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这三秒的沉默中,十年灯以为自己是得不到舟入平生的回应了,可三秒后,毫无预兆地,舟入平生开始用整间屋子来回应他。
暴风骤雨山崩地裂般地声音都快把他头顶的天花板给震塌了。
这声音听在别人耳中也许是享受,可十年灯只能一脸抽搐地喊道:“注意点你的琴啊,你有想过它的感受吗?”
他一边叹气,一边无奈地回到游戏,给远在珞山的江明绿回了封信。
信上是这样写的: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他现在很不冷静。不过你的话我还没找到机会转达,呆会我一定跟他说。
江明绿也惊呆了。
他很好奇舟入平生是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的,总不至于是一本正经地对十年灯说“我生气了”,他想了想这样的场景,觉得完全不可能。也许舟入平生连口都没开,这更符合他的习惯。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
江明绿把原本写好的纸片揉成一团,正想回几句话,十年灯的信却抢先一步到了,“他现在只是不冷静,而且这段时间他太忙了,不要担心。”
十年灯和垂杨影断其实说得没错,现在江明绿纯粹是被一连串的事搞得有点晕,关心则乱罢了。在收到这封信前他就想明白了,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之前那么长时间的相处相知又算什么呢?
现在他的心比谁都通透,他知道自己得去弄清真相。
不过江明绿显然不具备名侦探的素养,他没有走哪死哪,脸太短了点,名字和水果绝缘,也没有足够的情报。
于是江明绿毫不犹豫地找到了陈默。
陈默还是那样,用扇子悠闲地拍着掌心,展露出他那人畜无害的招牌微笑,朝江明绿点了点头。这不是对他表示欢迎,只是想让他稍安勿躁。因为陈默正忙着另一桩生意。
和他进行亲切友好会晤的人江明绿没见过,从穿着打扮上来看也看不出什个所以然来,总之,长得像个高人。
江明绿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耳听四面眼观八方,最近和原上草有关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都不是什么好话,对此江明绿自然是感觉喜大普奔,就算有一堆人扯着反原上草大旗去围攻漓漓他也不会奇怪。不过漓漓根基在那,可不是想打就打的。
他正走神,就冲着自己说道:“装备不错,哪儿搞的?”
江明绿一抬头,差点没被吓着,原来对他说话的正是那个和陈默谈生意的高人。他耸了耸肩,斩魄剑在背后颠了两下,江明绿猜他说的是这个,便道:“隐藏任务。”
“难怪。”
高人笑呵呵地摆了摆手,朝旁边招呼道,“咱们走吧。”
原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姑娘,之前他们站得太远,江明绿都没发现。
两人一离开,江明绿马上凑到陈默身边,开门见山:“上回你跟我说的事还没解释清楚呢,舟入平生真的拿了那个箱子吗?夜雨里是不是有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
陈默安逸地扇着扇子,慢悠悠地问:“钱呢?”
“啊?这个时候台词不该是‘我看你有情有义,人也不错,我就友情告诉你吧’吗!”
“想太多。”
江明绿心一横:“那打个折总行吧?”
“不可能,我这人公私分明。”
“我呸!”
陈默敛起笑意,友情赠送了江明绿一个白眼,在他面前,他没必要找不自在,“我又不是金子,人人都要喜——嗯?”
麻栗感从肩头袭来,陈默下意识扭头,发现了一只陌生的手,当他的视线再往上,却发现了一张不那么陌生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六章
只是短短一瞥间,优秀的情报人员的脸上那阵错愕便被春风般的笑意取代了,“你好,有事?”
陈默不等他回答,又看向了江明绿,然后他吃惊地发现比起江明绿,更恍惚的人竟然是自己。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江明绿可以在面对一张和舟入平生如此相似的脸的时候这样淡定,更别提这张脸就是他开始那个问题的答案。
好像他已经提前猜到了似的。
而场上的第三者,那个谁也不知道名字却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人似乎丝毫没有发现气氛的诡异,答道:“你是陈默吧?有朋友介绍我来找你的,我想打听一个人。”
有生意做,陈默对于江明绿的表现也就不那么在乎了,他笑道:“谁?你先说,看我知道不知道。”
“一个繁露……”
趁着那人慢慢回忆的功夫,陈默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侧脸和舟入平生的确很像,远看的话估计会弄混,可正面还是有出入,关键是他周身的气度与舟入平生截然不同。
他更沉稳,也更叫人看不明白,年纪应当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大。
“说话带了点口音……不是有名的那几个,”他想起了这个关键的部分,“繁露本来就不多,带口音的更少了……这个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
开口的人正是谁都想不到的江明绿。
那人左看看右看看,不解地问:“你是?”
江明绿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我朋友,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是你朋友?那就好办了,能把他叫过来吗?”
“你总得告诉我你是谁吧?”
“哦对了,我叫天气雨,”他牢牢盯住江明绿,丝毫不怕与人对视,“不过我估计你朋友不知道我的名字,你就说我是来还衣服的就行。”
“衣服?什么衣服?”
“是这样的,”分明察觉出了江明绿的紧张,天气雨却没有半点犹疑,把事情倾数相告,“我昨晚找他问了问路,后来正好起了风,我捡到了他晾在那里烤干的衣服,估计是被风刮走的,等我回头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江明绿愣了一会才道:“你给我也是一样的。”
天气雨笑着摇了摇头,他自然也有他的顾虑,毕竟没人能证明江明绿所说是真是假。
被无声地拒绝后,江明绿自认没辙,老实地翻开好友名册,然后很遗憾地告诉他,“他不在,但是你之后可以找他,他叫冷串串。”
江明绿根本不怕把冷串串的名字说出来,不管这个天气雨是何居心,冷串串背后可有一整个夜雨闻铃。
但他没有。
所以他现在必须谨言慎行,见好就收,毕竟素不相识,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很难说。总之不会是什么实诚的大好人,不然他穿着舟入平生的衣服,还动原上草的箱子干什么?
江明绿偶尔冲动偶尔中二偶尔热血上涌,但这不表示他神经大条智商欠费。
他只能采用迂回战术,曲线救国,比如,“你是个太玄吗?”
天气雨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对,我是太玄,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没背武器啊!”
“随便问问,现在太玄多嘛……”江明绿打了个哈哈,“那你一定对珞山很熟悉了?”
“珞山?其实我对它一点也不熟悉。”
他摸不清江明绿的意图,说话间难免带了一丝疑惑,又道,“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谢谢你。”
这摆明了就是想抽身而退,江明绿也找不到理由再挽留,他只能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加帮会了吗?要不要来……呃……我们帮会啊?”
“我没有加,不过算了,游戏我不常玩的。”
他朝他们挥了挥手,这便走了。
“你坏了我的两单生意。”
陈默嘴上这样说,实际倒也没多不满意,毕竟他信奉的从来都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好像早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嘛?”
联想起陈默的表现,江明绿忍不住疑惑道。
“是啊。你上次问过我以后我特地去找了找,看是不是有人的脸部数据和舟入平生的高度重合。我害怕有BUG,你知道,如果重合度到了80%以上会被系统禁止的。”
江明绿琢磨出了点别的意思:“数据库?你不会是游戏公司的狗腿子吧?”
“什么狗腿子,”陈默露出了狗腿子似的微笑,“明明是你们敬爱的官方人员。”
“我就说上回你怎么那么大方地把见面会的票给我们了,简直是以权谋私。”
陈默知道他在开玩笑,也没在意,倒是偏过头好奇道:“你们见面了?”
说起这事,江明绿比任何人都要郁闷,“出了点状况,没见着。”
“哦——总会见着的。”
而在大陆的另一端,舟入平生前脚刚踏进卧室,后脚便跟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娃娃脸的男人用额头抵着门,说道:“别开门了,我马上就回去睡了。你忙完了?”
“嗯。”
“那想明白了没?”
“嗯。”
“那你都想明白了些什么啊?”
又是一阵沉默,好半天舟入平生才答道:“很多事。”
“比如呢?……算了,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十年灯不打算窥探别人的隐私,但他不知道的是,舟入平生其实已经回答了那个问题,只是在门外的他看不到而已。
舟入平生在微笑。
他不爱和别人说心里话,但他对自己向来都很坦诚。
之前有很多事情他都没看清楚,不是不能,而是它们的发生过于自然,导致他根本就没有琢磨的意识,所以他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现在,一旦他想明白了,他就绝不会无动于衷。
既然他已经发现了那朵含苞欲放的花,就没有理由不让它盛开。
人在精神不济的时候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缓慢,此时此刻江明绿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他紧紧捏住死物般的手机,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从九点瞪到了十一点半,办公室的时钟显示屏都快给他瞪穿了。他不能开工是因为别人的活还没做好,问题是别人的活什么时候能做好又不是他能控制的事。
更何况他始终都在担心着舟入平生那边的状态。
再这么耗下去,江明绿还以为自己坐着都能升仙了。
直到一个清亮的大嗓门喊道:“外卖的披萨是谁叫的!没人吃我就——”
“等会等会!”江明绿一屁股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跟丢手榴弹似的把手机丢到沙发上,冲出门大喊道,“刘哥,嘴下留披萨啊!”
刘哥笑嘻嘻地看着他,“小江,眼睛肿成这个样子?晚上干什么坏事了?”
周围一阵哄笑,江明绿也跟着笑起来,等他们安静下来才开口道,“没有,我只是没睡好,来杯提神的就——”
“小江,手机响!”有同事在隔间里探出头提醒他,江明绿求之不得地比了个走人的手势,叼起披萨就遁回了办公室。
可惜手机回到他手里的时候,又成了冷冰冰的模样。
这个电话他没有接到。
江明绿一边嚼着披萨,一边很不专心地翻着通话记录,那是个奇奇怪怪的陌生号码,他便随口问了一下号码的归属地,如果太炫酷那就算了,如果是客户常去的出差地点他还可以考虑打回去。
他的手机以温柔却机械的声调报给他了一个极其准确的坐标。
不在国内。
江明绿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差点没因为惊吓而呛着。
他忘了自己是怎样回拨的号码,电话接通的时候,他正在数立柜上花纹的圈数,已经数到了第七个,问题是他不知道自己数了多少遍,也不知道每一遍是不是数到头了。
这次的等待的确有些过久,可想而知那端的人接起电话来何等匆忙,甚至连号码都没来得及看。
“喂?”
江明绿愣住了,好半天才道:“喂?请问……是小舟吗?”
“你是?”
江明绿的嚼肌当场当机,难道叫他小舟的人很多?他正愁要说什么,幸好对方反应得更快。
“月下?”
“啊?啊!对啊,小舟?”
“嗯,我是。”
就算隔着电话网络,江明绿还是能听出舟入平生话里掩藏的笑意——他甚至比自己还要惊喜。
“你在高兴什么?”
舟入平生很想说实话实话就是高兴你的声音没有游戏里那么难听好像还挺好听的不过难听我也认了,不过这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
“今天天气很好,你吃饭了吗?”
“什么?”
话题转变得太快,江明绿需要时间消化。
舟入平生又道:“现在那边是中午吧。”
“哦……”江明绿对手里啃了半截的又冷掉的西式大饼露出了惋惜的表情,“正在吃……对了,我发现有个人真的和你……远看很像,而且他说他拿了你的衣服想还给冷串串,不过这跟冷串串有什么关系?”
“那天我衣服湿了,又急着下线,就拜托冷串串保管。”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小舟,那天的事……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