也不至于那样啊!我还巴不得出政绩,梳一个光光头。可是党政各有职能,我能越俎代庖?你枉自从上级机关下来,连基本的东西都不懂,你好好向于超美同志学学吧。”说罢转身欲走。
于美人赶紧将他拉住:“王书记,都是为了工作,争论几句有什么关系?不过吴正说话也太没水平,我们年轻,该多干点事情。再说也是组织信任,不然这种外边人认为有油水的事,能轮到我们来做。吴正,还不赶紧给王书记赔个不是。”
我只好走到王子和面前:“王书记,我说话不知高低,请你谅解。”
王子和哼了一声,重新回到座位。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章 一场虚惊(1)
我和于美人几乎翻脸。
我们是在离黄各庄几十公里一个名叫莫名的偏远小镇去度周末。莫名镇隶属邻省,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小地方。这里四面青山环绕,山下一湾绿水,名叫快活湾。湾子周围依山势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吊脚楼,楼房周围茂林修竹青翠欲滴,人称世外桃源。据说莫名镇正在招商引资,开发旅游资源。
我们将车停靠在一个不惹人注意的地方,然后住进了一家简陋的小旅馆。我和于美人一进屋,我就迅速地将门关上,将她一把抱离了地面,将她放倒床上。她脸色绯红,目光迷离,将头凑上来,用湿漉漉的嘴唇轻轻亲吻着我。也许我们压抑得太久,所以都非常冲动,来不及讲究过程了。
事后,我和她并排仰靠在床头,好一阵没有开腔。过了一会,我侧过头去望她,见她大睁着眼睛,泪花扑簌簌滚豆子一般沿着脸颊朝下滚落。我大吃一惊,用手将她脸上的泪花拭去。我不知道又是哪河水发,心里忐忑,柔声问道:“乖,怎么了?”
她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是我得罪你了?”
“没。”
“那你还哭?”
“不知道,我就是想哭。”
“小怪物,不会是因为工作吧?我看你也太要强,明知道王子和他们做好圈套来笼我们,偏偏伸着脑袋朝笼子里钻。你看,这不是自寻烦恼?”
“吴正,你也是党员干部,怎么总说这种丧气话?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畏首畏尾还干什么工作?”她赌气地将身子转过去,用白光光脊背对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这个小妖怪,总是这样任性,有什么办法?我尽量压着火气,柔声细气地说:“我承认怕担风险,但我也是为你着想。修公路历来就容易出拐,水深火热啊,别人躲还来不及,你干吗朝火坑里跳?”
“我知道你要说我傻,我就是傻怎么了?我要不傻,能跟你来这里?”
我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该说的话不能总咽在肚子里啊。此刻我眼前浮现出一方绚丽的白,还看见无数双狼一般贪婪的眼睛。我说:“于超美同志,我看你是一个权利欲!其实,一个混迹官场的女性,问鼎权利无可非议,可总得洁身自好,哪里能用自己的身体条件到处显摆——这与那些卖身女人有什么区别?”我鼓足勇气,将自己压抑了很久的话痛痛快快说了出来。不过说完之后我又虚火了,我自己不久前还觊觎着黄玲玲来着,我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我以为她一定会恼怒,甚至会歇斯底里大骂。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是一个男人,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我绝对不能眼看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一只花瓶,一个围绕权利搔首弄姿的女妖精!
她却没有任何反应,连身体也没有动弹一下。好半天,她才冷冷地问道:“你发泄完了?”
我被她这种无动于衷的神态给激怒了。我赌气地说:“我想说的还很多。于超美同志,请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工作,但即使为了工作,也不用那么下贱,那么不顾廉耻。你自己认真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她翻过身,将身子对着我。这时我惊异地发现,她根本没哭,岂但没哭,脸上还挂着笑。她的眸子晶亮,里面似乎有火苗在燃烧。
她哼了一声,用毛巾被将自己包粽子一般裹住,那悲怆的神色早已不见,迎接我的仍然是那冷笑,冰雪一般的冷笑。“吴镇长,你好奇怪,既然我那么烂贱,你何苦还要勾搭我?在官场这么久,我也悟出一个道理,一个生活中缺乏情趣的人,在官场上也注定阳痿,你相信这句话吗?”她直端端地注视着我,眸子里是讥讽,是嘲弄。
第十章 一场虚惊(2)
我感觉一盆冰雪水兜头浇来,突然萎缩了。我浑身发冷,上牙打着下牙,赶紧用被子将自己掩住,遮挡着自己的窘态。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一个不寻常的女人。我真不知道,她为何有那么大的克制力,那么大的定力。
“你表演完了?”她的目光对准了我,冷冷地问道。
表演,难道我所说的不是事实?我没有开腔。她朝卫生间走去。
陡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破裂声!我头皮发炸,眼睁睁看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手持警棍破门而入。为首一个中年警察大声吼道:“站住!不准动!我们是警察!”我来不及多想,转身就朝白花花的于美人冲过去,一把将她搂上床,用被子将她遮挡住。于美人尽管平素足智多谋活像女丈夫,此刻也已浑身颤抖,花容失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望了望那几个威风凛凛的警察,从面相看显然不是流氓敲诈。好,只要是真警察就好办,一瞬时我知道他们的来头了。好哇,这可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故意将赤裸裸的身子朝他们开放着,慢吞吞地将自己的衣服裤子穿上。
“丑陋!渣滓!烂嫖客还神气什么!”中年警察很生气,狠狠一脚朝我腿弯踢来,我面朝于美人跪在地面。
于美人突然尖声尖气地笑起来。此刻她已将衣服穿好,下了床。她的眸子严霜一般冷冽,娇好的面容挂满笑容,那洁白细腻旗帜一般张扬的酥胸弹簧一般晃动。她鼻孔里哼了哼:“请问,几位既然是警察,基本的法律法规还是应该知道吧?重证据,重犯罪事实,应该是公安搜捕抓人的起码要求吧?你们有什么证据,认定我们在卖淫嫖娼?”
望着于美人那凛然的神态以及奶油色的酥胸,那中年警察的眼睛都绿了。我气愤地望着他,生气地跺跺脚。他对我呵斥了一句“老实点!”后呵呵地笑了。他说:“我们当然做了调查研究,你们不是黄各庄镇的吗,为什么舍近求远到省外来?哈,自然是谈好了价钱,在当地不方便吗。臭婆娘,你老实一点,告诉你,莫名镇不是藏污纳垢的场所!还狡辩什么,赶快跟我们到派出所,有你们说话的时候。”
中年警察显然是个头儿,他俯身看了看垃圾篓将它踢了踢,对一个下属道:“捡起来装好,看他们狡辩,证据不是已经很充分了吗?”垃圾篓里,在一堆黏糊湿腻的手纸上,赫然躺着一只我刚才用过的塑料小草帽。哈,这居然也成为我们犯罪的证据,我哭笑不得。
我们所有口袋都被搜空,包括手机、钥匙、纸巾无一例外都被他们用塑料口袋装了,放在一只大挎包里。望着猎犬般四处搜索的警察,我突然感觉好笑。哈哈,真是好滑稽,堂堂政府官员,一个镇长一个副镇长,居然被当作嫖客和妓女给抓了起来,而且还是在临近的省外,这事情要是传到黄各庄镇和市里,不叫人笑掉牙齿才有怪!
我们鱼贯着走出小旅馆。我牵着于美人湿漉漉的手,真的好想哭。心里想,我的好美人,你的正哥哥真的好无能,让你蒙受这奇耻大辱。真的好冤枉,我们热恋中的男女,无非没扯结婚证,提前行夫妻之事,此事早已司空见惯,不被当一回事,为什么我们却被当作罪犯让警察给押解?
一阵风扑簌簌掠了过来,路旁的行道树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夹竹桃,灯光下,一蓬蓬深黑,好像一只只蹲伏着的小野兽。于美人小鸟依人一般依偎着我,没有说一句话。此刻她显得好温馨好可爱。
第十章 一场虚惊(3)
风呜咽着滚过来,路旁的夹竹桃林被吹得东摇西晃。突然噼啪响起一个惊雷,天地之间有一把利剑一般的火闪直插云端。雷阵雨来得好快啊,我们躲避不及,被兜头而至的瓢泼大雨淋得如落汤鸡。
大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我们在警察的押解下刚走到派出所,大雨就停了。我们被带进一个办公室,那中年警察用毛巾擦拭着头上身上的雨水,让我们双手抱头,蹲在墙根。我歪拧着脑袋,不满地嘀咕了一声:“吃百姓吃胀肚了,整天不捉坏蛋,专抓良民。”
中年警察勃然大怒,一脚踢来,我在空中鸟儿一般飞翔,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们怎么打人,太过分了……”于美人嘶号着,将我搀扶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让我坐在凳子上,见中年警察身子朝门对外面人吩咐什么,她闪电一般扑向桌子上那只红色的电话机,她仅仅只来得及对电话听筒说了几句话,就被中年警察拽倒在地。中年警察恶狠狠地骂道:“烂娼妇,胆子好大,还想给什么人通风报信,告诉你办不到!哈,你不是厉害吗,骚母狗,现在我要你舔我脚上这只皮鞋。你舔啊舔啊。”说罢,他将腿抬起来,将皮鞋伸到于美人的鼻子下面。
于美人望着他,没有开腔。那中年警察刚要冒火,突然门口传来一声低沉的呵斥:“黄副所长,别乱来,你怎么乱抓人?”黄副所长就是那中年警察,他一看来人,即刻满脸是笑地迎上前:“万书记,是您老人家啊!这么晚了,您还亲自来检查工作?”
来人是一个干瘪老头子,他神态和蔼谦和。我恍惚认识这个人,哦,想起来了,这人开两省边区协调会我见过,他不就是这个乡的党委万书记?万书记走过来,一手握着于美人的手,一手抓着我的手,连连道歉:“吴镇长,于镇长,不知道两位大驾光临,冒犯了。哎呀,都是我们平素教育不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怪我,都怪我。要没有接到于镇长的电话,你们不定要受多少委屈呢。哈,不知者不怪罪,我们黄副所长才上任,工作经验不足,真该死。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真的是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两位镇长,我准备了一桌酒席给你们压惊,走,走,我们酒席上谈。”说罢,拽着我们的手就朝外走。
我好气愤,平白无故把人抓了,这样就算了?我刚嗯了一声,却被于美人狠狠地踹了一下。于美人笑眯眯地对万书记说:“万老大,我们怕了,可不敢赴你那鸿门宴。这样好了,黄副所长和兄弟们也辛苦了,哪天去我们那里,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万书记看来也不是安心请客,他呵呵一笑:“这样也好,现在这样晚了,就留待以后一并请。”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